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85 更新時間:17-01-08 21:05
監獄裏的風總是冷到骨子裏的——倒不是說風本身是冷的,這冷是從人骨子裏透出來的,也有人將其稱之為絕望。
櫻內華生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渾身浸出汗液,碎發淩亂頹敗,身體上仿佛有無數的虱子在咬著跳著,瘙癢之感令人無比難耐。他的太陽穴不受控製地凸起,頭痛欲裂,然而麵上仍顯出平靜無波的模樣。他靜靜地摩挲著右手拇指上的金鑲玉戒指,盡可能的保持心如止水。
被關進這裏已經整整七天,內外消息全無,他甚至聽不到任何關於戴放的響動。
已是八月中下旬,夏天就要過去了。
櫻內華生睜開眼睛想,如果這遭能撐過秋天、熬到下雪就好了。一旦大雪封山,各路小道也被封,黑瞎子山上的土匪就是王,不僅能重新開壺幹活,關東軍也是無論如何也鬥不過他們的。
也不知道賀君竹的那個急脾氣,現在是不是急的焦頭爛額。
櫻內華生低頭盯著戒指,輕聲笑了。他似乎毫無防備,以至於牢房外來了人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黑角寨有什麼神奇的魔力,竟然能讓一個素有潔癖的人心甘情願吃這種苦。”
櫻內華生聞言一愣,慢慢地抬起頭。
江戶川景昭在牢房外好以整暇地盯著他,眉眼間是一如既往的陰毒莫測,但櫻內華生看著看著,竟從景昭的眼底看出些許的惱意。
山窮水盡時,無論是硬來還是耍計謀都是不行的了。櫻內華生蹙起眉頭,他的身上好歹流著櫻內家族的血液。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戴放對你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黑角寨的處境你心知肚明,那些土匪已經是你刀下的魚肉了。你從小就恨透了我,放了他吧,我可以留下。”
景昭勾起了嘴唇,難得的露出一絲純粹的微笑: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華生,你天生就是要為大日本帝國鞠躬盡瘁的。”
街市上的店鋪有它短暫的開業時間,過了規定的時間,就再無糧油可買。然而說來,如今這城裏能吃得起糧油的,恐怕也隻剩下關東軍們了。
春熙娘捧著一小碗麵從鋪子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火燒雲點燃了半邊天,妖異得很不正常。她的窯子最近不景氣,景昭言令禁止關東軍去聲色場所,而城中百姓捉襟見肘、自顧不暇,哪裏還能顧得上追風趕月?
“說到底,不管什麼世道最慘的都是女人。”
春熙娘掂了掂手裏的麵碗,準備回去熬一鍋疙瘩湯對付一頓晚飯。
她提起裙邊正要往回走,就看到關東軍駐地裏好多日本兵正在大張旗鼓地往卡車上搬家具,並且不斷有兵從屋子裏走出來,拿著大包小包往外挪。她蹙起眉,回身問麵鋪的掌櫃:
“這些關東軍要幹啥啊?為啥要搬東西?”
那麵鋪掌櫃左瞧右瞧好幾眼,才小聲對春熙娘說:
“城裏的關東軍要撤了,不在咱們這兒呆著了。”
春熙娘追問:
“為啥要撤?撤哪去啊?”
麵鋪掌櫃說:
“那我咋能知道!別問我了,好容易熬到鬼子要走了,我還想活命呢!”
再堅固厚重的牆壁也抵不住沸反盈天的嘈雜。
櫻內華生聽外麵的聲音已經聽了一天,直到衛覺鳴摸黑過來探望,他才問道:
“怎麼回事兒?外麵怎麼了?”
衛覺鳴神色慌張,他剛剛弄暈了看守的日本兵才能進來的,這幾日櫻內藏亨防他防得很緊,要溜出來實屬不易。他“撲通”一聲滑倒在牢房前,卻也顧不上疼,匆匆地把手裏的包袱塞給櫻內華生,氣喘籲籲、哆哆嗦嗦地囑咐:
“快走!趁他們現在搬東西顧不上你快走,有多遠走多遠,再也別回來!”
櫻內華生莫名其妙地問:
“說清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覺鳴滿頭大汗,臉色慘白得不像話,他瞅著櫻內華生,忽然把手伸進柵欄抓住櫻內華生的手,死死握住。他的嘴唇不住顫抖,呼吸錯雜,眼鏡蒙上了一層霧,眼圈通紅:
“兒子,爹從沒想著要你姓日本人的姓,你的名兒爹早就給你起好了,就在包袱的衣裳裏繡著呢!爹從沒想過讓你受這麼多的苦,爹也不想讓你過這種日子。”
“沒頭沒腦的你說什麼呢?喝清酒喝中毒了?”
櫻內華生的鼻子發酸,他撇過頭不去看衛覺鳴,作勢便要把手甩開。
衛覺鳴確實死都不肯撒手,他的眼淚滾滾而落,渾身都在顫抖,似乎在櫻內府壓抑了多年的某種東西將要和盤托出。
而就在這時,江戶川景昭沉沉的聲音在牢房外響起:
“自打我記事起,好像就從沒見過你們如此父子情深的場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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