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66 更新時間:16-09-27 21:42
那是2012年的秋天。似乎所有的人,也或許包括正坐在電腦前,或拿著手機正在看這篇文章的你,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瑪雅“世界末日“的預言而津津樂道著,苦惱著,甚至開始盤算如何搶到一張所謂的“船票“,去做一個大毀滅之後的幸存者,和上帝一起創造新的世紀。幸運的是,那是平安的一年,倫敦的奧運會照常精彩地舉辦了,巴西的耶穌山也依舊每天迎來著絡繹不絕的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然而,對於有的人而言,或許,那就是末日的審判年。
在9月末的那個午後,得克薩斯大學城依舊洋溢著溫暖的陽光,以及微風中紅土地的味道。與美國北方大城市裏拘謹而忙碌的人們相比,“紅脖子“們倒是顯得熱情而開放。街上的小酒館裏依舊是一片喧囂,豪放的德州人在喝著啤酒為喜愛的橄欖球隊呐喊助威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們也顯得很慵懶而隨意,沒有任何的壓力與情感壓迫。
當然,從那一天,其實在更早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早已不屬於這片熱情的土地了。不是她不歡迎我,而是,我自己,已經再也沒有了麵對她的勇氣和自尊。
我永遠忘不了自己從A/M大學的健康中心走出來時的情景。幾乎是用吃奶的力氣推開了那扇本不沉重的玻璃門,我垂著頭,獨自站在台階上,心中早已分不清是悲涼,是滄桑,還是無助。一切都來得突然而又不突兀,仿佛一切都已經是早已安排好的,隻不過,我自作自受,讓自己先遭了這一劫,罷了。
李淩峰,26歲,HIV,測試結果: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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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似乎並不像往常一樣陽光明媚,天空中積壓了很多黑黑的雲,遠處似乎還傳來了幾聲悶雷。我整個人失了神一樣,兩眼放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大街上的人此時有點多,趕在下午四點多這個時候,很多大學的學生,還要匆匆忙忙趕到學校去上課。因此,在匆忙人群中緩慢逆行的我,成為了一道極不和諧的風景。
突然,我感覺到身體被狠狠撞了一下,整個人登時仿佛就失去了平衡,直接就仰麵重重倒在了一旁的一處台階上。
“看著點!中國佬!“一個很強壯的白人學生頭也不回地喊了一句,繼續抱著書趕往教室。我感覺頭上有點熱熱的東西留了出來,輕輕一摸,原來磕破了,流了一些血。
我怔怔地看著已經被血染紅的手,心裏似乎冒出了一點邪惡的念頭,可轉瞬間,這個念頭就被無限的悲涼與苦澀所淹沒。
都是自找的,怨的了誰呢?
那年,參加了一個海外誌願者項目,讓我有機會認識了他。那時候的我才20出頭,做事處處還都很狂妄不羈,愛頭腦發熱。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出現了。也許是少年魯莽的衝動,讓我竟一發不可收拾地迷戀上了這個當時比我大七歲的男人。俊朗的外表,結實的身材,以及接近完美的性格,讓我不斷地淪陷著自己。一開始我不敢和他說我的真實的想法,可逐漸我發現,他也開始若隱若現對我表達著許多說不明道不盡的東西。我們開始經常在一起吃飯,一起去********的村莊,他給當地的小孩子們教授著英語,我則默默做了他的助手。我們兩人似乎就是天生的完美搭檔,在整個小組中做出了非常好的成績。而我們對彼此的感情,似乎也在日益加深。
終於,在一個晴朗的非洲草原的夜晚,他取走了我的第一次。
在之後的日子裏,我們的關係已經開始成為了一件半公開的事情。整個小組的成員基本都知道了這個事情,並且還美好地祝福著我們。在回國前地歡送晚宴上,我們所有人都喝了好些酒。這時候他突然站起來,走到我這邊,對我單膝跪下了。
我已經幾乎忘了後麵的事情,隻覺得那一刻,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回國以後,我發現自己依舊沉浸在對他無盡的思念中。幾乎每天我都要早起晚睡,為了和他視頻通話。我們開始互相發很多挑逗性的照片,甚至做些更過分的事情。同時,自從回國以後,我對我出國前才認識的小女友婷婷冷淡了很多。我發現我對她幾乎沒有一點興趣了。對以前和自己關係要好的幾個哥們,也同樣愛搭不理。每天下課後第一件事就是抱著iPad衝回宿舍,鎖上門和他視頻。漸漸地,同學們開始漸漸疏遠了我,可是我似乎開始根本不在乎,整日就沉浸在和他的“感情“裏無法自拔。
終於有一次,我在家裏和他視頻的時候,他突然露出了一臉很驚訝的表情。我回頭一看,媽媽正一臉震驚地看著我和一個陌生的外國男人視頻做著齷齪不堪的事情。氣氛當時似乎瞬間就凝固了。然而,20歲的我血氣方剛,竟然頭昏腦脹地和媽媽說:“我要和他在一起!“媽媽當時氣壞了,甩手就給了我一個耳光。他在屏幕那頭看見這幕,大聲地用蹩腳的中文喊道:“別動他!他是我的!這沒什麼!“
“你休想!“媽媽聲嘶力竭地吼道。一把拿起iPad摔到了牆上,伴隨著屏幕碎裂的聲音,我心底的怒火也突然一躍而起,直接奪門而出,頭也不回地回了學校。那個學期,我都沒有再回一次家。
每天思念的依舊是他。沒了iPad,我也堅持要和他用手機視頻。他那天似乎聽到了我的話,特別感動,說一定要我以後到這邊來上學,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也暗下決心,把學校的功課學得非常好,在大四的時候,獲得了去美國學習的機會。
當我把即將去留學的消息告訴媽媽的時候,媽媽震驚了。不是為了留學,而是因為我要去美國,去找那個人。
“淩峰,媽求求你,咱就在國內讀個研究生好不好?或者哪怕去英國,澳大利亞,出多少錢,媽都給你。“媽媽拽著我的胳膊,幾乎是忍著眼淚說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別管!“我毫不客氣地甩開了媽媽的手,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
那天晚飯我和媽媽之間沒說什麼話,倒是爸爸(因為媽媽沒和他說這件事)特別開心,給我倒了很多酒,還不停地囑咐著我準備東西的事項。我當時自然很開心,有點得意地瞥了一眼一旁默默坐著的媽媽。她似乎並沒有什麼胃口,一直都沒動筷子。爸還開玩笑說你娘舍不得你呢,安慰媽媽看開點,兒子有出息了是好事。其實真實的原因,隻有我和媽媽才知道。
在我即將踏上赴美航班的一星期前,我約了婷婷。在那個我們經常一起吃飯,自習的咖啡廳裏,我對她說:“我們分手吧。“
婷婷當時就哭了。其實在大四的最後一年我兩基本處於冷戰狀態。隻不過這麼快挑明了,讓她實在接受不了。
“你有心上人了?“婷婷邊哭邊問道。
“是的。“我冷漠地回應著,看著窗外的景色。
“為什麼?“婷婷已經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從大二暑假你從國外回來就一直冷落我,一直到現在要和我分手。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我到底哪裏不如她好?“
年輕氣盛的我也根本不懂得如何憐香惜玉,冷冷地看著她說道:“因為你一直就隻是個替代品。“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廳,留下那個女孩,自己一個人趴在桌上默默地哭泣。
前往美國的那天,爸爸媽媽都來機場送我,我似乎在不遠處也看到了婷婷的影子,隻不過,她已經不敢上前。
媽媽一直拽著我的手,不安地看著我,仿佛這一走,她就和自己的兒子永遠訣別了。
“媽,沒事的,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就放心吧。待會兒該誤班機了。“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礙於爸爸在場,我不好直接和媽媽發火。“宛如,沒事的,孩子長大了,該自己闖一闖了。“爸爸也安慰著媽媽。可媽媽始終似乎都不肯放開我的手,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媽,你看那裏。“我指向後麵。趁著媽媽回頭的功夫,我一把掙開了她,拿著行李跑入了機場海關的登機口。“爸,媽,再見了!“我大聲喊著。
“去吧,兒子,別擔心你媽,沒事的。“爸爸也揮手和我告別。我看見媽媽已經快哭成了淚人,似乎已經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悲傷和愁緒。轉過身,我心裏卻莫名有一股輕鬆感。
解放了,我可以去找我愛的人了。
十四個小時的跨洋長途飛行,我卻絲毫感受不到疲憊,連想為了倒時差睡會兒覺的念頭都沒有。那段時間加州在同性戀權益激進分子的要挾下,廢止了維護家庭捍衛婚姻的“八號法案“,使得同性婚姻在加州全麵合法化。人們在歡慶著“政治正確“得來的勝利的同時,開始清算每一個參與了“八號法案“製定和立法的人。而當時的我所想的一切,沒那麼複雜,就是趕緊到舊金山,和他結婚。
飛機抵達舊金山的時候是清晨。已經連續十四個小時睡不著覺的我不顧疲憊,匆匆忙忙就取了行李,走完海關手續,走到了侯客的大廳。他果真就在那裏,滿臉笑容大踏步向我走來,一把就抱起了我,用帶了點胡茬的下巴磨蹭著我的臉。
我當時好激動,說:“我們終於在一起了。“他使勁地抱著我,似乎就怕我跑掉一樣。就這樣我坐著他的車回了他在市中心的一棟公寓裏。好幾個鄰居都好奇地問這個陌生的東方男人是誰,他驕傲地說:“Myspouse。“
那天我們基本都在床上度過的。躺在他的懷裏,我滿心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覺得人生真的很圓滿了。
盡管套路,但我的確是錯了。
漸漸地,我發現他很愛酗酒。有時候在外麵酒吧喝得爛醉不醒,他朋友打電話要我接他回去。因為我沒有美國駕照,所以隻好扶著他沿街尋找可以接我們並且願意接我們的出租車。而不省人事的他有時候還會耍耍酒瘋,把我一起摔倒在地上。逐漸地,我更發現了他喜歡在外麵賭博的事情,而且大把大把往外扔錢。無節製的賭博往往輸掉了他一個月的工資,於是他開始拿我的錢,偷偷拿著我的錢包去賭錢。以至於有一次,我沒有錢坐公交,隻好自己走路去社區學院上周末的語言課。漸漸地,為了花很多時間照顧他,我在學業上投入的時間嚴重不足,以至於第一學期我便收到了數學分析課程的學業警告單。當然,當時對他我存在了太多太多的幻想,所以我一直天真地相信他會變好。所以,我也沒有很在意這些事。所以,我一錯再錯。
直到有一次,上門來的是警察。告訴我,他在酒吧裏嗑藥,把別人打傷了。我當時非常震驚。從小到大第一次,我要麵對自己親人的犯罪。在局子裏看到他的時候,他神智不清地坐在那裏搖頭晃腦。我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他抬起頭,用渾濁的眼睛看著我,詭異地笑著。
我感到有些害怕,隻得按照警察的要求錄了口供,帶著他在深夜裏走路回家。一路上他倒是很清醒,,走路也挺穩當。隻不過,再沒說一句話。到了家,他鎖了門,我給他倒了一杯水,說:“早點睡吧。“
然而,他卻突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沙發上,幾下就撕爛了我的衣服,開始狠狠地虐待我。我又驚又痛,大聲喊著他停下,可是他卻發瘋似的虐待著我,絲毫沒有了一絲憐憫。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任憑他蹂躪著我的肉體,一點點蠶食著我的感情。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他死死地壓在我身上,一直在哭,一直在說對不起,他剛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哭著求我原諒他,給他一次機會。我終究沒能抵擋住他的乞求,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事的。“那晚,我們仍然相擁而眠。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痹著自己。他也在一次又一次地做著更過分的事情。在有一次他們公司的聚會上,一個他的同事很同情地看了我很久,卻幾次欲言又止。我的心裏也開始有了強烈的不安。後來我從舊金山的一所學校畢業後,被選上了德州A/M的一個PHD項目。我跟他說了以後,他說,把房子賣了,工作也辭了,和我去德州。我問他那以後他不掙錢了,他竟然說:“靠你唄。“
我一度反思過自己的低智商究竟從何而來。或許,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被肉體的欲望蒙蔽了雙眼。我竟然如此天真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和他一起上了去德州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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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後來下起了雨,而我也沒有傘,也沒有人來接我。我恍惚地走在街上,心想,或許他是不是又是在哪個酒吧喝醉了,要我去呢?
恍恍惚惚中,我終於回了家。而我發現門竟然沒有鎖。在這個遠離大學城比較偏僻地地方,我靠自己搞研究得到的一些經費,勉強維持著每月的房租。進入門口,突然間空出來的鞋櫃,以及衣驚醒了了絕望的我。我趕忙跑進屋裏,看看是不是進了賊。卻發現,我的東西,都還在,隻是他的都不在了
空空的餐桌上,一張黃色的便條,那麼明顯的他的筆跡,隻簡簡單單寫了一個“sorry“。
我終於坐在了地上,靠著餐桌的一條腿,默默地啜泣了起來。眼淚打濕了化驗單,讓字跡有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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