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6 更新時間：16-07-25 08:03
尚詩易是被小廝棋藝喚回去的，說是父親在找他，他便匆匆喝下了那杯茶，連結局都沒來得及聽完便走了。
“太子妃遣人送來請帖，今晚你就帶著阿嫵去東宮用膳吧。”父親背對著他，似乎在欣賞牆上新收的名貴字畫。而那封請帖安靜的放在書桌上，金光流曳。
他默不作聲，不知大姐是何用意，也看不透父親的立場。
“下去吧，去聽聽你大姐怎麼說。”尚韞驍聲音低沉暗啞，依舊是頭也不回。
他上前一步，打開請帖看了一看，不過是說多年未見，晚膳敘舊，倒像是尚詩娓會做的事。
尚詩嫵不明緣由，得到消息之後還精心打扮一番，準備去找自家大姐談談女兒家的心事。
東宮特意準時派人來接，尚詩易進轎之前打量了一下為首的公公，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麵孔，或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進了東宮，走過外殿，穿過樓閣，直接被引進了宴客廳，看見尚詩娓一襲紅衣的在為窗台上養著的花澆水。
“參見太子妃。”
“你們來了。”尚詩娓聞言抬頭，順手將手裏的水灑遞給身後亦步亦趨伺候著的紗浣。
“姐姐！”尚詩嫵看著侍女們都退下了，便不再拘謹，快步走到了尚詩娓麵前。
“阿嫵。”尚詩娓含笑的摸了摸她的發髻，轉眼看向筆直站立在一旁的尚詩易。
“太子在書房，你去喚他一起去五穀殿用膳吧。”
“是。”雖然他在戰場是錚錚男兒，在家裏也是唯一能襲承安國公爵位的獨子，但是在大姐尚詩娓麵前，依舊不敢造次。
他把空間留給了她們姐妹倆，獨自去了書房。東宮他很熟，畢竟曾經是太子侍從的他，自小就經常出入東宮。他原本以為太子是在書房議事，不料門口的小廝卻直接放他進去，告訴他太子在與戶部尚書的方公子對弈。
方洛舟竟然也來了，尚詩易腳步一頓，看來真的不是一頓尋常的所謂的“家宴”。不過方家與尚家是姻親，他們三個又都是自小一起摸爬打滾長大的兄弟，怕是自己多慮了。
“拜見太子殿下。”雖然平日裏私下會麵以兄弟相稱，但是出入東宮尚詩易還是知道該周全禮數。
“阿易，來的剛好。不下了不下了，殿下您都拉著我下了兩個時辰的棋了，一直沒讓我贏過一次。”方洛舟將手中的黑棋往棋缽一擲，頗有幾分無賴的模樣。
“是你心不在焉吧，從小我們三人，要數你最精通琴棋書畫這類了。”燕桓卿好脾氣的讓侍從將棋盤收拾下去，對著尚詩易開口道。
“坐啊，站在做什麼，莫不是幾年不來你就不熟悉這地方了？”
方洛舟往裏頭移了移，尚詩易就勢坐了上去。這樣的情形，小時候經常出現，隻是時過境遷，已經明白有了君臣之分。
“阿易，方才我和殿下恰好談到你這次回來行弱冠之禮要給你送什麼禮呢。”方洛舟永遠是那個活躍氣氛的人，折扇一開，閑閑散散的倚著床榻問道。
“心意到了便行，又不是女兒家家的哪能在意這些。”尚詩易拿起侍女剛奉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笑道。
“那不行，去年我行弱冠之禮你雖然人不在京都，卻也差人送來了大禮，怎麼著我也要還回去不是，否則你家那妹子又該說我小氣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燕桓卿聽到這話微微抬眸，仿佛不經意看了他一眼，接話道：“你看阿舟真是三句話不離阿嫵，怕是早就盼著阿嫵及笄迎娶她過門了。”
尚詩易笑著搖頭，沒有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的打算：“方才我過來之際，太子妃就讓我過來尋殿下，現在怕是該過去用膳了。”
“沒想到時辰過去的這麼快，又能嚐到太子妃的手藝了。”方洛舟率先收拾著下了榻。
“走吧，去見見你的小媳婦。”燕桓卿似笑非笑的瞅著方洛舟，起身下榻。小媳婦是他們小的時候笑話方洛舟時的叫法，現在想來，倒是多年不曾提及。
一頓晚膳在看似溫馨平和中度過，宮中急召，燕桓卿沒能多說便入了宮，方洛舟領著尚詩嫵去看某位官員進獻給太子妃的稀有曇花，尚詩易被尚詩娓帶來了東宮的兵器庫房，說是有一把絕世寶劍適合他。
“你是安國公府的獨子，馬上就要行弱冠之禮了，到時候上門說親的人怕是要絡繹不絕，你有沒有考慮過要娶怎樣的女子為妻？”尚詩娓一邊在前麵不徐不疾的走著，一邊似家長裏短的同他說著話。
“到時候定要先聽父親和太子妃的建議。”
尚詩娓聞言腳步一頓，回過頭看他，瞧著他臉上並沒有其他多餘的表情，複又回頭，微微歎了口氣，繼續向前走著。
“阿易，你和阿嫵兩人，我隻能護一人周全。”
尚詩娓的話一落音，他暴露在外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他是男子，原本就應該獨當一麵。何況……何況就如同阿嫵所說，他目前沒有心儀的女子，這樣，甚好。
“此劍名為七星龍淵劍，我想整個大燕，隻有你擔得起這把劍了。”尚詩娓命管家打開收納寶劍的盒子，示意尚詩易上前將它拿起。
“我們尚氏，在大燕隻能低於皇族，就同這把僅次於承影的寶劍一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尚詩易沒有吭聲，隻是緩緩的向那寶劍走去。其實當年尚盷跟隨太祖打天下的時候並不是用劍，那個時候像劍這種花哨有餘實用不足的兵器一般是不會用於戰場，是後來大姐尚詩娓在外遊曆闖蕩江湖的時候帶回了一本劍譜，並且督促他苦練了近十年，到如今成為了揚名京都的“尚氏二十一式”。
“試試？”尚詩娓看他拿起了劍提議到。
他看了自己大姐一眼，這幾年坐在太子妃這個位置上，當年瀟灑至囂張，率性至有些莽撞的姑娘已經被曆練的成熟穩重，顧全大局。
淩厲的劍氣劃開了沉重的空氣，尚詩易一點一點回憶多年前大姐手把手教導他劍術時的場景。
“笨蛋，這時候應該反刺！反刺你懂不懂啊？”
“哦！我天，終於有悟性了，我個隻看過武俠小說和武俠電視劇的人都快看透這本勞什子劍譜了。”
“嗯，很好，果然作為我尚詩娓的弟弟就是骨骼精奇的練武奇才啊！”
風碎，勢收。
尚詩易睜開眼，看到自家大姐略帶欣慰的笑容，端莊大方的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這把劍果然適合你。”
“我也覺得用起來很是契合。”
尚詩娓笑著，仿佛透過他看到遠方。
“娘娘。”
尚詩易眼神一瞥，發現有點慌張的走過來的是尚詩娓從府上帶過來的陪嫁侍女。
“見過少爺。”
尚詩易點點頭，再看向自家大姐時發現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收起，看著侍女沅芳的眼神竟帶有幾分冷意。
“怎麼樣？”
“筠和的確懷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沅芳說完，頭低的更低了。
筠和……尚詩易隻覺得聽著有些耳熟，卻見自家大姐站著的身軀細看之下有些發抖。
“是太子的嗎？”
尚詩易眼神一震，不可思議的看向沅芳，隻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奴婢已經查明，筠和懷的確是龍子。”
“下去吧，此事不要聲張，派幾個家裏人好好去伺候著。”
尚詩易驀然回憶起，這個叫筠和的，也是尚詩娓從安國公府帶出來的舊人。
“太子……”
“你看。”尚詩娓轉過身來截斷他想問的話，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當年他許諾我一世一雙人，我雖然心裏明白他貴為儲君這樣的福分是求不來的，可是我還是自欺欺人的相信了。”
尚詩易看著尚詩娓越發悲涼的表情沒有再出聲，他竟然不知道在此刻應該如何開口安慰，才會顯得不那麼捉襟見肘。
“果然那些小說都是騙人的吧，什麼弱水三千隻取一瓢？越優秀的男人越有野心，越不會……我沒有逃過這一劫，阿易，如果你真的要娶芷陽公主，即便不愛，請你善待。”
尚詩娓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敢愛敢恨肆意張揚的小女子了，所以她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待方洛舟帶著尚詩嫵重新出現在他們麵前時，已經看不出有何異樣。
方洛舟率先告辭，太子不在東宮，他自然不便多留。尚詩易看的出來自家小妹很想多在這逗留一些時日，以前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過，太子妃獨霸恩寵，太子自然是不會去計較這些小事，隻是如今這情形，他還是硬拉著尚詩嫵離開了東宮。
“你也看到了，今時不同往日，我在這東宮的地位已經比不得幾年前，我們尚氏，更加需要謹言慎行。阿易，在皇權麵前，什麼都會變，友情、愛情甚至親情。”
離開的時候，尚詩娓還特意提點了他一番。隻是這麼多年的感情，尚詩易抬頭望著格外璀璨的星空——小的時候，年少的時候，他們也曾如此一同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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