章節字數:3250 更新時間:16-07-11 13:37
鏡子上的血液像一朵開到荼蘼的花,妖嬈得懾人心魂,那些紅色的波紋越來越大,直到彙成一個漩渦,仿佛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血紅色大洞將鏡裏以及鏡外的東西都吸進去似的。臥室裏無端就起了風,吳蔚和陳煜站立不穩腳步踉蹌得退了好幾步,窗外好像也暗了下去,眼前的事物混濁不清,吳蔚有些睜不開眼睛,陳煜也是眯著眼睛勉力去看。慢慢的吳蔚覺得腦袋上的頭發在不安地騷動,它們在向鏡子上麵的漩渦靠近,突然,頭發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卷進了漩渦裏,漩渦驀然閉合,鏡麵恢複平靜。
等臥室裏麵一切安靜如初的時候,張午陽出現在了吳蔚與陳煜中間。他看著吳蔚的手掌,一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剛剛鏡麵上的漩渦,幾乎就把吳蔚吸了進去。吳蔚木然地看著他,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清淺了許多,她不敢動不敢眨眼睛,好像是怕一個不小心,張東海又回去了。
這邊陳煜卻是再難克製,眼角潮紅幾步便跨了過來,張開雙臂想抱住張午陽,結果硬生生從他的身體上穿過一把撲在了吳蔚身上。吳蔚眼中立刻湧出了淚水,陳煜抱著吳蔚也哭了,吳蔚直挺挺地站著,陳煜死死地箍著她。
陳煜哭是因為確定了好兄弟遇難的事實,而他就站在自己眼前自己卻連抱他一下都做不到。他死死地箍著吳蔚是因為此時此刻他不知道怎樣抒發自己的心痛,真實的心痛。
而吳蔚哭是因為她親眼看著別人從張東海的身體上穿過去,那種感覺就好像有隻手從她的心上捅過去,疼得她喘不過氣。這一瞬間,她清清楚楚地再一次不得不承認,這個每天在自己洗澡時出言調*戲,害自己不能抽煙不能用明火做飯,與自己朝夕相處雖然很煩很惹人厭但是卻仍舊止不住讓她悸動的混蛋男人,真的就隻是……一縷魂魄而已。她什麼也做不了,就算她能幫他斂齊魂魄,但是,她不能讓他活。
“別哭了,至少在我徹底離開之前還能看著你們,這樣不是很好嗎?”張午陽看著吳蔚和陳煜,雖然語氣帶了些許的歎息,但是一張臉還是滿帶笑意。
陳煜放開了吳蔚,抹了一把臉然後啞著嗓子問:“你叫我帶屍骨過來要做什麼?”
“斂魂,然後投胎。”張午陽輕輕道。
陳煜和吳蔚沉默無言,不知是為重生而歡喜,還是為離別而傷悲。屋子裏兩人一鬼半點聲音都沒有,隻有壓抑的呼吸和令人窒息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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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煜本也打算跟吳蔚一起陪張午陽走完最後一程,但是張午陽事前答應阿桑不帶陌生人去“塗炭”,也是怕陳煜見他斂魂時受罪而難受,就答應陳煜等吳蔚給他下葬的時候一定會通知他,然後好說歹說把陳煜勸了回去。
吳蔚不想知道張東海到底是什麼身份,也不想知道是什麼人在阻止張東海投胎,她隻關心客廳裏那箱子屍骨裏麵到底夠不夠張東海投胎用的全部魂魄,所以在決定去“塗炭”之前吳蔚把那個箱子打了開來。
雖然開箱之前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但是當箱子裏麵的屍骨毫無保留的呈現在吳蔚麵前的時候,吳蔚還是嚇得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她白著臉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但還是一步一步蹭上去細細的去看那些屍骨。屍骨是完全碎掉的,幾乎沒有幾處連在一起,連脊椎骨都是折斷的,上麵還有清晰的咬痕,屍骨上麵也有像北礁礁盤上麵的白色汙垢,但是同屍骨的顏色太過於接近,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吳蔚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屍骨拿出來放在地上拚湊,她低頭蹲著,動作輕而溫柔,有大滴大滴的眼淚掉在了屍骨上麵,張午陽站在一邊靜靜地凝視她,竟然生出一種心疼的感覺。
“別拚了,就算拚成醫學院的骨骼模型又能怎樣,遲早不是還得下葬,直接送去給阿桑吧。”張午陽走到吳蔚身後低聲勸道。
吳蔚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依舊認真的拚著,但是張午陽卻看到她的眼淚掉的更凶了。正為難著不知該怎樣哄人,張午陽聽見吳蔚猛然抽了口冷氣,然後又見她拽過旅行箱慌亂地翻了一遍夾層,心下一驚,趕忙問她:“怎麼了?”
吳蔚抖著身子回頭,一張掛滿淚珠的臉驚恐不已,她哆嗦著嘴唇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然後人顫抖著往旁讓了讓,那些屍骨便呈現在了張午陽麵前。已然被拚湊好的屍骨靜靜地躺在地板上,修長均勻的骨骼真的就跟醫學院的骨骼模型沒什麼兩樣,但是,這副骨骼竟然……少了一隻手!
張午陽眸光一凜,沉聲道:“看來我們低估了那人的決心,她是鐵了心的不想讓我投胎!”
吳蔚胡亂地抹著眼淚,驚惶地問張午陽:“快看看你的魂魄都在不在?”
張午陽閉上眼睛,吳蔚感覺腦袋上的頭發慢慢地扭動起來。過了一會兒,張午陽睜開了眼睛緩緩道:“還差一縷,估計是在那隻手骨上。那天在北礁我感應到那裏的殘魂是全部都在的,所以今天大煜送屍骨過來的時候我沒有特意浪費靈力去感應,沒想到那人竟然搶在大煜之前去撈走了手骨……但我奇怪的是,既然她的目的是不讓我投胎,又知道我屍骨的位置,為什麼不把我的屍骨毀掉,還留在那裏讓我們有機會找到?”
聽聞此話,吳蔚也覺疑惑,她皺眉咬著嘴唇想了片刻,然後試探著問:“會不會是她不敢移動屍骨?”
張午陽哭笑不得:“弄爛一群石斑魚,深夜下海跟蹤你,又在背後下黑手的事情都做得,搬動一具爛骨頭有什麼不敢的?”
“我不是說她害怕屍骨不敢移動,我的意思是會不會那些屍骨有什麼不能移動的理由,如果貿然移動的話會破壞她最終的目的,所以她才不敢移動……”吳蔚陷在了自己的思緒裏,喃喃琢磨著,突然又皺眉道:“也不對,如果你的屍骨對她來說有什麼不能移動的理由的話,那她為什麼又回去拿了你一隻手骨?”
張午陽抿唇不語,心下卻有了計較,看來,他得演一出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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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五,月中,張午陽告訴吳蔚這個時間是佩戴紅綃鈴的時間,叫她抓緊時間戴,免得誤了這個月控製變瘦的時機。吳蔚聞言不敢怠慢,趕緊翻出紅綃鈴紮在了腦袋上,然後,她聽見張東海呼吸一滯,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然而還沒等她弄明白就失去了意識。
這紅綃鈴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呢?張午陽的殘魂寄宿在吳蔚體內,人鬼同存必有一損,吳蔚體質尋常耐受不佳,會被張午陽吸食精元耗盡陽壽。但張午陽寄宿吳蔚體內的媒介乃陰陽蚰,此物雖陰*邪但不難克製,隻需每月十五雄陰陽蚰蘇醒為寄宿魂吸食宿主精元之時,用雌性陰陽蚰喜迷惑異性深度昏睡的本性遏製雄性陰陽蚰的蘇醒,便可保宿主精元無大量損耗。每次雌陰陽蚰可迷惑雄陰陽蚰深度沉睡從月升至月落,在此期間,宿主也會一同休眠,而寄宿魂便會主宰宿主軀殼,但靈魂受反噬之苦,如萬蟻啄心。
所以此刻,月上中天,吳蔚沉睡了,張午陽悲劇了……
張午陽蜷縮在沙發上,死咬著牙根,臉色白得像紙一樣,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他一聲不吭一下不動,就那麼硬挺著。他怕動了就忍不住想撞牆,忍不住想拿刀捅了自己。窗外的月亮又圓又大,上麵有一片片暗影,看不清形狀卻鋪了大半邊地方,減了一分瑩碧,添了一絲詭異。房間裏安靜極了,連呼吸聲都沒有,空氣中有一種莫名的香氣,好像是能夠透過鼻翼鑽進靈魂一樣。張午陽抱緊身體無聲的艱難的但是很堅定的說:吳蔚,如果讓你卷進這場未知的凶險裏麵是我不能選擇的無奈,那麼,至少在我能控製你身體的時候,我會保證你不受傷害。
頭上開始有了異動,房間裏漸漸響起了一種極低極難辨認的鈴聲,那鈴聲不似普通鈴鐺發出的聲音那般清脆悅耳,反倒特別低沉,聽起來像一種遙遠的梵唱,令人心神迷亂。過了一會兒鈴聲漸強越發清晰,仿佛有人在拚命的搖動一隻經筒,節奏密集不容喘息。又過了一會兒,整個房間都充斥著這種連綿不斷的鈴聲,霸道強烈攝人心魂。
這是紅綃鈴裏麵的雌陰陽蚰開始最後一波行動了,它們迷惑雄陰陽蚰的方式就是先用體味再用聲音,通常聽到聲音的時候就是寄宿魂遭反噬最強烈的時候,也是快要結束的時候。
張午陽此刻的臉色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汗珠順著額頭一路往下沿著臉頰滑向脖子再流進胸口,領口的衣服已然濕透,外麵的月亮還是那麼圓,卻似乎更混濁了。他縮成一團蜷在沙發裏麵,渾身抖如篩糠,纏了紗布的手掌緊緊攥著,雪白的紗布被染得鮮紅,他卻渾然不覺。靈魂猶如被撕裂一般,骨頭仿佛都融化了,心髒好像被千萬隻螞蟻噬咬,跟這些比起來,戳裂的手掌又算得了什麼。
張午陽用盡全部的意誌忍耐著,不敢離開柔軟的沙發,決不讓……吳蔚的身體受傷!鈴聲猛然大盛,雌陰陽蚰在紅綃鈴裏麵猛烈的撞擊,張午陽再也受不住仰起頭爆出一聲穿雲裂石般的長嘯,“啊——”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灰飛煙滅的時候,鈴聲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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