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95 更新時間:16-10-29 20:32
南梳聞到炸魚的香味就有點坐不住,湊過去看華筵做飯。不知道他從哪裏買來的大黃魚,足有半臂長,放在案板上顯得十分威風。華筵吃飯最講究幹淨細致,隨身除了棠溪劍之外還在衣帶上穿了一把五寸爛銀刀,揮舞起來寒光閃閃,片刻間將那魚橫切了,魚肉卻不斷開,每一刀都深淺一致。勾芡粉不能厚,否則入口就堅硬幹澀,吃不出魚香。華筵端起小碗,一手拎著魚緩緩將它放進滾油內,一手沿著魚身淋芡,眼看熟透了,長筷子一夾啪一聲放在瓷盤裏,就著滋滋的熱氣澆上新鮮的薑醋汁。
華筵從來不肯親自動手殺魚,嫌腥氣重。因此那魚帶回來時不曾檢查過。南梳默認魚肚子是自己的,筷子一直伸到華筵眼皮子底下。那魚肉被炸得鬆酥,輕輕一撕便撕下一條肉來,蓬鬆的模樣仿佛鬆鼠尾巴。其實華筵當初創這道菜的時候想叫狐狸魚或者南梳魚的,畢竟狐狸的尾巴更加形象,奈何南梳強烈反對,認為華筵有將他烹而食之的企圖,強迫他改成了鬆鼠魚。
華筵刀工了得,避開了魚刺,南梳兩手撐著桌子伏在魚盤上準備來個氣吞山河,不給華筵沾一口,眼看著魚頭在他的血盆大口中漸漸消失,南梳忽然哇一聲,將魚吐出來了,黏答答地落在桌子上。華筵嫌棄得不行,可是不能指望南梳會收拾,隻好捏著鼻子把魚掃到簸箕裏。不掃倒好,一掃卻從魚肚子裏掉出一張二指寬的白布來,質地上好,上麵隱約一行娟秀字跡:“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邊緣還有一些發毛,像是匆匆撕扯下來的。
華筵看了那布條半晌,才對小狐狸道:“你的爛桃花到了。這叫做殉榜,過去人死了,家人就寫下他生前事跡貼在門前,好讓他有所歸宿,不至於做了孤魂野鬼。也有那些心思歹毒的,借機操縱鬼魂害人。這大概是哪個公侯小姐,死的不明不白,怨氣不能消解,找人算賬來了。”南梳嚇了一跳,眼看就要入夜了,麻煩豈不是很快就要找上門來?南梳這時候知道怕了,眼睛四下轉開始找棠溪劍。華筵看穿他的心思,聳聳肩:“那把劍天氣冷了帶在身上冰得很,暫時封印了。”南梳回想一下,果然是很多天沒見棠溪了。他垂著頭想了一陣,蹬蹬蹬跑去開了所有的門窗,冷風夾著雪花飄進來,華筵立刻打了個噴嚏。
外麵的雪積得很厚,太陽落山前最後一點餘光反射在雪地上,瑩瑩照進屋子裏來,牆壁床帳上全是暖暖的夕照。華筵知道,小狐狸這是想讓屋子裏亮堂些,好像天就會晚點黑一樣。華筵看看那條魚,已經凍成冰坨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魚嘴大張著,怪瘮人的。
南梳再不願意,羲和還是很敬業地按時牽著神烏回了神殿,天色完全黑了。南梳提心吊膽:床帳不敢放下來,不然什麼時候女鬼進來了都不知道;門窗是不敢關的,不然逃跑都不順溜;抱著華筵的胳膊是不敢鬆手的,不然自己一個人跟女鬼鬥必死無疑。察覺到華筵微微抽動一下,南梳立刻就炸毛了:“怎麼?你要丟下我自己逃跑?”華筵苦笑道:“胳膊僵了,動一動。”也是,大半夜的被風吹一宿,半邊身子被小狐狸壓著,能不僵硬嗎?南梳猶豫一下,改為抱住他脖子,讓華筵把手伸到他背後攬著他。“喂,”華筵說,“我覺得咱倆現在這姿勢,想跑也跑不了了。”這種疊床架屋的睡法,隻好讓別人一下子刺穿前胸後背,串成一串。貪生怕死的南梳扭動一下:“我不管,就算死也要你陪葬。”華筵歎口氣:“咱們怎麼能一樣呢?我死後頂多回地府,你可是要重進六道輪回的。”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不該在這種時候嚇唬他的,他感覺到小狐狸往裏床蜷了蜷。
不知道誰家的貓從牆邊過,搖得枝頭一陣雪落。南梳發了一會抖,抬起頭拿晶亮的圓眼睛盯著華筵看。華筵還道他這下要視死如歸,舍身保護兩人了。那狐狸微微顫了一下,委屈道:“華筵,我要噓噓。”華筵覺得自己可能高估了這隻狐狸的覺悟。
人有三急,何況狐狸?華筵還是抱著小狐狸到外麵走了一個來回,身上嘩啦啦直掉冰碴子。南梳有點奇怪:“華筵,你平時不這麼怕冷的?”伸手去握他的手掌,竟是如冰雪衝洗過一般,毫無溫度。南梳抬頭時與他四目相對,越看越覺得那雙眼睛不似平日湛湛有神,反而有些怨毒之意,映著忽明忽暗的月光顯得有點發綠。南梳想到了什麼,不敢要華筵抱了,下了地慢慢走著,眼珠子四轉觀察院子裏的地形。平時不覺得,事到臨頭便覺得房子太寬敞了不好,南梳盤算一下,至少要兩個起落自己才能越過院牆,不知道女鬼有沒有腳,追不追的上自己。這一想不要緊,低頭看見地上華筵的影子還是在的,南梳想起華筵給自己讀的鬼神故事,大凡活物都是有影子的,死物卻未必,心裏有點犯疑。
爬上床的時候南梳變回了人形,主動放下帳子,讓華筵睡了裏床。華筵覺得有點不對勁,是不是玩過火了,南梳怎麼盯著他的目光這麼迷離?多看了兩眼,覺得口幹舌燥,想想還是背過身朝裏。南梳瞪眼瞪得很辛苦,他學著珍官的模樣做個媚眼,據說女鬼都喜歡這樣的壞壞的男人,南梳對自己的長相還是很有信心的。他不知道他的風情很足,可是被勾引的不是女人。南梳覺得這大概是個出家的女鬼,聽說尼姑不能成親的,也不能多看男人一眼。他扳著華筵的肩頭要看看他的頭發是不是假的,被華筵一巴掌糊在臉上:“睡覺。”南梳放心了,不是爛桃花,是不是女鬼也就不重要了。
一夜平安無事,南梳睡得很熟,醒來的時候發覺華筵的衣襟是敞開的,露出一片光潔肌膚。南梳早上特別容易醒,華筵總把他抱在懷裏給他捂著耳朵。仔細一看,華筵裏衣的係帶不知何時扯掉了,邊緣還帶著一點毛邊,就是這玩意蹭了他臉一晚上。看來他吹了一夜風,想起昨晚他抱著自己起夜,怪不得手那麼涼,南梳有點愧疚,心底又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信息。
外麵的雪停了,再睡一會。
(完)
作者閑話:
提前祝萬聖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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