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35 更新時間：16-12-21 08:03
郎順生忙忙跟了進來，哭喪著臉道：“皇上，奴才……奴才實在是攔不住美人主子啊！”
“罷了，這也不怪你，小順子你先下去吧。”歐陽燁素來不喜嬪妃儀態不整，但到底顧念閔恩知出身高麗大族，隻好麵無表情道：“閔美人，出了什麼大事，你要匆匆忙忙跑來見朕？”他心一沉，高聲道：“該不會是順常在？”
“回皇上話，嬪妾來時順姐姐尚在診治當中，太醫並未得出結論。”恩知說著說著就猛地哽住，然後便有珍珠大的兩滴眼淚從腮邊滑落。她隻叩首不住，卻是哭得說不出話。歐陽燁驚訝，正欲再次發問，卻又有一道倩影翩然而入，穩穩跪在恩知身邊，柔和道：“恩知切莫傷感，有皇上在呢，自會給恩知、順姐姐做主。”
後進來的女子乃是美人葉赫那拉梓玉，她先是儀態大方地給帝後二人以及煢煢、子懋行過禮，然後方執起一方柳葉合心雲錦帕仔細地為恩知揩去臉上的淚痕。歐陽燁轉頭，正好看見瓔珞的碧綠衣角在養心殿門口若隱若現，不由狐疑道；“順常在才小產，你們兩個與她同居一宮，不好好在鍾粹宮幫忙，跑到養心殿來做什麼？”
梓玉脫口而出的話語卻與她的輕柔動作格外不符，她轉向歐陽燁冷聲道：“嬪妾等跑來養心殿，自然是求皇上庇佑。”她掃向煢煢的眼風殊無一絲溫度，“不僅嬪妾等擅自來了，還請皇上下旨令順姐姐一並搬來，省得住在那虎蛇環繞的鍾粹宮，白白害了皇子的性命！”
這話大有深意。煢煢覷了歐陽燁一眼，見他並無反對之意方代為問話，“閔美人這是何意，難不成，這鍾粹宮中竟有害人之人不成？”
“淑妃娘娘慣會做好人！”恩知本已平靜些許，聽到煢煢的聲音卻又紅了眼圈，“娘娘自己往鍾粹宮裏送了什麼，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煢煢瞠目結舌，“本宮送了什麼？你的意思倒是說本宮要害順常在？”她轉向歐陽燁連聲喊冤，“皇上明鑒啊！臣妾絕無要害順常在之心啊！”
“恩知並未言及淑妃娘娘要害順姐姐，淑妃娘娘何必對號入座。”梓玉淺淺一笑，隻是那笑容卻好似尖銳的銀針一般，“隻怕淑妃娘娘平時就存了害人之心，此刻才這般著急撇清自己。”她行至歐陽燁麵前撲通一聲跪下，“皇上，順姐姐緣何毀容嬪妾並不知道。可是小產的原因，嬪妾卻已經查得一清二楚。那日淑妃娘娘曾遣人送來一盆重瓣荷花薔薇予恩知，恩知感念淑妃娘娘協理六宮之恩，便將那花放在了暖閣，日夜相對。偶有一日順姐姐一瞧，也是愛得緊，恩知便將自己的薔薇轉送了順姐姐，卻沒想到這便是順姐姐小產的禍根。來人，將那薔薇呈上來。”
早有宮人自托了一盆花上前。歐陽燁打眼一瞧見那宮人仿佛是疏歌的貼身宮女，不由問了一句，“那麼多宮女，怎麼偏就是你來了？順常在可好些？”
那宮女一張臉漲得通紅，惡狠狠地盯著煢煢，“回皇上話，小主很是不好，這條命怕是已經去了一半。奴婢是她的貼身宮女，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殺人凶手逍遙法外呢？”她雙手高舉過頭頂，“這便是那害人的薔薇，請皇上與諸位娘娘細瞧。”
煢煢深陷嫌疑，而涉案的嬪妃又全是子懋的宮裏人，她也不好插手。雲扶隻得上前同歐陽燁一同看視。那荷花薔薇開得茂盛，花瓣尖細重重疊疊，中間點綴著數顆淺黃色花蕊，深粉色的花朵好似初綻的新荷，偏又散發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奇異芳香，叫人無端想起滿園的梨花。然而兩人瞧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歐陽燁不禁疑惑，“這花，有什麼不妥之處？”
恩知麵露恨色，憤憤道：“皇上與皇後娘娘這般近距離查看都沒有發現異常之處，遑論嬪妾和順姐姐了。皇上請細看那土。”
雲扶本就覺得那奇異的芬芳不似尋常薔薇，見恩知指向那紅色的花土這才恍然大悟，“皇上，臣妾聞著這花土氣味奇特，仿佛是種藥材的味道！”
“……那皇後可能分辨出是何種藥材？”
雲扶捏起一撮土細細嗅著，過了片刻她素來平靜的麵容悚然一動，顫巍巍道：“皇上，這仿佛是……仿佛是……紅花的味道！”
歐陽燁與子懋一驚，煢煢聞言更是花容失色。梓玉從容道：“皇後娘娘倒是博學多識。隻是我們鍾粹宮的姐妹要麼是外族女，要麼就是寒門出身，如何能與淑妃娘娘的細膩心思相抗衡？”
恩知盯著煢煢，眼中幾欲冒出火來，“以紅花汁水混入泥土，淑妃娘娘的心思這般歹毒，不禁害了本主不能生育，還連累順姐姐小產，個中狠毒手段，當真令人折服！”
煢煢即刻跪下，“皇上明鑒，重瓣荷花薔薇確係臣妾所送。隻因這薔薇乃是花房以隴西紅土培育而生，臣妾想著新人中恬嬪與閔美人服侍妥帖，最得皇上心思，這才將花送了去，以示褒獎。至於紅土中緣何會有紅花汁液，臣妾當真不知道啊！”
歐陽燁表情複雜，“薑嬈那邊，也有一盆？……淑妃，開脫的話誰都會說。隻是現下人證物證俱在，你不拿出確鑿證據來證明自己無辜，便是母後與朕，也都救不了你。”
煢煢低頭思索片刻，安靜道：“皇上，這重瓣薔薇極為珍惜，一共就培育出兩盆，既然閔美人的那盆已在這裏，皇上何不派人去翊坤宮，將恬嬪妹妹那盆也取來查驗一下呢？”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若是隻有恩知這一盆被加了紅花汁，那煢煢的確有可能無辜。歐陽燁才想點頭，雲扶卻疑惑地嗯了一聲，“皇上，臣妾瞧這植物下麵……似乎有些奇怪……”她拔下頭上一股赤金纏繞並蒂蓮七寶金簪撥開荷花薔薇的枝葉，從裏麵挑出一棵青翠植物。那植物不過小小一枝，分作七瓣，色彩青翠欲滴，“皇上請看此物，似乎並不是薔薇本身所生，倒有點像是……故意另栽上去的……”
“皇後可識得此物？？”
雲扶搖搖頭，“藥理一道，臣妾也隻是略知一二，畢竟不比諸位太醫。能聞出紅花是因為以前經血不調，曾服食過此藥。皇上何不請一位太醫來仔細查看一下這荷花薔薇？正好去翊坤宮傳薑嬈也需要時間。”
“唔，皇後所言甚是。”歐陽燁見諸妃皆神色惶惶，此事又牽扯諸多人物，還與自己之前所料多有差異，便溫言道：“你們都起來吧。小順子，賜座。再去端些茶點來。”
歐陽燁拉著雲扶坐在自己身邊，子懋、煢煢皆依言入座，梓玉也扶起恩知與二妃對坐。幾個小宮女呈上新熬的紅棗蓮子羹。可如今變故橫生，紅棗蓮子羹的味道再香甜，各有心思的幾人卻無心去用，都接過來擱在一旁。
此時的養心殿內氣氛格外凝重，金蟠龍香爐緩緩吐出輕薄的白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殿中央的陳恒身上。他格外謹慎，先是打破了恩知的那盆重瓣荷花薔薇，用銀製剪刀輕輕撥著各色碎片一一查看。
見陳恒又挑出不少雲扶所發現的青翠植物，歐陽燁試探道：“這到底是什麼？於人體有無害處？”
“這仿佛……”陳恒審視良久終於肯定道：“皇上，此植物名為七葉一枝花，入藥有清熱解毒，鎮風止痛之效。隻是……”
“聽著仿佛是一樣無害的藥材？”歐陽燁見陳恒麵露踟躕，便道：“看陳太醫的樣子，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為難。是不是，這七葉一枝花有什麼不妥之處？”
陳恒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一層薄汗，他又看了一眼歐陽燁，方斟酌道：“此物對女子並無什麼害處。隻是香氣馥鬱，若是聞得多了……於男子多有影響，甚至容易造成無法生育……”
諸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歐陽燁隻覺自己的麵部肌肉驟然緊繃，不知道該做何表情。還是雲扶先反應過來，厲聲喝道：“崔淑妃！你行事歹毒，容不下其他嬪妃便罷了，竟然做出敢毒害皇上龍體之事，動搖大夏國本！列祖列宗也容不下你！還不快跪下！”
煢煢百口難辯，早有力大的小內監上前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她兀自掙紮不住，最後隻得低頭跪下。半晌，歐陽燁方道：“那這花土，又是怎麼回事？”
陳恒用小銀勺子舀過紅土聞了聞，又拈起些許以手指細細碾磨，方胸有成竹道：“此薔薇怕是培育時便以紅花之汁澆灌，隻是因為與出自隴西的紅色花土色澤一致，這才令人不宜察覺。更兼送至幾位主子宮中之後便不再接觸紅花，紅花之味也就變得更加微弱。不過雖然沒有味道，但紅花的效力早已深深滲入到這盆荷花薔薇之中，順小主與這花朝夕相對了十數日，小產也是情理之中。”
歐陽燁強壓住內心的憤怒，手一指，“把這盆重瓣荷花薔薇也給朕砸了！”郎順生忙忙上前敲碎了薑嬈帶來的那盆花。一樣色澤鮮紅的花土，一樣清嫩的七葉一枝花，薑嬈這才明白自己被傳至養心殿的原因，禁不住俏臉煞白，“皇上，嬪妾聽明白了。陳太醫的意思是，淑妃姐姐送予閔美人以及嬪妾這花，不僅暗藏了對皇上龍體不利的藥材，更是浸了十足的紅花，要斷了嬪妾二人為皇家綿延子嗣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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