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馬傳

第一卷 爭雪原  第四十一章 熊熊（二）

章節字數：1577  更新時間：16-08-30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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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茫茫的雪原中星火燎了原，火勢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從監獄勃發，直直蔓延到了老宅裏。半數關東軍死於梁序一夥土匪的槍下，其他的被困在監獄裏無法抽身，淺野尺進孑然地淪為喪家的俘虜，被梁序狠狠地踩在腳下。

    濃煙滾滾而來，馬蹄在雪地中聽不出個數，賀君竹被辣眼刺鼻地從馬上跌跌撞撞滾下來，直勾勾地朝被風雪掩了大半個身子的櫻內華生衝去。

    “小崽子！”

    這東北的颶風猶如淩遲一般掃了天地，賀君竹伸手扒開櫻內華生身上的雪，當即脫下自己的皮草大氅，嚴嚴實實地裹在了櫻內華生的身上，自己獨留一身單薄的馬服俯身把櫻內華生緊緊抱在懷中。他脫下皮手套，在掌心中使勁地哈著氣，然後把溫熱的手掌輕輕擱在櫻內華生的通紅的臉頰：

    “小崽子，櫻內——”

    這似乎是他頭一次用十足的溫和語氣對櫻內華生說話，他的鼻頭泛紅又泛酸，冰天雪地裏，好好男兒不爭氣地再次流了淚。他橫抱起櫻內華生上了馬，對已經不省人事的櫻內華生說：

    “跟我回家。”

    當梁序看到賀君竹抱著櫻內華生騎馬回來的時候，淺野尺進已經被他打到跪在地上彎腰不起了。

    “大當家的，咱快回山吧，刮風了，這回封山怕是一時半會兒下不來了。”

    賀君竹點點頭，然後陰沉著麵孔掏出槍對準了淺野尺進：

    “你這條狗，這些年來持強淩弱，真該一槍崩了你。”

    “哼，我早就知道，櫻內和你的關聯沒有那麼簡單。一遭被劫上山，下了山後便漸漸軟了心腸，他背叛了國家，就該受到懲罰。”

    淺野尺進雙手撐地，右眼青紫無法睜開，嘴角沾著血跡。他抬頭，盯著賀君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固執，一如當初見麵時一樣充滿的軍國的強橫。

    賀君竹聞言反倒是笑了，他低頭瞅瞅被裹在懷中的櫻內華生，說：

    “不，他沒有背叛國家，他隻是知道了，自己真正屬於哪裏。你以為他的所作所為單單是因為我的緣故？”

    賀君竹的問話輕飄飄的，卻讓淺野尺進皺緊了眉頭。他緩緩的扣動扳機，同時說道：

    “這個道理，你就算死也想不明白。”

    說罷，平地一聲槍響，子彈直穿淺野尺進的腦門兒，讓那矮小的身子緩緩地倒在了雪地中。

    烈火還在燒著，滾滾濃煙給萬裏雪原平添上了一份生機，熊熊的恍若無數靈魂在謳歌起舞，無論是含冤受辱的，還是視死如歸的。滿院子的土匪在著漫天大火前接連駕馬而去，揚起飛雪無數，甩開滿院已成墳的關東軍，在其他武力趕來之前浩浩蕩蕩地向城門奔去。

    黑瞎子山果然在夜半便封了山，賀君竹一行人險險趕回了黑角寨。寨門開啟之時還不等把馬挺穩，他就急不可耐地抱著櫻內華生下了馬直奔屋子。戴放聽到外麵的人聲便破門而出，正好迎頭碰上賀君竹，低頭一瞅那懷中已是半昏半死的櫻內華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急道：

    “快平放在炕上。”

    櫻內華生的傷勢隻怕要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了。

    在駐地的時候沒有來得及細看，此刻把人放到炕上脫了衣服，賀君竹才完完整整地看到櫻內華生遍布了全身的傷——

    皮鞭的刺硬生生勾破的傷口遍布櫻內華生雪白的胸膛，一直連到大腿根，那些傷口都綻開著，翻出白肉來，有些因為碰了雪此時已經化了膿。而背部的傷口更是密密麻麻，簡直沒有一片好地方了。而更讓人憤怒的是，櫻內華生的下體竟然被硬生生塞進了四枚子彈，而且現在還在裏麵放著。

    “這個畜生！”

    戴放破口大罵著，因為滿心的疼和不忍，正在上藥的手都已是不穩。

    櫻內華生顛簸了一路都昏死著，此時因傷口碰藥引發的劇烈疼痛而微微清醒。他滿頭大汗地半睜開眼，素來生硬冷漠的臉上出現破碎般的脆弱：

    “嘶——”

    賀君竹聞聲馬上傾身望去，卻是腳下一軟跪在了炕邊，他的身體因為衣著單薄又一路騎馬而顫抖不止，嘴唇已是凍得烏青，顫顫巍巍地說：

    “疼嗎？疼得話就咬我，嗯？”

    說著，他便把手伸到櫻內華生的嘴邊。

    而櫻內華生艱難地笑了一下，無力地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賀君竹的手，十指相扣。他開口之時，聲音嘶啞不堪：

    “我這是在陰曹地府碰見你了吧？不然我，怎麼能拉住你的手呢，你和我，是那樣勢不兩立。”

    “你活著呢，小崽子，以後你也拉住我的手。你要是敢放開，我就一槍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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