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17 更新時間：16-11-28 08:08
跟逸塵從飯館裏告別的時候，我真的發自內心覺得，我是在打擦邊球，覺得我是放著現世安穩的好日子不愛過，覺得我是自己在主動找麻煩作死。
現如今光是一個大美人，我都快搞不定了，又來了個逸塵。
大美人的敏感善變，和逸塵的外冷內熱做事特別執著。
我不曉得他們兩個，我喜歡誰更多一些，也不曉得他們兩個誰會更難對付。
最好的結果就是，大美人永遠也不要曉得，有逸塵這個人的存在，而我也可以，在控製好自己精神不越軌，控製好自己，不要對他有非分之想的前提條件下，偶爾跟逸塵見個麵，聊聊天，消遣一下，這是最好。
可是，我不曉得，我能騙自己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年，或許會更久。
上午飄輕雪，中午飄大雪，下午的天氣就日光大好，碧空水藍放晴。
晴天好趕路，我在馬上加快了速度，緊趕慢趕才趕到須鴷他們等我的飯館。
進門的時候，未時都快要過了，整個飯館的大堂裏空落落的。
隻有須鴷一個人，百無聊賴坐在大堂裏擦著劍等我，沒有見到百靈和小魔女。
聽須鴷說，他在廟會上整整找了她們倆一個上午，腿都快跑斷了。
廟會上人多攤位多，沿街的鋪子為了招攬生意，把東西都擺到了大街上。
本來廟會兩旁的地方就不寬裕，胡同街巷也是十分的狹窄逼仄。
素日裏不擺東西的時候，瞧著勉強還能通行，現如今東西一擺滿，整條大街上也就隻剩下，至多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可以留給行人來走路。
須鴷說，找人他不怕，他怕的是在賣東西的地方找女人。
這事情簡直堪比在大海裏麵撈針，簡直是能殺人不用刀的，取了他的性命。
因為女人逛街買起東西來，絕對是比狡兔打三窟的速度還要快上三分。
百靈畢竟是個成年人，個子比較高，所以找起來也不是太麻煩，但小魔女不行，她還是個小孩子，動作和速度又都比較快，往往是前一秒鍾還在這個攤位旁邊講價錢，下一秒鍾就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所以有幾回，須鴷明明已經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們倆的人影，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又走散了。
為了找人，須鴷可謂是上天入地，無所不用其極，隻要是擺小攤的胡同巷子，他基本上都翻了個遍，最後，終於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從一個地方偏僻的刀劍鋪子裏，把小魔女給拎了出來。
聽說須鴷到了那刀劍鋪子裏的時候，正聽到小魔女在跟那掌櫃的談刀劍文化。
從曆史典故講到名劍名刀，從鑄造工藝講到養劍流程，從賞劍方法講到收藏技巧，把人家那年逾古稀的掌櫃的，侃的一個愣一個愣的，末了非要高山流水遇知音的，要小魔女從他的鋪子裏，挑一把劍出來，權當送給她拿著玩，以示感謝小魔女給他開的這一堂，別開生麵的刀劍講堂。
（注：養劍，古法養劍步驟依擦劍、盤劍、上防鏽油、保養配件、養劍鞘等五項循序進行。）
（注：刀劍的收藏，賞劍、養劍之後當知如何藏劍。刀劍的收藏分為存放、掛飾與擺飾三類。）
我道：“那慕藻她挑了嗎？”
須鴷道：“四小姐哪能平白要人家的東西，也就是挑了幾把品相和做工都不錯的，觀摩學習一下罷了。”
我搖了搖頭惋惜道：“慕藻就是個傻丫頭，現在這些小作坊的掌櫃的，哪裏就有她曉得的東西多了。我妹子去開一堂課，學費應該是很貴的，他就拿一把劍出來送著玩玩，才值幾個錢，本少往高了給他說，他那些鋪子裏麵擺著的，最名貴的東西，至多也就是江湖上的三流兵器，量他整個鋪子裏的兵器加起來，也抵不過我妹子這一堂課的學費貴。”
須鴷又道：“四小姐玩的累了，回來就要吃東西。我們本來是想等著三少爺您回來一齊吃的，但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我們就先吃了。這不，四小姐等您等的不耐煩了要午睡，我就在後樓客棧裏給四小姐開了個房間，叫百靈過去陪著。”
我點了點頭，這樣也好，本來我還擔心小魔女等的著急了，又要耍性子。
這樣更好，待會她睡醒了有了精神，說不定就要繼續拉著百靈出去逛。
到時候我就順水推舟一下，說晚飯也在外麵吃，叫她倆一天逛個夠。
萬一過幾天大美人辦完事情回來了，要帶我去甚麼地方辦甚麼事情，我也不至於因此而耽誤了小魔女的金陵之行。
這樣一想，莫焱塵那裏還是要叫須鴷回去通報一聲，就說晚飯不回去吃了，叫他有事做事，不要等我們。
須鴷今天一天就是我的專用信差，我跟他說，叫他快去快回，回來的時候記得把小魔女房裏的那件水貂毛的鬥篷帶過來，免得逛的夜深了又冷，回頭再染上個風寒甚麼的，我這做哥哥的還是脫不了身要照顧她。
須鴷就是辦事，也值得托付信任，一來一回也沒有超過半個時辰，他回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透。
小魔女剛剛才睡醒，坐在床邊蓬著頭發，給我講今兒上午的所見所聞。
我叫百靈去問客棧掌櫃的借了把梳子回來，把小魔女抱到腿上來給她梳頭發。
小魔女的愛好有不少，其中最大的一項愛好就是，不管在哪裏睡覺，勢必要把頭發睡到亂蓬蓬的，才算是睡得香甜。
不管之前是紮了個怎麼樣的發髻，也不管頭發上都戴了些甚麼樣的發飾。
總之，她每一次都會把頭發睡成，好像剛剛被雷劈過的蓬亂樣子才可以。
我梳頭，她說話，房間裏的氣氛融洽的不得了。
我隻考慮了一秒鍾，就決定抓準時機，跟小魔女把斷袖的事情攤牌。
我給須鴷和百靈分別遞了個叫他們出去的眼色，然後屋子裏就是一片寂靜。
小魔女還在不停的給我講，她今兒上午瞧見的一把劍，劍鞘上的雕花是如何如何好，鑄造工藝是如何如何棒，拋光紋路又是如何如何的精細。
我一邊聽著，一邊適時的插了一句話道：“哎慕藻，你曉得斷袖的來曆嗎？”
小魔女角色轉換的很快，立馬入戲道：“曉得啊！我看過書的！”
我忍著笑道：“那你說來聽聽。”
小魔女一下子從我的膝蓋上跳下來，兩手扒著我的腰封道：“斷袖一詞來源於西漢，就是漢哀帝和董賢的故事。據說哀帝很寵愛董賢，有一回哀帝下朝回宮，看到殿前站著一個人，就隨口問了一句那是誰，然後就有人說那是舍人董賢。哀帝突然之間發現，董賢生的很俊俏，那個姿色可以令後宮粉黛顏們的顏色都盡失，所以哀帝就很喜歡，命他隨身侍從。從此以後就對他日益寵愛，同車而乘，同榻而眠，同起同坐，同睡在龍榻上。人家董賢就一路扶搖直上的，官至大司馬衛將軍。據說有一次，哀帝睡覺醒時董賢尚未醒，哀帝就叫人把自己的衣袖割裂了才起身，以免驚醒董賢，就是這樣子了。”
說過之後又哀歎了一口氣道：“但是哀帝死後，董賢隨即失勢，就自殺了。哎三哥，你說董賢他為甚麼要自殺啊，好好的一個美男，就這樣子沒有了，真的好可惜啊。”
哎，我覺得我這妹子也真是個神仙下凡托生的人物，這才多大歲數，就已經趕在了時代的最前沿，就已經十分有她哥哥的風範了。
我道：“董賢他想哀帝了，所以就自殺去找他。”
但其實我的心裏麵可不是這樣想的，我嚴重懷疑董賢是因為之前仗著有哀帝給他撐腰，所以難免有些地方故意托大刁難人，大概樹敵不少，極有可能跟大臣們之間結怨都太深，哀帝在著的時候還好，哀帝一死自然就沒人給他撐腰了，估計董賢身邊的幫手應該是很少，樹倒猢猻散，難免就會有點勢單力薄，整個皇宮裏又沒人聽他的，所以就會有些度日如年的死不了活不成。
估摸著，董賢這人的性子，應當是十分的心高氣傲，素日裏哀帝寵著他，順著他，他也沒受過甚麼挫折，現如今一班人輪番追著跟他敵對攻心，難免會激發他內心深處的軟弱無能。
男寵就是這樣子，沒了靠山甚麼事情都做不了，所以，與其在這裏幹耗著又沒甚麼實際意義，還不如直截了當一點，幹脆心一橫就去自殺了，反正他一個人死了又不虧本，人家的妹妹已經是昭儀了，老爹又是少府，就連他娘子的家人也都是雞犬升天的得了官職，所以，死對於董賢來說，應該也不是甚麼可怕的事情。
小魔女揉了揉眼睛道：“三哥，為甚麼兩個男的在一起就會被人說啊？為甚麼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在一齊就不會被人說啊？”
“誰給你說的這些？甚麼甚麼在一齊就會被人說了？甚麼甚麼在一齊就不會被人說了？”
“當然是老爹說的了！老爹還說，女的就是要和男的在一齊才是正道！三哥，那甚麼事才算是正道啊？”
這事情果然跟我預料的情況完全一樣，我爹他還是很排斥斷袖這件事情的，我道：“那你怎麼看待斷袖這件事情？”
“我？我無所謂，我都可以啊。”
“無所謂和都可以是甚麼意思？”
“就是，隻要不影響我的正常生活，我都表示可以理解啊！”
“那怎麼樣叫影響你的正常生活，怎麼樣叫不影響你的正常生活啊？”
小魔女嘟著小嘴巴，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看著她的樣子，忽然就想逗她一下，我笑著看著她道：“怎麼樣，你說不出來了吧。”
小魔女有些尷尬的橫了我一眼，然後很小聲的說道：“就是，就是不能跟我搶我喜歡的人，因為我討厭別人和我搶東西，特別是搶我喜歡的東西。”
我繼續誘導著她道：“那你哥我算是你喜歡的東西之一嗎？”
“當然是了！這還用得著問！”
“那如果有個長的很帥，個子又很高的男人來跟你搶你哥，你會怎麼樣呢？”
小魔女的回答令我大吃一驚，我本來還很期待看到她鬧別扭又糾結的樣子，結果她很不在意的拋了一句：“如果真有這麼個人，那我就把你讓給他好了。”
我差點一頭撞在桌子角上：“為甚麼啊？你剛不是還說，最討厭別人跟你搶你喜歡的東西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在你哥我的身上變卦了？”
小魔女嘻嘻笑著道：“三哥你看，你真傻。你都說了是又高又帥的男人了對吧，那我就隻有把你讓出去，才可以多得到一個美男回來看啊，對吧？我很有邏輯吧？”
我們家小魔女果然是很有邏輯，隻是她這個邏輯委實有些太奇怪。
然後小魔女又問我道：“三哥，那你說，是不是斷袖都是長的很美或者是長的很帥的呀？”
我想了一下道：“大部分都是這樣子，但也有一些不是。”
“那男的和男的在一齊算是不正常嗎？”
我躑躅的考慮了一下，在想要怎樣給她解釋這個問題，我道：“也不能這樣說吧。打個比方，就像有的人喜歡吃甜食，有的人喜歡吃辣的東西一樣，不同的人喜歡的東西會有所不同，沒甚麼正常不正常。”
小魔女似懂非懂的道：“那你又是怎麼看待斷袖這個問題的呢？”
“我嗎？”
“就是，你覺得老爹說的對嗎？就是隻有男的和女的在一齊才叫正常嗎？”
“這個……”我覺得我都有點不曉得要怎樣回答才好了。
頓了一下，我決定單刀直入，我道：“那斷袖這事，要是發生在你哥我的身上，你會怎麼樣？”最關鍵的問題就要挑明了，不曉得小魔女會是個甚麼樣子。
小魔女聽了我的話，很警覺的回頭，甚是邪惡的對我笑了一下道：“薛慕滼，你說，你是不是背著本姑娘在外麵做甚麼壞事了？”
我抿著嘴笑了一下道：“本少不敢。”
她又把小手伸過來捏著我的耳垂道：“本姑娘諒你個小樣兒的也不敢！”
我又配合著她求饒道：“姑娘饒命！”
然後小魔女一鬆手，整個人就撲過來，八爪魚一樣的扒在我的脖頸上道：“三哥，你到底想說甚麼呀？一天到晚就曉得故弄玄虛。”
我抱著她，捋了捋她腦後綁的小辮子，沉了一口氣道：“如果我說，你哥我也斷了，我也好男風，你信嗎？
小魔女把下巴擱在我的肩頭上，點了點頭道：“信，隻要是三哥說的，我都信。你說你斷了我也信，你說你沒斷我也信，你說甚麼就是甚麼，你想斷就可以斷，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支持你，我也一定會支持你到最後！”
很好，征得了小魔女的支持，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然後小魔女又道：“三哥，你不會以後有了別人就不要我了吧？”
“怎麼會啊？你哥我不管找了誰，他們也都不是我妹子，你在哥的心裏永遠是最重要的。”
小魔女聽話的時候是很聽話，善解人意的時候也是真的善解人意，就是這個任性的脾氣，永遠也改不了，她若是任性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真的是讓人很頭疼，我不曉得是不是我太過於寵著她慣著她了，總之隻要她任性，我也沒轍。
我剛想表揚她通情達理，結果下一句話，直接就被她打到我幻滅。
她的小腦袋一揚道：“那三哥你以後不管找誰，都要先帶來給我挑，我說好的你才可以留下，曉不曉得？然後，他們的個子都必須要比你高出好多來才可以，然後都要皮膚很白皙，手指頭也要是細長的那種才可以，還有啊，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帥！就像宗震那種的，我是根本就不會同意的，你曉得吧？”
我嚴重懷疑這不是我在挑男人，這就是她薛慕藻在挑男人啊！
我蜷著手指在她的小腦門上連彈了她幾下道：“到底是你在挑男人，還是你哥我在挑男人啊，這麼多附加條件，給你紙筆，你自己照著話本子去畫好了。”
小魔女一隻小手擋在額頭上，高聲道：“你的男人就是我的男人，三哥你弄個長的醜的回來，我看到會想吐！”
“甚麼我的男人就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在恒山，叫南宮墨，長的帥著呢！你還想吐，等你看到了他，不曉得要開心成個甚麼樣子。到時候估計你哥我就是拉一個軍營的男人來讓你挑，你也不會動心了。挑男人急甚麼，等過幾年你長大了，來咱們鼎泰宮裏提親的男人多得是，到時候叫你挑個夠！”
小魔女吃吃的笑著道：“我才不要提親呢，提親多俗呀，本姑娘到時候要挑個自己喜歡的。”
我瞧了她一眼正色道：“女孩家說甚麼胡話，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爹已經給你指腹了恒山派的南宮家，你生是人家的人，死是人家的鬼，自己找的想法就不要有了。”
小魔女有些委屈的道：“那三哥你怎麼就可以想斷就斷，想怎樣就怎樣啊？不成，我也要當斷袖！”
我拍了拍她道：“晚了，你跟你哥我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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