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馬傳

第一卷 爭雪原  第四十四章 情誡（三）

章節字數：1515  更新時間：16-09-02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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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屋內死寂了三秒，然後瞬間炸開了鍋。這回不僅是易怒的順驢和其他土匪，連平常穩穩當當的梁序都繃不住了。戴放在門口聽完主屋裏的對話，臉色一滯，立馬拎著空盆急溜溜地走開，往賀君竹的屋子跑去了。

    而賀君竹就沒那麼好脫身，梁序氣得臉色發紅，在臨界爆發的邊緣問賀君竹：

    “大當家的，自古以來無論天南地北，從來他媽就沒有日本人入寨的道理！您如今跟兄弟們來這麼一出，你是想讓黑角寨黃攤子啊？！”

    滿屋的土匪連成一氣，怒火直撲向賀君竹。那順驢幹脆在原地跺腳，破口大罵：

    “大當家的您他媽被那小逼崽子迷住了是咋的？他都幹過啥您心裏沒數？這樣的人別說是不是日本人，就算他媽是個中國人誰敢要？那不是人，那他媽就是個狼心狗肺的屠夫！”

    眼前的景象比下鍋的餃子還要沸騰，賀君竹麵不改色，沒有一點動搖，甚至那斜睨向下的眼角凜冽之氣更為迫人。他任由這幫虎氣衝天的漢子叫囂，等到他們喊夠了，他才從容不迫的開口：

    “有件事，我希望你們都能清楚。如果不是這個屠夫，黑角寨早就被滅了。如果不是這個屠夫，今天我他媽也沒命坐在這裏聽你們亂叫。我賀君竹是不是被輕易迷惑的人，做不做毫無道理的事，也希望你們心裏有數。”

    冷靜下來的梁序找回了一點理智，他想了想，然後問：

    “可是那小子沒有半點匪幫的關係，擔保人呢？”

    賀君竹站起身，一邊往台階下走一邊說：

    “我就是他的擔保人。”

    說著，他一手抬起台階下的凳子，一手從馬服口袋裏掏出匕首，緩緩走到眾人麵前，把自己的左手平放在凳子上，銳利的目光劃過眾人：

    “老祖宗在上，我賀君竹領你們走到今天，敢說沒做過半件虧心事。今天我把櫻內華生領進寨門，若他日後能兄弟齊心，享福的是眾位兄弟。若他以後犯下大錯，我賀君竹以命相抵。我今天把話撂這兒，若兄弟們對櫻內有怨言，我賀君竹先替他賠個不是！”

    說罷，隻見刀光劃過，擦過火爐裏冒出的火舌，鋒利的刀劍直接戳向賀君竹左手。賀君竹的右手緊緊握著刀柄，死死咬著牙，在眾目睽睽之下瞬間切下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血光四濺，噴了梁序和順驢的臉頰。梁序大睜著眼愣了半晌，然後死命向屋外撕心裂肺地喊：

    “戴放！戴放！滾出來！大當家的指頭斷了，你他媽快來！”

    熱乎乎的屋子裏，戴放剛跟櫻內華生和蘇冷江急匆匆地說完主屋的衝突，就聽到梁序破馬張飛的叫喊。他還沒反應過來，櫻內華生已經掀開被子下了炕，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跑出了門。蘇冷江急忙彎腰拿起櫻內的鞋，忙不迭地也衝了出去。

    主屋的土匪慌慌張張圍了一圈，猶如一堵無法逾越的人牆。

    櫻內華生的腳底沾滿了雪，淩亂著一頭黑色碎發，身上罩著賀君竹的襯衫，雙眼直勾勾地衝到屋裏，不管不顧地扒棱著團團土匪。他在虛弱無比的狀態之下，此刻的力氣居然奇大，狠辣著眼睛射向一個個麵色不善的土匪，愣是把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盯得肝顫。

    “賀君竹，你是不是有病？”

    終於衝到了賀君竹麵前，櫻內華生站前火爐前，嘴唇都在止不住地顫抖，他冷聲而無情地罵，眼中卻同時氤氳出淚水。

    賀君竹早就疼得跪到在地，順驢在他身邊抹眼淚。他抬眼看到櫻內，連皺起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怎麼不穿鞋？命不要了？”

    硬生生地憋住眼淚，櫻內華生赤腳上前一把推開順驢，揚手對著賀君竹的臉就是一巴掌：

    “賀君竹，我豁出命去救你不是為了讓你這樣糟蹋自己的！”

    “我也不願意糟蹋自己，堂堂北平賀少，憑什麼糟蹋自己？”

    賀君竹疼得半死，對著櫻內華生卻還能笑得出來，更能張開滿是鮮血的手說：

    “可是為你糟蹋這麼一次，也值了。快來，我疼死了，讓我抱抱。”

    當蘇冷江扒開一層又一層土匪提鞋趕到的時候，就隻看到賀君竹疼白了一張臉，左手小拇指已經零落在鮮血滿地。而櫻內華生把賀君竹抱在懷中，無聲地落下一滴眼淚。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櫻內華生流淚，在這之前，他還以為，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任何事足以讓這個人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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