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59 更新時間：16-09-09 11:19
離王府坐落在京城西南邊的福昌街，約莫是主人多年征戰沙場，府內風格偏於簡單大氣、全不似一般京中暄貴類酷愛附庸風雅。
但即便如此，穆音塵還是尋到了一處自認為極為襯托他風流氣質的地方。
離王府的白芷園種有一片桃樹，此時春色爛漫，正是花開最盛的時節。
蕭玄曜找到穆音塵時，那廝正眯著眼睛坐在一顆桃樹下的石凳上，翹著二郎腿，石桌上放著一壺酒，他左手握著一隻酒杯、時不時地放在唇邊小小啜飲一口，但凡喝到，必定會發出一串長長愉悅的歎息，身體倚著石桌向後仰了仰，眼睛更是眯得更甚，嘴角也揚起享受的弧度。
行至眼前，他也不見其有任何反應，蕭玄曜暗咐，莫不是喝醉了？
看到桌上竟還放置著一個酒杯，蕭玄曜倒也就在旁邊坐下了。也將酒杯斟滿，細細一品，不想，入口卻是上好的西湖龍井。
穆音塵此時似方醒來一般，迷迷瞪瞪地睜開眸子，看到自己旁邊那張似有不豫的臉，詫異道：“呀！離王殿下，你什麼時候來的？怎地未曾聽到任何響聲呢！”
蕭玄曜轉頭，看著他麵帶驚訝眼帶笑意，揉了揉額角，幾息間也調節了自己的情緒。
可誰知穆音塵竟似還刺激地不夠，看到他手中拿著的酒杯，麵上頓時更詫異了，突然出聲道：“殿下！你怎麼拿我的酒杯呢？”
蕭玄曜的臉僵住了，眼睛直盯著穆音塵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的-酒-杯？”
穆音塵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聽著他語氣似含威脅之意，竟還輕輕笑了。
“啊！大抵是一般而言，驚世奇才總會有那麼一些怪癖吧！真是不巧，鄙人呢就是喜歡用不同的杯子來飲同一壺酒…。。”眼眸一轉、語帶輕佻，“或是茶！”
蕭玄曜自六歲起便隨軍征戰漠北，漠北條件艱苦、按理說他應該是做慣了與人同分一食的事情，就算礙於身份沒有跟眾將士一起，那跟秦川也應該是不分彼此的。但是呢，他偏偏及其厭惡這種行為，故而就是跟秦川，他也沒這麼親密過，此刻的穆音塵，算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但他卻隻是輕輕地將手中酒杯放下，唇邊帶著融融笑意，語氣溫和：
“倒還要包括以茶做酒呢？”
穆音塵狀似不經意地督了眼他放在膝上攏進袖子裏的那隻剛剛拿酒杯的手。嘻嘻一笑，托著腮、又露出苦惱的樣子，道：
“我倒是想喝酒呢，可我又琢磨著，好歹是來殿下家中做客，這剛剛來就醉酒的話，似乎是有些不成體統呐！”
蕭玄曜聞言直道：“穆公子既是我救命恩人，在我府上，當然是要盡心招待著，更毋須拘泥禮節，你若是願意，我現在便可陪君共醉一場！”
蕭玄曜笑意吟吟地看著他，眼中點點細碎光芒，穆音塵怔了一下。一恍神，手腕脈門突地被扣緊，穆音塵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自個的性命被別人拿捏在手中，穆音塵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的模樣，甚至還用另外一隻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茶後，他又眯了眯眼，感覺手上的力度有加深後，他才看了蕭玄曜一眼，眨眨眼，語氣滿是無辜：
“人家口渴了嘛！”
看到對方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心想這蕭玄曜可不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今天這是被我惹急了？
隨即他暢快一笑，比之前很是多了幾分真誠，他本來就長的極清俊，這一笑之下，竟如那蓮花緩緩綻開，額間一點朱砂紅在在此時更添魅惑，桃色映襯下，仿佛要晃花別人的眼。
蕭玄曜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一時間倒也愣了一下，不想，就是這個瞬間，穆音塵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他那把折扇，扇身一轉，將蕭玄曜握著他脈門的手一擊，蕭玄曜隻覺手臂一痛、繼而一麻，不由自主鬆開了手。
穆音塵退離三步之外，輕搖折扇，
“不知殿下這是何意？”
蕭玄曜將右手背到身後，冷冷道：
“我這樣一個毫無實權的落魄王爺，竟值得在江湖上頗具盛名的銀月閣這般煞費苦心!”
被人拆穿身份，穆音塵倒也不惱，隻是驚訝地說：
“殿下真是好眼力，在下明明已經隱藏地這麼好了，竟然還是沒能瞞過殿下啊！”
見他臉色有漸漸變黑的趨勢，穆音塵又說：“可是殿下，那場刺殺卻並不是我們故意的啊！實在是有人找上門要白白給我們送銀子，我們也是不得已啊！”那模樣、那語氣，跟那被逼良為娼的婦人真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蕭玄曜一直盯著他，終於確定了對麵這個人的臉皮厚度應該是他所見過的人中之最。
“說吧，你們的目的。”
穆音塵搖折扇的速度興奮地加快了：
“啊！終於說到正題了！不枉我出賣色相一場啊！”
蕭玄曜額頭青筋微微跳了跳。
“是這樣的，我呢，是過來代表我們閣主向你表忠心的，我們銀月閣想投靠你呢！”他邊走邊說，走到蕭玄曜麵前停下，眼睛晶亮晶亮地看著他，就差把討好這兩個字寫在臉上。
“要是有了我們，以後像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那些你不方便做的事情，都交給我們吧！”說著又朝蕭玄曜拋了個媚眼，“殿下，考慮一下？”
兩人身量差不多高，此時麵對麵，穆音塵更是幾乎把麵頰貼到自己臉上了。蕭玄曜退後一步，直視穆音塵，淡淡道：
“軒王母家實力雄厚，在朝中根基甚深，若我猜得不錯的話，雇你們來刺殺的人應該就是他吧！”話鋒一轉，眼帶寒芒，“為何你們不幹脆盡全力將我殺死向軒王投誠？這對你們來說，應該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吧！”
“哈哈哈哈……。”穆音塵突然放聲大笑。
見蕭玄曜皺了皺眉頭，穆音塵以手抵唇咳了咳止住了笑聲才說道：
“殿下！我的好殿下！我沒聽錯吧，你竟然覺得我們應該去投靠蕭玄逸？”穆音塵嗤笑一聲、麵帶嘲諷，打著折扇踱步到那桃花樹下，勾住一枝低處的桃枝，鼻尖湊近桃花陶醉地嗅了嗅。
“殿下，且不說蕭玄逸是如何的草包，就他的母族，自老英國公去世之後，若承爵的是阮正卿還好，偏偏是阮正則，阮正則其人，適合聽權而非掌權，可是呢，他平生又最恨別人忤逆，這麼多年來，阮正卿在背後也不知給他收拾了多少爛攤子還不敢說出來。真是辛苦、真是可憐！”他嘴上說著可惜的話，唇角卻莫名勾起了愉悅的弧度。
“如今阮氏一族表麵光鮮、看起來如日中天，可卻沒有一個拉的起來的後輩，不足為懼！”穆音塵手中一用力，那根桃枝便被他掐斷。旋即又是轉身一笑：
“再者說，我銀月閣可不敢妄想真能傷到殿下幾分，就說那天若不是殿下手下留情，可就沒我出場的份了！”
蕭玄曜一直看著他動作，眼中詭譎莫名：“收集到這麼多資料，看來你們銀月閣下了很大的功夫啊！你們就對我一個毫無實權的皇子這麼有信心？”
穆音塵默了一會，眼眸漸漸幽深，倏然單膝跪地：
“殿下，我銀月閣本隻欲平靜，但無奈會被有心人攪得不得安寧，既如此，何不早作打算！殿下稚齡之時便可不被宮中繁華所迷眼而決意從軍，果敢！征戰十數年，大敗匈奴戰役無數，勇猛！召回京中不展露鋒芒卻也不行將踏錯，睿智！軒王欺辱皇帝打壓沒有任何怨言，隱忍！試問，我銀月閣擇主，還有誰比殿下更適合的麼？”
穆音塵抬起頭看向蕭玄曜，臉上是少有的認真。
蕭玄曜並沒什麼震驚的表情，視線停在穆音塵臉上，似是在檢驗他剛才所言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穆音塵也不緊張，他直挺挺地跪在那裏，麵上不見絲毫懈怠，似乎沒有蕭玄曜發話，他就會一直跪在那裏等待他的答案。
終於，蕭玄曜輕啟薄唇：“你起來吧！”
“若我接受你們，於我有何好處？”
穆音塵站起身來，又是自帶七分笑意的模樣，
“我銀月閣不用我說您也知道，死士頗多，日後幫殿下您做點雜活倒是方便得多！更妙的是……”穆音塵看向蕭玄曜，勾起唇角、語帶神秘。
蕭玄曜一挑眉，示意他講下去。
“我們閣主說了，以後我這個閣中極品就送給殿下您了，出謀劃策、打家劫舍、殺人放火都不在話下，更重要的是”他們倆本身就離得極進，此時穆音塵更是故意將整個身子往蕭玄曜那邊傾，抵在他耳朵邊小聲地說，“我身體比男子柔軟、又比女子堅韌，實在是暖床呢！”
蕭玄曜一笑，忽然將他半個身子摟住，在他耳邊低聲呢喃：“可我不好男風呢！”
穆音塵眨眨眼睛，又繼續調笑：“不妨事！我好就行了！”
感覺胸前掌風一厲，穆音塵忙轉身閃過，可剛剛溫柔搭在他肩上的手此時卻有如鐵鉗一般怎麼也掙脫不開。穆音塵向後一翻，出手接過那一掌，瞬間隻覺肝膽俱震，嘴角淌出一線血絲！
蕭玄曜鬆開穆音塵，背過兩手，麵上無波無瀾，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你可知，認我蕭玄曜為主，可是要服下這食髓丹的！”
穆音塵順著他的視線一看，不知何時那石桌上已是放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穆音塵拿過那盒子揭開，裏麵躺著圓圓滾滾的一顆黑色藥丸，穆音塵滿是驚奇地一笑，“啊！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每隔半月就要吃一次解藥、不吃解藥就會死、而且會讓死了的人腦髓都沒有的食髓丹啊！真是刺激！”說著他就將那枚藥丸吞下，半點都不含糊。
蕭玄曜眼眸沉了沉，繼續說道：
“你們的誠意呢？”
“誠意？”穆音塵剛剛牽起唇角想說我都把自己給你了這還不夠誠意？但是看到蕭玄曜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硬生生將要出口的話吞了下去！
“誠意我們當然有了，隻是還得請殿下晚上隨我去一個地方，到時候您就能感受到我們濃濃的誠意了！”說完，臉上已全是諂媚。
蕭玄曜淡淡地應了聲“嗯”。
“我還有事，就不耽誤穆公子賞景品茶了！”說著，便打算要走。
“哎！殿下等一下！”穆音塵弱弱地揮了揮手。
蕭玄曜瞟他一眼，用眼睛詢問你還有事？
“那個，人家不信穆”穆音塵攪著小手絹，咬著唇，低下頭扭扭捏捏地說，“人家沒有姓，人家就叫音塵，要是殿下您要了人家，人家也不介意……”水漉漉的小眼睛不經意間害羞得抬頭看一眼，發現——前麵已經空無一人。
一陣風吹過，一片桃花繽紛中，音塵歎息：真是不解風情！
“出來吧！”音塵撚起落在頭上的一片花瓣，突然出聲道。
一道黑影突然出現，跪在他腳邊。
“主上！”
音塵點點頭，“宮中可好？”
“回主上，一切安好！”
音塵將那片花瓣含進嘴裏，像是含了一塊糖果般享受了一會。
黑衣人似乎欲言又止、眼神閃爍。
音塵見狀，皺了皺眉，“可是出什麼事了！”
“屬下隻是想問您的傷…。。”
音塵一笑，擺了擺手，“無礙！蕭玄曜那個性子，我若不在他手上吃點虧，以後反而更麻煩！”
“離朱，以後你便不用過來了，我這邊還應付得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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