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馬傳

第一卷 爭雪原  第一百一十五章 焚怒（三）

章節字數：1492  更新時間：17-01-22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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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一年九月二日，以江戶川景昭為首的關東軍集團順利到達奉天關東軍司令部，從城外十米遠向城裏望去，無處不堆積著手持旭日旗和日章旗的本地居民，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麵色黯然，人人幾乎都深埋著臉，能不抬頭就不抬頭。從進城開始的一路上，雖處處是人，卻又好似處處無人。

    奉天當地的關東軍司令官——乃木良早已在城中駐地等候多時，當看到江戶川景昭騎著高頭大馬迎麵而來的時候，他也駕著他的馬迎上前去，兩隊關東軍們互相行軍禮，兩隊軍官也都互相握手，互道友好。

    “這一路辛苦了，江戶川少校。”

    乃木良在問好之時笑容滿溢，猶如春風化雨。相比於江戶川景昭的素來陰鬱和骨子裏的莫名自卑，他是一個更為高大而陽光的人。不過這大概也與他為人稱道的背景有關——他的母親娘家是正統的歐洲貴族，因此他幼時生長在國外，無拘無束、自由灑脫。少年時奔赴日本就讀於東京帝國大學，年僅二十七歲便位居少將，是這一代年輕軍官中最得器重的一位。他的父親是關東軍‘戰神’乃木希典的養子，因想讓兒子仕途坦蕩便直接叫他從了乃木希典的姓氏。

    或許是生活得太過順風順水，他的身上完全沒有屬於關東軍軍官的陰霾戾氣，反而如同一個棱角分明的俊朗大男孩一樣，初見便沁人心脾，忍不住讓人生出滿滿的好感，想要與之親近。

    對於這樣的異類，江戶川景昭一向是沒有好感的。他生來討厭自帶鋒芒的人，就像櫻內華生，就像賀君竹。麵對乃木良，他覺得晃眼，更覺得自己低了一頭。因此他並沒有好聲好氣地對待乃木良，而是微微點點頭，便再不吭聲。

    那乃木良倒也並非知道而退的主兒，他見江戶川景昭如此模樣，眼睛一眨，又尋了個話頭：

    “聽說我軍的戰犯已經帶到了，我早就聽說那位櫻內少校的大名，正想見見呢。”

    涉及到公事，江戶川景昭這才客客氣氣地回手指向後頭的扣棚軍車開口：

    “人犯已經帶到了，請乃文少將嚴加看管，切勿出現任何閃失。”

    乃木良無意再去看江戶川景昭陰霾重重的臭臉，讓底下的軍官帶著江戶川景昭以及其他外來關東軍前去住所，自己則獨自下馬走向押解人犯的軍車。

    那一大輛軍車的扣棚下黑漆漆一片，偶有光線透過縫隙照射進去，但所及之處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乃木良下意識地心驚肉跳，以為江戶川景昭在半路上弄丟了戰犯。他猛然大步跳上車，曲著身子、彎著腰在低矮的空間內挪動、摩挲，但卻對人犯遍尋不著。他終於慌了，摘下軍帽露出他深褐色的頭發，正要跳下車去找江戶川景昭問個究竟，車邊的陽光普照處就緩緩走出一個白得發光的少年。

    “別找了，人沒丟。我渴的不行，剛剛下車找水喝去了。”

    櫻內華生懶散地靠在車上，抬手揩去嘴角晶瑩的水珠。

    他的身上套著其他關東軍寬大而不合身的白襯衫，下半身的軍褲也是肥大的，貌似隻有軍靴是合腳的。他似乎剛剛洗過頭發，以至於黑如墨水的頭發上全是清爽的水汽，且水滴順著他額前細碎的劉海不斷流著，他看向乃木良的目光坦坦蕩蕩，麵容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絲毫沒有身為戰犯的恐慌。

    乃木良從車上跳下來，才發現麵前的少年卻是瘦小得可憐——他的身高隻到自己的肩膀，瘦得隻有自己一半寬。

    還以為如此臭名昭著的人眉眼定是凶神惡煞的，沒想到，竟然這麼潔白，這麼好看。

    “走吧，雖然你是戰犯，但依然給你留了不錯的住處。”

    乃木良對櫻內華生笑著，紳士十足地為櫻內華生引路。

    櫻內華生如同人偶一般跟在乃木良的身後，心中愈發麻木，毫無知覺。

    不知怎的，駐地敞開的大門外忽地響起一聲馬匹的嘶嚎，櫻內華生頓了頓，然後緩緩回頭看向駐地門外，隻消一眼，便立刻紅了眼眶。他怕乃木良發現，趕緊低下頭，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繼續走著。然而他的內心卷起驚濤駭浪，已經是如論如何都無法平息了。

    那駐地門外騎著馬飛快路過的人，化成灰他都不會認錯。

    那分明就是，賀君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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