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56 更新時間：16-07-21 23:01
“說話！別他媽裝死！”
我還沉浸在他竟然會說髒話的震驚之中，脖子突然一緊被迫仰起頭來，遮住眼的衣服滑落了下去，明晃晃的病房和令人目眩的陽光突兀地闖進視野裏。
他就在這耀眼的陽光中鮮明的出現。他的麵容是模糊的，隻有一雙宛如森林精靈的棕綠色眸子在霧氣之中閃閃發光。
“你哭什麼？”他驚訝地蹙眉，看怪物一樣看著我，“路遙，你又在玩什麼花樣？”
我像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終於找到家的方向一樣，涕泗橫流痛哭不已。我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哥……”沙啞的聲音顫顫巍巍地衝破喉嚨，漂浮在空氣裏。
他的手一抖，抓住我領口的勁一下子泄了，輕飄飄地攏在那裏。
他的麵容雪白，嘴唇張了張，茫然地看著我，沒有說出話。
這是我十七歲以後第一次這麼再叫他，後麵的十年裏，有六年我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有四年我對他的稱呼永遠是冷冰冰的不屑的“路沉”。
曾經我以為是他配不上這個姓氏，直到死前我才幡然醒悟，真正侮辱了這個姓氏、我逝去的父母的人是我，是那個自甘墮落的路遙。
“哥……哥，對不起……”
他像是反應過來，嫌惡地一把推開我，繼而俯身掐住我的脖頸，聲音中壓抑著什麼，清冷得如同溪澗的雪水，“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下次要是再敢碰那種東西，我就直接掐死你！”
脖子上傳來清晰的壓迫感，我呼吸逐漸困難起來。
不對，我怎麼還會有知覺？
微弱的咳嗽聲溢出喉嚨，他猛地鬆開手，我整個人都跌到了床上，佝僂著身子狼狽地喘息。
他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出了房間。
這一幕太熟悉了，是在我十八歲的暑假期間吧……
那時候父母出差遇上空難雙雙亡故，遺我在世間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終日咬緊牙關學習該如何打理偌大家業。不料幾年前出國留學一向信任的朋友卻突然出現在追悼會現場，拿著父親親筆寫的遺囑宣布自己才是路家的長子，全權接手了路氏。
我從前的日子太過一帆風順，第一次挫折便遭受生活的迎頭痛擊，頓時失去了與之抗爭的全部勇氣，不僅荒廢了學業，而且交了一大幫社會上的朋友，終日混跡於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
直到在一次Party醉酒後莫名其妙的被人注射了純度不高的毒品，回家後上吐下瀉住進醫院，又被路沉狠狠收拾了一頓，這才再不敢出去鬼混了。不過那時候我也反抗得激烈，嘴上不肯同他說話，就對著空氣指桑罵槐，手邊拿到什麼砸什麼。如此持續了數月，他終於厭倦教我變成一個合格的弟弟，幹脆把我送出了國。
我想了想，撩起左手的衣袖，在蒼白的小臂上看見了一個細小的針孔。
我倒抽一口冷氣，跌跌撞撞地翻下床跑進了門邊的衛生間，在鏡子裏看見了一個穿著條紋病號服的慘白少年。
顫抖著伸出手撫上鏡中人的臉龐，像害怕嚇跑他一樣，我的聲音又輕又細。
“你好，十八歲的路遙。”
他朝我咧嘴一笑，金黃色的頭發亂糟糟地堆在頭頂，過長的碎發遮住了大半張憔悴稚氣的麵孔，泛紅的眼睛裏含著微弱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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