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54 更新時間:16-08-29 19:03
藍瑩瑩的天空浮著幾朵薄雲,柳樹梧桐依水而立,其間臥著幾隻鳴夏的蟬,叫得人心裏直犯躁。
那天夭夭突然不見了,他甚是擔心。
夭夭走後,劉纇才知道當初夭夭交的宿資足夠他們在連升客棧的上等客房住上個把月了。所以,就和小原在這連升客棧住下等著揭榜,順便也等夭夭。
隻是幾日過去了,總不見夭夭有回來的兆頭。
劉纇心煩意亂之下,便帶著小原到街上去舒心。
章台香街,遠山黛妝淺。寶馬雕鞍,飛甍繞高樓。
如此景致,並未勾起劉纇半點賞意,夭夭離去那天曾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正是這次考試的試題,當今王上胸懷大誌,雄才偉略,連王宮亦在他稱王後,在原本五條鳳尾上加了四條。
其心昭然。
正胡思亂想著,跟在他身後的小原忽輕拽住了他的袖子,叫他停下,並朝他一個勁地擠眉弄眼。
劉纇雖是個清貧的書生,倒也不是個迂腐之人,朝著小原擠眼的方向望去,是幾個生得唇紅齒白的的韶華女子,這會正拿香帕遮了半張臉,含羞帶嗔地看他。他臉上一紅,朝小原頭上一敲,“你這小子,識字都沒見你這樣用心的。”
遂加快了步子,沿著河堤向前走去。
小原嘴一癟,他家公子還真是不解風情,老夫人在家時可是曾悄悄叮囑過他,借著這次到京城會試這個機會,務必得讓劉纇領一個水靈的姑娘回去,他當時可是拍著胸脯保證,此事包在他身上。
可這些日子以來,統共隻遇到一個女子,可愛調皮,樣貌不差,可惜是頭來路不明的小妖精。
小原隨手折了一枝柳枝握在手裏,使氣一下一下打在地上。看公子這幾日形容,他恐要有負老夫人所托了。
不知不覺,兩個走至一座拱橋前,橋上密匝了圍了一群人,還時不時的發出喝采之聲。小原是個愛湊熱鬧的,當時被勾得扔了手中的柳枝,三步並做兩步擠到橋上去看。劉纇甚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了他去。
小原麻溜地拔開一道人縫,鑽到最前麵去看,半響過後,裏麵傳出了小原的聲音,“你這畫畫得不好,我家公子隨便畫一張都比你強十倍。”
“哦,是嗎?你家公子尊姓?可在這裏?倒是出來呀,讓我好生瞧瞧是如何一個強法。”那人的語氣微帶不悅。
劉纇知道不好,抬腳要走,小原卻已撥開了人群,指著劉纇的背影道:“這就是我家公子。”
一眾人等齊刷刷朝他望去,劉纇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身後一個甚是清越的聲音傳來,“公子既有如此才能,何不當眾作幅丹青,讓區區我等開開眼界何如?”
劉纇暗道,這個小原真能給自己沒事找事。
他隻得轉過身子,但見眼前站了一個眉目清俊的公子,較之平常男子多了幾分柔美,一身綾羅繡緞,更襯其華貴,想必出身不俗。
劉纇隻瞥了她兩眼,不由暗笑,又是一個跟夭夭一樣調皮的女子。
“喂,讓你作畫呢,你笑什麼呢笑?”那易釵而弁的姑娘秀眉微蹵,顯是不滿。
劉纇謙道:“不是在下不畫,實在是畫技拙劣,恐汙了閣下的眼。”
“各花入各眼,兄台畫都沒畫,就說會汙了本公子的眼,兄台未免太沒自信了,真是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她點漆般烏亮的雙眸纏著劉纇轉個不住。
“自信也好,不自信也罷,畫與不畫乃是在下的自由,用不著閣下隨意點評。”劉纇見她拿自己相貌說事,甚為反感。
“小原,我們走。”劉纇拱手行了一禮後,轉過身去,不想與眼前女子糾葛。
小原知他家公子氣了,亦步亦趨地跟在公子後麵,不敢再吱一聲。還沒走幾步,幾個扈從模樣的壯漢不知從那裏冒將出來,攔下了他們的去路。
劉纇扭過頭去,望著那位眉梢上揚的女子道:“閣下這是何意?”
那女子雙手負於身後,哼了一聲:“你敢當眾拒絕本公子,下本公子的麵子,你覺得你能囫圇的離開此地麼?”
女子神色倨傲,舉手投足間,隱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
劉纇掂量了一番,抱拳道:“既然閣下堅持,那在下就作一幅也未嚐不可。”
女子哈哈一笑,擊掌道:“想通了就好,本公子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你畫完之後,本公子自然放你走。”
她手一揮,圍著他們的人立即鬼一般地隱去了。
劉纇複又走上橋,走到女子的麵前,她身後是一小幾,幾上文房四寶皆全。
轉到小幾後,屈著雙膝跪坐於地。展開一張上好的宣紙,用玉鎮壓實了,豪筆蘸墨,行雲流水地作起畫來。
約摸著一刻鍾,劉纇停了筆,提起紙張用嘴略將墨吹幹些,而後站起,將畫展開給那女子看:“在下作好了,還請公子過目。”
女子接過畫,細細品鑒起來。
默默地看了半天後。
她忽抬了頭,瞪了劉纇一眼,而後將畫啪啦啦地卷成一個筒,擲聲道:“你有種,我記住你了。”
劉纇陪著笑道:“可惜在下向來記性不好,可不大能記住閣下。”
此時,上橋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恐身份暴露,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不再跟劉纇多做計較,帶著他的那幫手下拂袖而去。
小原伸著脖子眺望著女子離去的方賂,嘀咕道:“公子,看那家夥出身不凡,公子不怕他日後報複嗎?”
劉纇正了正衣襟道:“大丈夫事有可為而不可為,言正行端,他能奈我何?”
再說那女扮男裝的公子正是當今王上雲懌的親妹妹常晴公主雲絮晚。
想她貴為大闕唯一的公主,從小就被父王母後哥哥捧在手裏疼,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她父王都舍不得不摘給她的。活了十七年,還未有人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裏,真是越想越氣,一怒之下,將她宮殿裏的瓶瓶罐罐摔了個夠,旁人都曉得公主的脾氣,誰也不敢上前去勸,有機靈的小太監趕快去稟王上了。
公主這般摔了一會兒,便覺手有些酸痛,忽想起什麼,左右瞅了瞅問道:“那幅畫呢?”
適才隨她一起出外遊玩的一名侍衛涎著笑趕緊道:“公主,這畫我馬上就去毀掉,免得髒了公主的眼。”
雲絮晚眼角上揚,厲聲喝道:“誰敢?”
侍衛一愣,不知公主這是何意,拿著畫的手一僵,不知所措。
公主伸手道:“給我!”
侍衛急忙將畫雙手奉上。
雲絮晚將那幅畫重展開來,但見一個竹編的簍子裏畫著一隻螃蟹,隻露出個螃蟹臉,鉗爪全藏在竹蔞裏,螃蟹一須一觸栩栩如生,顯見作畫之人功底深湛,這是教她不要張牙舞爪呢。
青衣綸巾,俊美斯文,清淡不羈的笑容在眼前晃了晃,作畫的人分明更像一幅畫。
冗自想著,臉上便悄然爬上了兩朵紅雲。
“王妹,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莫不是出宮一遭,覓到意中人了?”雲懌已然捧上了宮人奉上的茶水,他的王妹還杵在那裏盯著畫看。
被雲懌一調侃,雲絮晚回了神,抬頭嗔怒地看著王兄道:“王兄,不要胡說。”
雲懌的目光淡瞥了一眼書案上的畫,笑道:“王妹,那隻螃蟹有甚看頭,說與我聽聽唄。”
雲絮晚忙將那畫抓起往背後一藏,不好意思道:“沒什麼,沒什麼,就是今天到宮外看熱鬧時,買得一幅一個普通畫師的畫兒。
雲懌哦了一聲道:“那可是你宮裏的人大題小作了。”
他說著,便站了起來,“王兄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不是為兄的說你,你那刁蠻的性子是要改一改了,不然將來找駙馬為兄可是要替你愁白頭發的。”
絮晚朝他吐了吐舌頭,雲懌哈哈笑了起來:“還好這張臉跟你王兄我幾分神似,左右是不會嫁不出去的。”
絮晚隻覺肚中爬上來的話就這麼突地沉了,她王兄何時變得這般自戀了。
送走雲懌後,她將那畫朝一個太監懷裏一丟,吩咐道:“你著人把這幅畫裱了,裱得精美些。”
不知為何,她心情頗好起來,彎著眼對那殿中宮人道:“本宮要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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