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02 更新時間：16-08-26 20:20
如你所想，一個家庭生活乏味的中年男人，一個早年愛情受挫至今單身的中年女人，一段大學時代曖昧難言的時光，一次預料之外的重逢。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了我與唐采之間會有不該發生的故事。
從那次工作例會後，我與唐采重拾舊日來往，兩人偶爾釣魚，時常閑聊。因為不必再靠她賺取生活溫飽，兩人關係倒比從前親密。我與妻子分居已久，孩子也上了高中。工作之餘無聊，我跟唐采愛去電影院消磨時間。
有一回兩人買了一場警匪電影的票，是一個新銳導演的作品，有點重返九十年代末的意思。唐采很會挑位置，剛好正對大屏幕。電影情節倒是簡單：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不少知識分子熱衷炒彙投行。男人是第一批抓住機遇的大學生之一，故事前半部分是他一路開公司、融資、出口，最後成為金融業龍頭的成功史。到八十分鍾左右，命運的金手指不再眷顧他，貪汙公司公款敗露，伴隨著行賄受賄、婚姻出軌等醜聞被揭露，男人倉皇卷款出逃，臨走前毒殺了自己妻兒。國家在與外國取得一致後開展大規模搜捕，終於軟硬兼施、將犯人抓捕歸案。這種偏向紀實的片子在世紀初非常流行，大多改編自真實故事，一些警察甚至犯人都是真人出鏡，給劇情平添幾分刺激。據說還有警察因為太過知名，臥底偵查被罪犯認了出來。這種片子也因此式微。沒想到年輕導演另辟蹊徑，在商業片肆虐的時代來這麼一手。看到最後，我笑著對唐采說，八成還有案情介紹。果然，漆黑的屏幕上一行白字緩緩上升，伴隨著噠噠的打字聲：罪犯胡鳳質於2013年6月11號於芝加哥被捕，同年12月執行注射死刑。此次追捕共追回贓款七千餘萬。片末還附上胡鳳質的照片。他胡子拉碴，長期逃亡生活留下了濃重的黑眼圈，衣衫襤褸，神情呆滯。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反應是慶幸。慶幸我還能革履光鮮的坐在唐采身邊，慶幸一代風流才子終於汙泥中。我轉過頭去看唐采，她臉色煞白，唇彩有點掉色。僅僅片刻她兩頰已深深凹陷，柳眉垂落。我當然知道這是為了誰，可是這時候提醒她我們如今的關係、要她控製情緒未免太過殘忍。
那天夜裏雨下得很大，我送唐采回家後一直被雨聲擾得無法入眠。大約淩晨三點，唐采打了電話來，猶豫再三，我還是摁了拒接。不過問她之前情史是出於對她的保護，不接受她此時的哀怨是出於我自己的尊嚴。
我一直覺得這個決定沒有錯，哪怕天亮的時候我接到唐采鄰居的電話，說她跳樓身亡。也許她早就知道胡鳳質的下場，然而她可以忍受胡鳳質的落魄，卻不能忍受這種落魄在我麵前赤裸裸暴露。胡鳳質是她生命中過於重要的部分，他的墮落讓她深感侮辱。尤其是在我這隻烏雞麵前，鳳凰與生俱來的驕傲受到了類似連坐的打擊。在唐采心中，她和胡鳳質是一黨的。我隻是濫竽充數、僥幸混進來的鶴群之雞。他們無法忍受來自烏雞的異樣眼光。哪怕這隻是他們的被害妄想症。所以，這不是我的錯。
唐采的死讓我驟然解脫，我和妻子痛快離了婚，把住校的孩子接到身邊管教，給鄉下父母翻新了房子。生活井然有序。畢竟在唐采和胡蘭成的故事裏，我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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