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18 更新時間：16-12-07 08:07
除了自我介紹和開場的幾句玩笑話，燕易凡和宇文拓基本就沒有再說過話。
梅嬰在大美人的麵前，照例是個小媳婦侍奉夫君的勤勞樣子，大美人要水她就遞茶杯，大美人要擦手她就遞麻布。
雲嫵一臉鄙夷的望著她，偶爾會極其隱晦但是又能說明白的，挖苦她幾句。
我對梅嬰的行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她對我沒威脅，有本事她就在大美人的麵前一直表現到死，看看我們家大美人最後會選誰。
剩下的時間裏，一直是大美人，莫焱塵和我三個人在說話，梅嬰偶爾會點個頭表示一下讚成，雲嫵偶爾會回答一兩句我的問話，其他在座的各位，基本上就都是會喘氣的郊白菜。
莫焱塵問大美人：“我說尉遲，你這一回速度挺快啊。我以為你從這裏回長安辦事，怎麼的還不得十幾天，我還跟慕滼說，我說叫他不用著急，慢慢把手頭上的事情都辦好，沒事就到處轉轉，等他這邊的事情辦好了，估計你也就差不多能回來了，誰曉得你會這樣快。”
雲嫵接了莫焱塵的話道：“莫老板是沒有看到我們穀主著急趕路的那樣子，若是看到了就會明白。開始的時候還是正常騎馬休息，到後來因為回程心切，許多路我們都是用了輕功，不然哪裏就能這樣快就趕的回來了。”
莫焱塵點了點頭道：“我說呢，你們這速度，都能趕的上飛起來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正俯身跟麵前盤子裏的鳳尾蝦做鬥爭，連頭都沒有抬。
大美人順了一把我披在肩背上的頭發道：“放他一個人呆著我不放心，所以事情辦好了就快點回來。”
我好不容易才剝出一個蝦來，白嫩嫩的蝦肉脫了殼，直接扔進他的盤子裏。
“我有甚麼可叫你不放心的，你不在這裏擠兌我，本少我不曉得過的多清靜。”
大美人不動聲色的，把他麵前的盤子，跟我的對換過來，就著我的盤子又挑了幾個蝦過去，邊剝殼邊道：“剝個蝦這樣難嗎，你瞧瞧你，大半天才剝了一個出來，就你這速度，自己吃都要餓死了，還剝給我。”
我瞧了一眼他靈巧剝殼的手指頭，白皙的都快透明了，我道：“你不用管我，我就喜歡邊吃邊剝殼，這樣還有點事情可以做，你快點去吃你的鬆鼠桂魚，冷了就不好吃不脆了。”
大美人根本就不搭理我，仍舊是專心致誌的剝蝦殼。
莫焱塵道：“尉遲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家慕滼現在可不是需要你處處照顧的小孩子了，人家在來我這裏之前，已經被他們家老爺子榮升為少掌門了。”
大美人聽到少掌門三個字，細長的眼睛徒然亮了一下，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我道：“慕滼，是真的嗎？”
我皮笑肉不笑的道：“千真萬確，本少我從不說謊話。”
大美人歪著頭，溫溫柔柔的笑著看著我道：“做了少掌門還是皮笑肉不笑的，這種事情，恐怕整個江湖上也就隻有你三少爺才會做的出來了。”
我在大美人的麵前，永遠是甚麼都偽裝不來，我歎了口氣道：“做少掌門有甚麼可開心的，我現如今身上的責任可重大的很呢，這一回若不是有莫大哥出手相助，肯借錢給我應急，我這少掌門就要兩邊為難了。”
大美人道：“你要找的東西，這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對吧？”
我想了一下，先問莫焱塵道：“莫大哥，汀瀾山那邊你派人過去了嗎？”
莫焱塵道：“派的人已經過去了，現在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我又對大美人道：“現在就是這種情形，這邊的金家工坊，早就被五色府給一把火燒毀了，我也去過了，就是一堆甚麼都沒有的廢墟。蘇州的汀瀾山，新近出了點大事，她們家老板娘見不得有男人出現在她們家的大門口晃來晃去，所以我幹脆就沒有過去，莫大哥派的人還沒有返回來任何消息。禹洲天境那裏也沒有消息，所以，我這邊就是甚麼消息都沒有。”
大美人雖然平時經常會看起來雌雄同體，但是每一次談到正經事的時候，他絕對隻會拿出自己男人的那一麵來，而且還是特別的男人。
他正色道：“木飛揚那裏我去過了，他說的情況跟你要找的東西，隻能說是一半對的上，一半對不上，你想先聽哪個？”
我瞟了一眼莫焱塵，又瞟了一眼大美人，然後謹慎的道：“大美人，你確定這事情咱們在這裏就可以談的嗎？”
因為燭火的原因，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陰影，就像一圈毛茸茸的蝴蝶翅膀，而且愈是靠近睫毛的地方，陰影的顏色就會愈見加深。
“沒問題，燕易凡和宇文拓都是信得過的人，梅嬰和雲嫵你更了解，不會有問題的，放心。”
我轉而問燕易凡和宇文拓：“那本少多嘴一下，請問您二位，都分別在萬香穀裏呆了多久了？一年？還是剛剛才入穀的？”
燕易凡很大條的道：“我入穀半年了，這一回有幸能為穀主效力。”
哦，半年了，那就是我去年夏天離開萬香穀之後的事情了。
宇文拓沒有那麼好說話，警戒心也比較強，對我的問話答的有點模棱兩可。
跟雲嫵對視過之後才緩慢的道：“我也是半年，跟燕易凡是同一批入穀的。”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子，別人懷疑你，你一定會感應的到，連帶性的，這人說的話，不管是真是假，你都會在潛意識裏，再去懷疑一遍。
雲嫵見我沒說話，又接口道：“他們兩個都是薛公子你去年夏天離開之後的一批學員，留下來的本來就沒有幾個人，當屬他們兩個的武功最好，對我們穀主也最忠心，今年正好缺人手，就帶他們出來了。”
雲嫵說完就看向身邊的梅嬰，梅嬰也附和著她點了下頭。
我又看向大美人，小聲的道：“那你覺得他們倆信得過嗎？”
大美人琢磨了一下道：“信得過。”
我把心放進了肚子裏麵了，長出了一口氣道：“那我先聽對的上的那一半吧。”
莫焱塵站起身，前前後後探視過一遍，又把房門和窗戶都關了起來。
大美人不曉得從哪裏抽了一張紙片出來，上麵沾滿了油漬，疊的方方正正的。
大美人一點一點把紙張展開，鋪平了給我看。
那上麵畫了半把刀的形狀，隻有刀刃的部分，沒有刀柄，刃口寬大平直，刀身的橫向寬度很大，雙刃，刀脊寬厚，縱向刻有放血的凹槽。
我把手邊的茶杯推開，又仔細打量了一遍。
單純看刀刃的前端部分，有點類似於偃月刀的刀頭，但是依據紙上標注的比例尺，這把刀的尺寸又是大於偃月刀的，這樣寬大厚重的刀具，一般都是使用了花紋鋼，以確保刀具的硬度，如果是這個尺寸的，全花紋鋼的刀具，那重量可想而知，所以，這把刀具的持有者，一定是個武功和臂力都非常不錯的人，我不相信這樣的刀具會是一個女人的兵器，我猜這把刀具一定是屬於一個男人。
我把紙張拿起來，對著蠟燭照了一下，隻有從正麵洇到反麵來的油漬。
我問大美人道：“這是？”
大美人一隻手繞過我的肩頭，搭在我的肩膀上，靠近了我道：“你要找的那把異形定製刀。木飛揚說，這東西不是從他那裏做出來的，他也從沒接過這樣的訂單，但是，你那道傷口畫的非常好，他說，他可以依據你傷口的形狀，盡量幫你複原出那把刀具的大致形狀，但是不能保證一定對，或者說是，隻能保證百分之八十正確。”
“木飛揚一定不會對你說假話的對吧？”
“絕對不會，他還沒長出那個膽子來。”
“那如果這把異形刀不是從他家出來的，是不是可以側麵說明，五色府沒有靠山，或者說是他的靠山有可能沒那麼有地位，在江湖上也沒那麼有影響力，有號召力，所以他根本就請不動木飛揚來給他做兵器，我可以這樣說嗎？”
“可以這樣說。木飛揚做生意的脾氣，全江湖上的人都清楚，有錢沒背景，隻有背景沒有錢，木飛揚絕對不會接待你，所以，誰的兵器出自木飛揚之手，基本就可以昭告天下，這人的背景和手中的錢都是江湖中一流的。”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隻要木飛揚敢打保票說，這把兵器不是他家做出來的，就一定不會是出自於他的手筆，是這樣的吧？”
“沒錯。”
其實這是個好消息，最起碼我排除了其中一個嫌疑最大的線索。
但是我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好不容易找出頭緒的一個線索，就這樣沒了。
我道：“那木飛揚還說甚麼了嗎？”
大美人道：“關於你要找的這把刀，就甚麼也沒有說過了。”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
“嗯，他有沒有說，比如五色府是甚麼時候興起來的門派，有沒有甚麼道聽途說來的小道消息，諸如他們的閣主是誰，或者他們這些人的來曆是甚麼，總之就是能夠跟這把刀具聯係起來的消息甚麼的。”
大美人細長的眼睛橫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道：“你是不是想起自己以前做過甚麼壞事了？”
我詫異的看著他：“做壞事？沒有啊，我沒有做過壞事啊！”
大美人陰氣十足的盯著我道：“薛慕滼，你最好在我麵前說實話，別自己找不痛快。有些事情我不問不代表我不清楚，你自己想明白給我解釋清楚，我還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非要跟我死扛到底，你自己可沒甚麼好果子可以吃的。”
我再次爭辯了一句：“大美人，我說的話你都不相信嗎？我甚麼時候沒有跟你說過實話了？”
莫焱塵在我的旁邊，拽了一下我的衣服，示意我閉嘴。
大美人陰惻惻的笑起來：“你說實話？你有甚麼事情是從來也沒有跟我說過實話的，你自己難道心裏麵不清楚嗎？”
我不想跟他吵，我也吵不過他。
規避風險的最好法子，就是變更計劃，回避問題的最好法子，就是不予爭辯。
大美人見我沒說話，又道：“在我之前，有個姓花的女孩子，曾經喜歡過你的，後來自殺了，這事情你薛公子總還是有點印象的吧？”
姓花的女孩子？難道是花爺爺家的那一個？
“你說的那個女孩子，是不是膽子有點小，個子不太高，眼睛圓圓的，大大的，看人總是很溫柔？”
每次一說起有哪個女人對我有好感，大美人就是現在這一副吃飛醋的樣子。
我又想笑，又不敢笑，但還覺得他這樣子真的很有趣。
大美人還是沒給我好臉子，繼續刻薄的道：“溫不溫柔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人家姑娘是為了你才去自殺的，我的小少爺，說說吧，你到底對人家姑娘做了甚麼事情，人家才要一心求死的。”
莫焱塵再次拽了我一下，我有些煩躁的躲了一下。
好言好語的哄著大美人道：“哦，你說的是那件事情啊，那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還小，也不怎麼懂事……”
大美人臉上的表情愈發不怎麼好看了，薄唇抿的更緊更薄：“你這話是甚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她的死是跟你有關係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那是怎麼樣的？甚麼叫你那個時候還小，也不懂事？你都做甚麼了？”
“我沒有做甚麼啊，都是她暗戀我的！我當然不會同意了，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還不清楚嗎，我拒絕了她，然後她一氣之下就自殺了！我都說這事情跟我沒關係了！大美人，你怎麼就是不相信我呢！”
大美人臉上的表情有所和緩，語氣也柔和了許多：“然後呢？”
“然後？哦哦，然後，嗯，然後就是，我也是過了好長時間才聽說她自殺了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大美人撩了一縷臉頰旁掉落的長發，把頭發全部攏到了臉頰的另一邊。
側著瓷白色的臉頰，媚眼如絲的瞥了我一眼：“行，薛慕滼，你還算是個男人，你還算對我有點良心，你是不是覺得，人不是你殺的就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了？”
“人又不是我殺的，自然跟我之間沒有關係了，那不然呢？”
“不然？慕滼，我跟你說，你這一回是跑不掉了。”
我審慎的回望著他：“為甚麼？為甚麼我跑不掉了？”
大美人又道：“我剛剛問你的，就是我從木飛揚那裏聽來的。人家五色府有五個閣主，翠色翠微閣，閣主蘭佩紫，青色青蓮閣，閣主楚筱凝，白色白焰閣，閣主樓心月，墨色墨羽閣，閣主花爺爺，紫色紫霄閣，閣主還沒有對外透露過真名姓，隻知道他們紫霄閣的閣主才是大閣主，其他人都要聽他的。而且他們墨羽閣的閣主花爺爺，對外放出來的信就是說，人家的女兒是被你給害死的，人家跟你有仇，所以我剛剛才問你，是不是真有這樣個事情。”
我沉了一口氣道：“大美人，不瞞你說，這事情還是我十五歲時候發生的，你現在突然之間問我，我真的記不太清楚，你能不能給我點提示。”
大美人不置可否的望了我一會，又道：“別說的你自己清白的沒有犯過錯，別說的你自己無辜的可憐兮兮。是人就難免會犯錯，你這一回就是撞在了槍口上，我估計人家花爺爺是要跟你血戰到底了。人家對外放出來的消息版本是說，人家的女兒，之前因為喜歡你，又沒有得到你的垂青，被你玩完之後就狠心甩掉了，後來人家姑娘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本來人家家是已經給他女兒定了一門親事的，結果人死了，不但親事成不了，還倒賠了婆家一筆違約金。人家花爺爺的老婆子，一氣之下也病倒了，沒兩年就駕鶴西去。所以，人家花爺爺就把家破人亡這一係列的事情都記到了你的頭上。這事情如果是真的，那花爺爺這人應該也是個不太明白事理的人，我估計他加入五色府，有可能就是為了伺機報複。
大美人說的這些事情，我隻是有一點很模糊的印象。
我又一次回想了一遍那老頭子的樣貌，還是感到十分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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