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89 更新時間：16-07-13 12:05
戶主是一對和藹的老夫妻，這房子據說是兒子買來給他們養老用的。一百八十平的毛坯房，偌大的房間裏什麼也沒有。老夫婦笑道：“在那家工作室裏看到你的作品，我們就覺得你可以為我們裝修一套滿意的房子。”
這期望可太重了。餘鶯抱著貓暗自抹汗，“放心吧王先生，我一定盡力做好。”
王老夫婦也走了，餘鶯便在房間裏繞來繞去，指揮著施工隊把這麵牆打了，那邊填了。房間裏塵土飛揚，餘鶯在深秋卻熱出了滿身的汗，休息時連個沙發沒有，就坐在凳子上喘著氣。他看看腳邊自他一開始工作就安安靜靜的貓咪，道：“讓你不來你偏來，現在好了，沒有《加菲貓》看，也沒地方躺著。”
貓咪雪白的毛上附著不少的白泥塊，伏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眼神裏不知是什麼情緒。
餘鶯製止了它想要跳上自己膝蓋的動作，忙道：“誒別跳上來，你papa身上髒死了。”
小貓心中的感動感激心疼一下都煙消雲散，狠狠瞪了他一眼，頭轉到另一邊不再看他。餘鶯看著好笑，正要再逗弄貓咪，眼睛突然一轉，忙走進衛生間，大叫道：“誒小劉！這麵牆別拆！”
陽光暖洋洋的，貓咪窩在角落，團成一團，為它披上一層金紗，眼睛欲睜不睜，聽著青年清脆明朗的聲音，抖了抖耳朵。
直到傍晚他和貓咪才回到家，餘鶯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但他還是先抱著貓咪洗了一趟澡，給它把貓糧倒上，這才拖著疲軟的身體走進浴室。
貓咪低頭舔著盤裏的牛奶，甜甜的滲進心裏。
晚上貓咪主動撲進他的懷裏，餘鶯怔愣一下，笑道：“萌萌你別壓著我肚子，重死了。”
萌萌用不知好歹的目光瞅他，又慢悠悠地趴下去，沒聽話。
“誒這壞貓，papa話都不聽？”
這男人最近當papa當上了癮，左一句爸爸右一句爸爸。貓咪的臉藏在餘鶯的頸間，偷偷地翻了個白眼。
“唉，萌萌你明天就別去了吧，在家裏待著，好不？”
貓咪不再理他。
“好啦，裝修這活兒又累，我忙起來顧不到你，今天是不是口渴？都忘了給你喝牛奶了。”
五指在後頸輕輕地撫摸揉捏，貓咪的身體逐漸放軟，鼻尖動了動，嗅到餘鶯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薰衣草香。它挪了挪腦袋，嘴巴觸到那片白皙柔軟的頸部肌膚。
它著迷似的盯著，天藍色寶石般的眼睛裏升騰起猛烈的漩渦，它嘴巴微動——
然後伸出了舌頭，輕舔。
帶著倒刺的舌苔劃過皮膚，柔軟微癢。餘鶯半睡半醒間覺得癢，迷糊地“嗤嗤”笑起來。
貓咪從來不伸出舌頭舔他，覺得這是貓的本能，擁有人的意識的貓咪林錦之不應該做這種事情，但是現在，它心甘情願的、又似乎是被蠱惑的探出舌頭，舌尖感受到那片柔嫩溫涼的皮膚，之後沒有懊惱與後悔，反倒是心滿意足，心底帶著微顫……
貓咪微不可聞地歎氣，它想——
他是認定這男人了。
餘鶯在工作上的態度十分認真，接下來的幾天都在建材市場轉悠，力求能以最低的價錢拿到最好的材料。
跟那幫老狐狸打交道真是比裝修還累。餘鶯想著，抱著貓走進另一家店。
經理和餘鶯合作過很多次，見到便笑著迎上來：“餘先生，你好。”
餘鶯：“你好。”
麵前的年輕男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鼻梁上架著一個無框眼鏡，國字臉，乍一看此人十分正直可信，但是餘鶯和他打過多次交道，早就知道朱經理憨厚的外表下那顆精明能幹的腦袋。
貓咪窩在他懷裏的姿勢稍微換了一下，它盯著眼前的男人。
——朱有成！
男人微微一愣，低頭看向貓咪，“這是你家的貓？真可愛。”
餘鶯：“謝謝。它叫萌萌。”
朱有成繼續盯著，眼裏有些疑惑。
這眼神，戲謔又無奈，氣質上清冷平靜，像極了他認識的一個人。
——林錦之。
不過朱有成是一名優秀的商人。他很快回過神來，鏡片後的眼睛閃過精光，笑道：“小餘，我們進去說。”
餘鶯和朱經理商量了一會兒價錢，中途去衛生間。他留下的貓咪慵懶地趴伏在沙發上，注意到朱有成探究的目光，懶懶地看向他。
清冷嚴肅的目光讓朱有成渾身一震，他輕輕道：“嗯，錦之？”
貓咪不感興趣地抬抬眼皮，尾巴一甩一甩。
朱有成卻更加確定腦中荒誕的想法，突然覺得世界觀都崩塌了：“你真的是錦之？林錦之？”
貓咪給他一個“你還不算太笨”的眼神。
朱有成：“……”都變成貓了你怎麼還這麼欠打。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智商高大上起來，能確認這貓的身份，還敢出言證實，真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先驅人物！！
朱有成：“你…怎麼變成，額，這副樣子？”
“那你現在呢？跟小餘一起？”
“你爸媽還以為你失蹤了呢，我給你留了張紙條……你回過家沒？你怎麼辦？”
期間貓咪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也不吭聲，把朱有成急得麵紅耳赤：“行了我不管你！皇上不急太監急！”
——你也知道。
餘鶯正好回來了，推開門看見的就是朱經理站起來表情憤怒無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家貓咪，像是在和……萌萌吵架？
他又看向萌萌。小貓蹲立著，無辜地瞅著男人，聽見聲響便乖巧地看向他，輕輕柔柔，還有些委屈的：“喵——”
餘鶯頓時將譴責的目光轉向愣在當地的朱經理。
——臥槽林錦之你的高冷呢你的氣質呢？！作為竹馬竹馬你對我這麼和藹的次數寥寥可數，可是！你竟然對一男人這麼。。。這麼。。。惡意賣萌！！
朱有成心中憤憤，幹脆不談，繼續之前的話題：“小餘，這個價位你………”
貓咪隱晦地瞪他一眼。
朱有成背後冒出冷汗：“呃，小餘，我也覺得這個價位有點太高了，要不然我給你再降一點？”
餘鶯喜出望外：“謝謝朱經理！那我們再談談？”
“……好。”
久久僵持不下的價格問題竟然這麼快就解決了。這讓餘鶯有些奇怪。這老謀深算為人圓滑的朱經理，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真是…天上下紅雨了。
貓咪爬上他的肩膀，得意地哼笑：這傻男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
餘鶯寵溺地點點它的額頭，走進一家手機店。
他把手機掏出來給店員看。店員驚訝地看著那個小洞，蛛網般的細紋從小洞邊緣蔓延開來，連原裝的鋼化膜都戳穿了，這…手機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餘鶯：“之前買手機時還在你店裏留著一張鋼化膜，嗯，幫我換一下吧。”
店員走進內室。餘鶯就把貓咪放在櫃台上，“看吧，還好你隻把膜給戳了，要是把手機屏戳出個印子怎麼辦？”
貓咪自覺沒理，但聽餘鶯語氣裏絲毫沒有責怪，也大著膽子“喵”了一聲。
——放心，我以後給你買一台更好的。
有時候林錦之想其實這樣也還不錯，它用餘鶯的手機給父母報了平安，讓父母不再擔心，自己也能好好的，待在餘鶯身邊……
餘鶯回去給王老夫婦說了教材的事已經談好，隻等次日安排施工。兩人聽了很高興，晚上邀請餘鶯吃飯。說是感謝餘鶯的盡心盡力。
這倒沒有什麼，隻老夫妻在A市，據說兒子去了外地出差，他也是幫助雇主一下而已。他本來無所謂去不去，又聽老夫婦說他們而已出差回來了，聽了餘鶯為他父母搞定建材的事，決心要請他來吃個飯，那
就是要還人情的意思了，他不去就不合情理，隻是那小貓怎麼辦？
“萌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貓咪瞅他一眼，又看向電視。
“要不然你就在家，那家飯館也不知道讓不讓寵物進去，而且你也沒東西能吃。”
——好吧，聽你的。
餘鶯莫名看懂了貓咪的意思，一邊感慨貓咪真是聰明，一邊整理好東西：“我走啦。”
“啪嗒”的關門聲。
餘鶯從出租車上下來，看到門麵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一家普通的“飯館”。走進大廳一邊嘟囔著“這麼高檔還請我這不是讓我心裏過不去嘛”一邊為酒店的裝修感到咋舌，作為室內設計師他本能地評價起來：看大廳穹頂的碎金淚珠形歐式吊燈！看牆壁上鋪的馬賽克瓷磚！那個他在市裏最好的建材店裏見過，一塊就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價位！！整個大廳顯得金碧輝煌，而西側擺放的淡米色皮具沙發，卻中和了這股撲麵而來的濃濃的壕氣，變成了內斂沉穩的貴族氣質。
大堂經理迎上來道：“您是餘先生？”
餘鶯一瞬間從自己的一身家常便服想到和此地的格格不入。他很快應道：“…我是。”
他被引到一間包廂門前，深呼吸了幾次才打開門。
門內的三人都看向他。王老夫婦衣著照樣樸素無華，而坐在另一側的男人一身西裝革履，相貌英俊，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男人灼灼的目光盯著他，深沉中帶著探究。餘鶯一時間僵在那裏，覺得有些尷尬。
還好王太太站起來把他拉到飯桌前，和藹地笑：“小餘，你可來了。”
“對不起啊，王太太。路上堵車。”
“既然餘先生來了，那上菜吧。”那男人手一揮，身後的服務員馬上走了出去。
“哎呀，瞧我這記性，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子，王守恒。”
“王先生，您好。”
王守恒的嘴角微微翹起來：“你好。”
餘鶯在飯桌上有些拘謹，雖然和王太太處得很好，但有個人始終盯著他，那目光毫不遮掩的熱烈，弄得他頭皮發麻。
“不好意思，我先去洗手間。”
總算出來了。餘鶯呼出一口氣。這酒店的廁所比他家的客廳還大，處處都彰顯著低調的奢華，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從毛孔滲透進去，讓他無意中覺得憋悶。
看王家哪裏是需要他絞盡腦汁來壓價的？王夫婦的樣子是真心感謝他，而那個王守恒……心裏還不知道是怎樣笑他的自作多情呢。
突然想念起家裏的小貓了。不知道它一隻貓孤零零地待著，無不無聊呢？
包廂內。
餘鶯不在，房間裏的氣氛甚至不如餘鶯在時的融洽，瞬間跌入冰點。
三人僵持著，都不說話。
王先生耐不住氣先開口，語氣沉沉：“你那個工程項目我不會管，你自己把握分寸。”
“是。”漫不經心的一聲。
“好了，不說這個。”王太太有意要緩和氣氛，“我看你剛才，老盯著人小餘看，你是……”
“是您想的那樣。”
“守恒！”王太太低叫，“那孩子，是好的，你別把他拉進去！”
王守恒沒聽進去，慢條斯理地剝著蝦：“那又怎樣？媽，您別說了。”
王守恒早在大學時向家裏出了櫃，這麼多年父母也妥協了，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然而王守恒看餘鶯的眼神，這哪裏應該是對待一個陌生人的眼神！王太太有些著急：早知道這頓飯就不拉上王守恒了，現在這死孩子對小餘誌在必得的樣子，唉，都怪我！
餘鶯進門時氣氛更加詭異，王守恒看他的目光更加熾熱，王太太看他則無奈中含著一抹歉意。
這頓飯吃得餘鶯暗暗叫苦，到散時他連忙站起來道：“王太太，我先走了。”
王守恒也站起來，把椅背上掛的西裝外套穿上：“我送你。”
餘鶯：“不用不用。”
王守恒：“這都9點多了，哪裏有出租車？而且這裏離市區還蠻遠的，我送你回去。”
王太太也殷切地看他：“對啊，晚上你一小夥子多危險，就讓守恒送你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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