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85 更新時間：17-03-10 22:14
完結篇·交心
“給你上了七年的空墳，每次都是帶著希望去，又帶著絕望離開。我常常想若是哪天在戰場上戰死了，那樣說不定就可以遇到你了呢。”蘇澄笑著摸摸孫澈的發。
孫澈捂住了他的唇，輕聲道：“瞎說，真要是那樣，你就遇不到我了。”
“所以我沒死。”蘇澄望著眸中帶著笑意的孫澈，那雙淺色的瞳孔與他的一般清澈見底。
“我也不會讓你死。”孫澈隱於水中的手緊緊握住蘇澄的，“我想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即便那時你是站在正道的裁決者的位置上來處置我，即便你殺了我，可我卻怎麼也恨不了你。”
“小殊……”蘇澄呢喃著他的名字，水中的雙手十指相扣，難舍難分。
“原來我以為離經易道能救人，可救得隻是世人骨血，這醫術終是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改變的隻有我而已。其實，正與邪，是與非，黑與白，誰能說得清他們具體的界限在哪裏，就好比宋瑤與我，誰錯誰對，我也不想去想了，該還的我拿我一命還了，幸而我沒能死，所以我想救更多的人，或許他們之中也會有像我小時候那樣，我不想他們經曆我所經曆的——孑然一人而來，空空一人而去。”孫澈說到此處，不由凝視著蘇澄。
“小殊，我再也不會留你一人了。”蘇澄認真說道，其實這句話他憋在心裏很久很久了。
“這些疤大多都結了痂，愈合得幹幹淨淨了。”孫澈抬起手，手腕上的紅痕依然赫然在目，“原以為這雙手的傷好不了了。”
說道此處兩人都是如鯁在喉。
“對不起。”蘇澄捧住孫澈的臉，吻去他眼角的淚花，溫柔道：“十二年前，我不該放你走的。”
“蘇澄，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對不起。”孫澈好看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型，眼眶中依稀噙著淚水，他說：“我有你，就夠了。”
四唇相印，難舍難分，既然此番心事說完了，如今，我隻要你一個就夠了。
等到蘇澄抱著孫澈回到床上，已入了深夜，孫澈睡著了，可蘇澄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握著孫澈的手，兩人麵對麵躺著，孫澈躺在靠窗的那邊，蘇澄護著他睡在外麵。
怕孫澈明天早上起來著涼，蘇澄還特意給他拉高了被角，把他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的。
“你說，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你了呢？”蘇澄自顧自地說著，眼睛卻一直放在孫澈的睡顏上，孫澈安安靜靜地就跟平時一樣，自言自語地說著還不忘刮了刮孫澈的鼻子。
“什麼時候想要你隻跟著我，想要你隻對我笑，也隻想對你一個人好的呢？或許……”蘇澄眸中一片笑意。
“就在一開始吧。”
一開始的驚鴻一瞥，定格了一輩子的視線。
原來，我那麼早就喜歡你了啊。
原來，那種感覺就是喜歡啊。
小殊你，又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呢？你十五歲那年說的喜歡我，我還沒聽清楚，能不能再說一次啊……
窗外桃花曳曳，星明月皎，窗內兩人相擁而眠。
這個夜的夢，一定很美……
“小殊，你等等我啊。”孫澈聞聲回望去，蘇澄一臉稚氣，穿著那多年不變的青衫，手中拿著包的好好的米糕朝他揮手。
“好了，米糕給你就是了。你不要與我置氣了嘛。”少年蘇澄嘟著一張臉，可憐兮兮的。
“放開手，好好說話。”少年的他甩開蘇澄緊緊握住的手，小聲埋怨道：“你還捉弄我嗎？”
“不了嘛，別生氣啊。”少年蘇澄一臉的老實，憨笑著撓撓頭，可是握緊的手卻怎麼也不願意放開，他繼續笑著：“小殊，你別走，我喜歡你，我什麼都聽你的，我發誓！”
說著說著蘇澄還比了三根指頭裝作對天發誓的樣子。
“誰要你發誓啊。”少年的他垂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米糕，任蘇澄牽著他在長廊上蹦蹦跳跳。
那時，微山書院中書聲琅琅，少年的蘇澄和他一前一後穿梭在長廊中，嬉笑著，吵鬧著，好像書院中的禮數都與他們無關一樣。不遠處那棵不知名的花樹飄著花瓣，夏天的風吹皺了長廊下麵的一池碧波，池塘中成百上千的蓮花開得正好，池塘邊上蛙鳴一片。
而他就坐在微山書院的後牆上靜靜凝視著這一切，身後是曾經那棵供他們兩個人攀爬的樹，如今已經枝繁葉茂，可供人納涼了。手中半壺的桃花釀香甜入口，不遠處一紫衣一青衫穿過長廊向他走來了。
孫澈的嘴角勾起一個微笑，心裏很清楚，這是夢。可夢中的一切都再真是不過了。
“小殊，你夢到什麼了，這麼開心？”
睜開雙眼時，蘇澄正撐著個腦袋打量他，隻見他閉著眼睛卻笑著一張臉，心下這就忍不住去掐了掐他的臉。
“夢到我們兩個回微山書院了。”孫澈惺忪了一雙睡眼，衝他癡癡地笑著。
“好想回長歌門看看啊，不知道原來喝酒的地方還在不在了，也想回萬花穀看看啊，不知道晴晝海的花開了沒。”孫澈獨自說著。
“好，你想去哪裏，我就陪你去哪裏。”蘇澄將他擁入懷中，喃喃道：“我的小殊。”
“錯了，”孫澈糾正道：“孫澈。”
“好好好，我的小澈。”蘇澄說著就在孫澈額頭上“吧唧”一口。
於是，不久之後，孫先生的醫館對麵就開張了一家私塾，兩家正對著，看似誰也不讓誰，可兩家的主人心裏卻清楚的很。
再於是嘛，有一天兩家主人同時閉了門謝了客。一家說先生出門遊玩，一家說先生尋藥去了，而其中真真假假，隻有現下並肩坐在微山書院後牆的二人才能認清了。
如今，夜晚的千島湖和以前一樣，月色皎皎，漁火處處，波光粼粼，更有微風陣陣，飛鳥鳴禽鳧水嬉戲。湖中一葉輕舟載著兩個人，兩人一個撩撥琴弦，一個輕吹玉笛，未曾見到有船夫撐船，這葉小舟卻能遊行自如。蘇澄與孫澈二人尋著當年的路，在微山書院後麵下了船。
蘇澄從萬花穀回來的那年，在微山書院的院裏院外栽了幾棵樹，那個時候樹還未見影，如今院內院外樹已亭亭，也都可以供人納涼了。
原來，七年了。反複念著孫澈這個名字，一澄一澈，其實他早就給了暗示，而自己卻在七年後才將他尋得。
“小澈，看看我！”蘇澄拍了拍陷入深思的孫澈，很滿意地看到孫澈眼眸裏映出的自己，隻有一個自己。
“怎麼了？”孫澈凝視著同樣心事重重的蘇澄，話音剛落，他的下頜就被微微抬起，一個清淺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呼吸從未有過的靠近。
灼熱的呼吸噴在彼此的臉上，癢癢的，孫澈不由得向後縮了幾分，蘇澄卻不饒他，捧住了他的後腦慢慢加深了這個吻。
“唔……”孫澈的呼吸隨著心跳漸漸加快，兩頰的紅暈也浮現開來，他緊緊抓著蘇澄的衣襟，卻是動都不敢動。
“小殊的味道真好。”蘇澄魘足地舔舔嘴裏殘存的銀絲，這曖昧的動作羞的孫澈不敢看他。
“都說了，我叫孫澈，孫雲澈。”孫澈小聲嘟囔著，臉頰上的紅暈又加深了幾分。
蘇澄撫住他的脖頸，讓兩人前額相抵，熟悉的體溫在前額處傳遞，湖光為兩人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銀色。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對的。”蘇澄笑著望向那雙十分靠近的眸子，惹得孫澈垂下眼，卻也不由得笑出聲來。
“蘇澄。”孫澈輕輕喊著他的名字。
“嗯？”
“蘇澄，我十二歲那年就喜歡你了。”孫澈與他對視，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無論是被你拒絕，亦或者被你所殺，我都不怪你。”
“因為我知道，隻有你對我好，而你隻對我好。”說到此處，孫澈的眼中噙著淚，而眼睛卻始終保持著微笑的弧度。
蘇澄輕輕吻去他眼角的淚水，把他擁入懷裏，從他胸腔中傳出的聲音帶著溫暖：“小殊，從很久之前我就喜歡捉弄你了，我估計我是改不了了，其實如果說我不在意你，或者是討厭你呢，幹嘛要去捉弄你呢。你要是生氣呢，你可以也捉弄我。你要是不喜歡我那樣，我也可以改的，我會比你所想的對你更好。”
“蘇澄，謝謝你。”孫澈閉著眼靠在他的懷裏，貪婪地汲取他溫暖的體溫，這一刻的溫暖足以融化之前所有的堅冰。
“我早就說了，你我之間，不必言謝。你要是真想謝謝我，那你把這輩子都用來感謝我好不好~”蘇澄笑著擁緊了孫澈。
“不好~”孫澈在他懷中咯咯地笑出聲，“你這個人，真的是給你三分顏色就要開染坊了。蘇澄，你聽我說啊……”
“我喜歡你！”孫澈的目光凝在蘇澄眼睛中，麵帶笑意。
“這麼巧，我也喜歡你！”蘇澄的目光也凝在孫澈的眼中，麵帶笑意。
最深情不過是在我看著你的時候，你恰好也看著我；最歡喜不過是在我喜歡你的時候，你恰好也喜歡我。
月下花前，兩廂對望。
孫澈解開蘇澄單薄的衣服，在他胸口的位置輕輕磕了一個牙印，看看自己的傑作又覺得不夠，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的蘇澄差點沒把他扔出去。
“這下好了，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孫澈滿意地看著蘇澄胸前小小的牙印，順便吐槽了一句：“你們長歌門的衣服真薄。”
蘇澄嘶嘶地嚎叫著反駁道：“那至少比你穿的像個竹筍好！”
“竹筍？……”孫澈坐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個邪魅的笑，“你說誰是竹筍？”
“你啊！我是屬熊貓的嘛，我們剛剛絕配。”蘇澄打哈哈撓撓後腦勺。
孫澈想罵罵不出來，想笑又笑不出來，憋了半天，索性獨自跳到假山上，而當他想要下去時，蘇澄先他一步落在假山下麵，這便狗腿地朝他遞來了手笑道：“夫人，扶好了。”
孫澈不理他的手，徑自往旁邊跳去，這一跳卻意料之外的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孫澈白了一眼那個抱著他死命蹭不撒手的蘇澄，嘀咕道：“蘇澄，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跳下來的。”
“這不是怕你磕著碰著嘛。”蘇澄憨笑著把頭埋在孫澈懷裏，本就比孫澈高半個頭，舉著孫澈的動作看著確實有點奇怪。
孫澈羞紅了一張臉，小聲埋怨著：“你別這樣，萬一先生看見了……”
“喲，沒想到小澈還害羞了。”蘇澄嘿嘿地笑著，像抱著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一樣把孫澈一路抱著轉著圈往長廊走去。
孫澈被他抱得難受，一邊喊著放我下來，卻又一邊用手摟著蘇澄的脖子生怕他就一下子把他扔下去。
“你這麼抱著我我怎麼放你下來啊。”蘇澄朝著孫澈嘟起來的嘴上狠狠親了一口，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讓兩個人心下一驚，蘇澄立刻與孫澈隱於竹林之間。
習慣性起夜的先生模模糊糊聽見蘇澄的喊叫聲，這便尋著聲音而來，剛剛捉到蘇澄一個影子，不料定睛一看卻沒有人，這便獨自喊了一聲：“蘇澄你搞什麼幺蛾子，大半夜不睡覺幹嘛？”
一句話說完，先生見快到挽音閣前院了，這就悻悻離開。留下蘇澄和孫澈兩個人樂開了花，孫澈笑道：“先生還是原來那個先生。”
蘇澄溫柔地刮了一下孫澈的鼻子，笑道：“我們也還是原來的我們。”
話音剛落，孫澈衝他微微一笑，臉頰上的兩個小酒窩隱隱浮現。兩人相視一笑，我們還是原來那個我們，原來那個陽光而活潑的你，原來那個寡言而隻對一人敞開心扉的我。
此刻兩人的瞳孔分別映出對方的模樣，而這時他們眼中隻有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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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澄房中的陳設沒有變過，隻不過原來睡一個人的小床上現在擠著兩個人。蘇澄側著身孫澈也側著身，兩個人麵對麵，呼吸就打在彼此的臉上，溫暖而柔和。
蘇澄給孫澈拉好被子，在被子裏偷偷握住孫澈的手放在兩人之間，柔聲道：“小澈，我喜歡你。”
孫澈被蘇澄累得眼皮子不停的開開合合，強撐著睡意冷不丁聽到蘇澄這句話，頓時沒了睡意，嚷嚷道：“你說什麼，沒聽清。”
“我說……我喜歡你，我心悅你，我愛你。蘇雨澄從此隻對你孫雲澈一個人好，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欺淩。”蘇澄說的誠懇，眼中正如一開始的清澈透明，這也正是孫澈所喜歡的，沒有雜質沒有機關算計沒有叵測人心，真真正正的蘇澄。
兩個人眸中隻容得對方一人。從此萬般澄澈盡入眼中，撇開所有的束縛，真真正正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活的快意灑脫，這才是他們該擁有的。錯過的就讓他們錯過吧，孫澈這雙手他卻不想放開了。這雙手見證著他們所有的經曆，最初的牽起再到後來的緊握，到後來雙手從他掌心滑落，最後他又握緊了，這次握緊了，就再也不放開了。
“這雙手，抓緊了，就再也不放開了。”蘇澄笑著吻上了孫澈的唇，兩人此時掌心相對，十指相扣。
“嗯，不放開。”孫澈笑著回應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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