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33 更新時間：16-07-16 21:38
餘鶯一夜失眠。
他頂著黑眼圈來開門，見到門外同是一臉疲憊的朱有成。
餘鶯心中一喜，下意識看向他的臂彎、腳下。卻錯過他看向自己的眼裏還帶著濃濃的憂傷和愧疚，餘鶯愣了愣，問道：
“朱大哥……萌萌呢？”
朱有成艱難地開口，喉嚨沙啞得幾乎發不出聲，“對不起，萌萌它……”
餘鶯還是一臉愣怔的模樣，隻是眼神變得空洞。
朱有成眼圈微紅。
——一切都結束了。
………
餘鶯出生在一個L市的小城鎮裏，那裏四季分明，最讓他喜歡的是漫長而寒冷的冬天，晶瑩的雪花像輕盈的玉蝴蝶在空中飛舞，舉目皆白，在那時下的雪最大能沒過他的膝蓋。冬天穿得厚，就是最瘦小的孩子穿上衣服也變得虎背熊腰。餘鶯在那個城鎮度過了最開心的童年。
之後父母去世，祖母把他喂養長大，卻不等他回頭來孝敬她就走了。高三畢業以後，那間老平房修高速拆遷，他兜裏揣著上百萬的補貼款，卻舉目無親，填了A市，的一所大學，在畢業到開學的三個月裏，他戰戰兢兢打工賺得學費，又在市區二環買了一套房子，沒有朋友，獨來獨往，一人生活到25歲。
他以為一生就這麼過了，沒有人陪伴。但是直到那個早晨。在家門口見到那隻渾身髒兮兮、苦哈哈的貓咪，第一次洗澡時撲騰得他滿身的水、為它吹幹毛發時甩他一臉的水珠、爪子還未幹時故意印在他的畫稿上，可憐巴巴地衝著他笑，那顆深邃透亮的藍色眸子，像是銘刻在了心上，再怎麼抹也抹不掉了。
——他唯一的親人。
朱有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打開客房的門。“啪嗒”的開門聲響，都嚇得他渾身一震。
那張床上已經沒有了貓的蹤影。
而是一個——人。
那個人相貌英俊，劍眉星目，鼻梁高挺。眼皮緊閉，收斂了那雙眼裏隨時可能迸濺出的精光。他的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瘦的顴骨突出，眼窩深陷。床邊立著架子，裝滿藥液的瓶子順著管子流入男人青白的手背上。雪白的被子蓋到脖頸，朱有成總有種下一秒就要拉過頭的錯覺。他氣憤似的撇過頭，嘴裏喃喃著：
“林子，我今天早上去了小餘家裏，把你讓我告訴他的都說了，我背的一字不差。但是你好像估計錯了，他比你想象的要傷心得多。跟死了親人似的。”
“我覺得你這謊也太扯了。什麼大晚上跑出去、可能回不來之類的，你忘了你是一隻有靈性的貓啦？哪裏會傻乎乎的自己跑掉。”
“所以我想餘鶯緩過勁兒來，想得不對，過幾天可能還得來找我一回……你不知道，剛剛他那眼神，跟要活吞了我似的。我可真怵了他了。”
床上的人動也不動，胸膛幾乎沒有起伏。
“不過我說小餘對你是真心的，你要是有意，就跟人好了唄，叔叔阿姨那邊我就和你一塊說去。”
朱有成憋了一股氣地看著，猛地嚇了一跳，顫抖著手去摸他的鼻息。數秒後才鬆了口氣地收回手，又道：
“唉，我說，這回你可賭對了，總算撿回一條命——人命。”
“就是不知道你啥時候醒啊，我讓我朋友，就是那個做醫生的，早上來看過你，人兒說你什麼大腦、皮層功能損害，處於深昏迷狀態之類的……嗨，就是相當於植物人啦。不過人又說你的病情好得多了，隻是加上前不久做了洗胃……昨晚上的事兒，會昏得再久一點兒。”
嘀嘀咕咕小半天兒，他站起來，語氣佯裝輕鬆地道：“誒，你可別在我這躺太久啊，我還有女朋友呢，領人家上家裏，如果我不讓她來，那她懷疑我金屋藏嬌要跟我分了咋辦？……所以，你快點兒好。我很擔心你。”
最後一句，朱有成用的是極輕的氣聲。
然後，他輕闔上門。
那人在他家占著床鋪過了兩天，朱有成伺候他都成了習慣。
“我說我可真是中國好基友，雖然你可能不願意跟我賣腐。”
“唉，守著這世上就我一人知道的秘密的感覺可真不好受……昨天阿姨還給我打電話了，問你現在人又去哪兒旅遊去了，你手機在她那，又不再買個電話卡。”
“哈哈，我本來想說你去非洲挖鑽石致富去了，但是想著，你護照還在家裏，而且想你這樣白得很抹了三層粉似的，去非洲的借口太特麼扯淡了。”
“我就說你還在F市，本來要回了，見著一美女，有可能晉升成為阿姨她媳婦兒，所以就推遲了幾天回來。阿姨聽了還笑呢，說把握好她媳婦兒，回來不帶個人她跟你生氣——誒，反正你到時候也得跟你爸媽攤牌，領個小帥哥回去，所以我這麼說沒事兒吧………”
朱有成已經從“中國好基友”晉級成為絮絮叨叨的老媽子一枚了……
“叮咚——”
“誰呀，大晚上的。”
門外站著麵無表情、渾身散發著冷氣的餘鶯。
“小餘，你…先進來坐，你怎麼來了。”
餘鶯冷冷地看著他，沒動。
——你個烏鴉嘴！之前說餘鶯可能會回頭來找他問清楚，結果他還真的來了！還來得這麼快！
——他以為起碼得過兩三個月的，那時候估計林錦之也醒了，大家可以坐下來一杯熱茶好好談談……
看來這個餘鶯聰明冷靜得不是一點半點。
“我來再問問萌萌的事。”
“啊，什麼，你說。”
“你說你母親晚上需要萌萌陪，我晚上打電話時你說它已經睡了，是嗎？”
“嗯。其實是這樣……”
“你聽我說完。”餘鶯冷靜道，“但聽你說萌萌是自己跑出去的，那是在我騙你之前還是之後？你那時候為什麼要騙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朱有成嚇出了一身冷汗，即使客廳裏開著暖氣，後背也颼颼的涼。
餘鶯眼角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緊緊地盯著他，竟有一絲淩厲之感。
“哈哈。”朱有成幹笑兩聲，本就心虛的他在餘鶯的咄咄逼問下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告訴我，你把萌萌怎麼樣了？”
“我……”朱有成心裏歎氣，算了，反正林子都認定他了，我還瞞著自己未來的弟妹幹嘛。
“嗯，小餘，我有話要說。”
餘鶯的眼睛亮起來，這兩日明顯疲憊灰暗的臉色爆發出了勃勃的生機活力。他很快冷靜下來道：“嗯，你說。”
“你相信……世界上科學不能解釋的事情嗎？”
“嗯，我其實也不太信……但是萌萌，它，其實……”
“床上的人是林錦之？你帶我來看他幹嘛？”
“呃，你也看到了，他最近失蹤了，現在在我家昏迷著……”
餘鶯一臉“我要知道的不是這個他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別跟我廢話”的表情。
“他……就是萌萌。”
餘鶯：“…………”你特麼在逗我。
朱有成：“你不相信？”
男人安靜地臥在床上，似乎根本聽不見他們說話。
餘鶯又將目光轉向朱有成。
他的眼神太過誠懇，看向林錦之時還染上點擔憂，一點看不出撒了謊的樣子。
“我們到客廳，我和你慢慢說。”
餘鶯心裏“咯噔”一聲，不安和無措漸漸爬上心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
一片極致的黑暗，漸漸出現了一抹白光。林錦之皺了皺眉頭，向光源走去，但是長廊如無盡一般，他始終找不到出口。他心中的煩躁似乎越來越大，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林子？林子！”
那聲音在耳邊叨叨叨的，林錦之想開口讓他閉嘴，他使勁睜開眼睛，最終先映入眼簾的是朱有成那張國字臉。
他又靠近了林錦之一點，從他尚還迷茫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臉，終於滿意的直起身：“哈，林子你醒啦？”
“……嗯。水。”像是好久沒開口過，嗓子幹啞得厲害，甚至覺得這聲音不是從自己喉嚨裏發出來的。林錦之頹然地閉了閉眼，等朱有成喂他喝下兩口水後，“我怎麼了？”
他怔愣地看著自己五指修長的手。
“你都成植物人三四天了，而且你自己也明白了吧，變回來了。”朱有成放下水杯。
“哦。”跟夢一樣。
朱有成情緒平靜下來，語氣也輕鬆了：“你可算醒了。看看小爺我，成天給你伺候著，你要再不醒我就罷工了好嗎！”
“是嗎，謝謝，成子。”林錦之真心地道。接著不出意外地看見朱有成臉色微紅，有些尷尬：“行了，兄弟謝什麼謝。”
林錦之在朱有成家又休養了兩天。這時間都快到春節了。現在他穿著休閑服站在那扇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實木門前，按響門鈴。
果然視角不同，心情也不同了。他低頭看著門檻，那時候他就是趴在那裏，懷著期待又惶恐的心情，用髒兮兮的爪子拍門的。而現在……林錦之稍蹙眉頭，又按了一次門鈴。
門打開了。餘鶯那亂糟糟明顯是被吵醒的樣子出現在林錦之眼前。他比餘鶯高點兒，餘鶯垂著頭時他能看見頭頂上彎彎的發旋。
餘鶯還有些迷糊，抹了抹眼睛看向他：“你……”
他一臉受到什麼打擊一樣的表情。
“你好。”林錦之彎了彎嘴角，溫和地說。
“哦，林先生，有什麼事嗎？”餘鶯扯起一抹僵硬的笑來。不知道為什麼，林錦之覺得他對自己的態度不太友好。
當然，他不知道餘鶯已經知道了。
——這小子還想當沒事人兒一樣追他呢。
餘鶯心裏冷笑一下。林錦之、萌萌……現在他來想幹嘛？緬懷一下上一周還成立的主人-愛寵關係嗎？
很不待見地讓人進門，他還傻愣愣地問自己拖鞋在哪兒。哼，裝什麼裝？！虛偽的演技派！
他看著林錦之在沙發上坐下來，連茶也不想給他倒，對峙似的坐在他對麵，暗暗地瞪著他。
林錦之當然不會沒理由就來找人聊天，他“誠懇”地道：“之前我有事外出了幾天，我家裏人以為我失蹤報了警，警察還來找你。真是麻煩你了。”
“沒有關係的事。”餘鶯混了這麼些年，虛與委蛇那套都是他玩剩下的，所以揚起一個比平時還要燦爛的笑容來。
好吧，那他就不客氣了。林錦之直覺餘鶯有點不對勁，看他的眼神跟要生吞活剝了他似的。但是他鎮定自若地想這是錯覺，然後十分坦然地像#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你#的陌生鄰居，“嗯，我出差這麼些天，今天才回來，可家裏的鑰匙正好丟了。剛打電話聯係了開鎖的，要等一會，所以我就想先來你這坐坐，不介意吧？”
嗬嗬。我記得朱有成家還有房間，供你睡個百八十天都沒問題。餘鶯關切地看向他：“當然不介意。”
林錦之放鬆地靠在沙發背上。
“但是，為什麼不聯係物業呢？他們都有備用鑰匙啊。”餘鶯“真誠”道。
林錦之一哽：“……我上次換了門鎖，還沒來得及在物業那裏備份一個。”
“哦，是這樣啊。”餘鶯嗬嗬地笑。“那你先坐著，我給你倒茶。”
作者閑話：
滅哈哈神轉折啊(*^▽^*)
話說我這文要完結了啊滅哈哈哈，這真的是一個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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