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9 更新時間:17-02-24 20:02
第121章:尾聲
這一夜,仿佛一場噩夢,有驚無險。
但對清明來說,這是一場好夢。雖然有些事情他忘記了,有些人他也不記得了。但當他尋著那琴聲走去的時候,他見到了他最想見的人,因為那個人會撫琴,會下棋,還會講故事。
那天,清明問他:“你一直住在思過林裏嗎?”
那個人盯著清明的眼睛,沒有回答,低頭撩動琴弦,微微笑了一笑。
清明在他旁邊蹲下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以後我能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嗎?我喜歡聽你彈琴,喜歡聽你說故事。”
那人道,“重陽。”
其他的話,重陽並沒有說,他注視著清明的眼睛許久,然後……他終於,終於鼓足了勇氣,做了一件他曾經不敢做的事情。——他捧起清明的臉,吻上的他的唇,彼此呼吸相融,僅此一瞬,卻仿佛已經經曆了一次地老天荒了。
天明過後,姚淩和薑小年道別了。
姚淩沒問薑小年要去何處,薑小年也沒問姚淩要去何處,他們都知道,從此以後彼此再不互相牽掛,也不會再有任何瓜葛和仇恨。
邰青山,在一春過後,野草風長,曾經的白鶴觀已經成了一座廢區。君絕在白鶴觀前蓋了一座涼亭,又重新把白鶴觀收拾好。
他不知道該去何處找姚淩,但他知道,有一天姚淩一定會回來。可他在白鶴觀前等了一年又一年,姚淩始終都沒有回來。他的頭發開始白了,他的臉上開始長皺紋了。但姚淩依舊沒有回來。
曾經與姚淩關係還不錯的宋塵知道君絕在邰青山的消息後,反倒還來看了幾次,但每一次來,宋塵也都隻是問:“姚淩回來過嗎?”
君絕搖搖頭。
如今,兩人都已發添霜色,宋塵一臉滄桑,與君絕對坐飲酒,惆悵地望著遠方,長久的沉默著。
他們之間,永遠都隻有一種交流:“姚淩回來了嗎?”君絕搖頭。
多少年了,君絕不曾言語。宋塵一直飄無定所。
又從春季等到白雪紛紛的時節。宋塵又從山下提酒上來,這一次的酒,是喜酒。
這一次,宋塵和君絕之間終於出現了另外一種對話。
這是姚淩消失以後的第三十年,他們之間第一次有了另外一番不一樣的談話。
宋塵道:“岸和曹衛成婚了。都是老頭子了,他們終於在一起了。”
“恭喜。”君絕舉杯飲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的瞬間,又是滿懷的惆悵,別人等了三十年,等到了終成眷屬,而他呢?
他曾給那人下過如此殘忍的詛咒,要別人親朋盡失,孤獨無依,如今——他還能盼回來那個人嗎?
到頭來,最孤獨無依的人,還不是他自己。
宋塵道,“是該恭喜,三十年了,曹衛終於放下了他曾經的愛人,你呢?你何時放下?”
君絕笑了笑。
宋塵道,“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回來了,姚家的人在一個沒有外人打攪的地方開了一大片地,還蓋了大院子,我往後就一直住在那個大院子,也一樣能夠享受一次凡人之樂。這一生,我一直在等,但我並不後悔,也沒有遺憾。”
“恭喜你。”君絕對宋塵舉杯,“往後……”
往後……如何?
誰也不知,也許知道,隻是不能再點破了。
這一生,能擁有的東西何其之少,能給人希望的,更是難得,能讓人懷有期待去等去盼的……已經不多了。讓一切都留著,留在心底,不去猜想,不去戳破,懷著平平淡淡的心,與一群歡快勞作的人一起等待著明日天亮,去揭開那讓生命變得歡快的秘密。
喝完了那壇酒,宋塵便走了。
從此,他就真的再也沒來過白鶴觀了。
君絕望著那條上山的路,望著山外的遠山,日子依舊日複一日的過,但他卻忘了自己為何總是望著遠方,有時候,他也問自己,為何不下山去一趟。
可每一次,他走到路口的時候,他又收住了腳步,心道:已經一大把年紀了,還下山作何?
是生命,便有終結的時候。
月色皎皎,他發絲如雪,一襲白衣道袍,坐在涼亭中吹著夏日的涼風。
對啊……又是夏天。可這是哪一年的夏天呢?他記不清了。他忘了自己的年歲了。什麼都忘了。
那雙眼睛,灰蒙蒙的,失去了色彩。
月色下,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年輕男子緩緩走來。
君絕揉了揉眼睛,這一瞬間,他的眼睛又生了光彩,那光,和月光一樣柔和明亮。隻因那少年是如此熟悉。
少年走到他麵前,抱拳道,“老道長好。”
聲音清澈如泉,他的眼睛,黑如寶石,亮如星子。
劍眉星目,好一個英俊的少年郎,唇線柔和,微微彎起的嘴角溫暖流溢。
“你好。”君絕認得他,可又要裝作不認得,忍著心疼,倒了一杯冰涼的酒遞給少年,“少俠這麼晚還在趕路?”
“是,還在趕路,我在找我的親人,還有我的愛人。”數十年過去了,他還是少年姚淩,可他的愛人,已經變成了老人。
“他們都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四十一年了,我沒找到他們。”姚淩道。
君絕幹枯的手在袖子裏顫抖著,那個四十一年前送到他手中的木偶也在他的掌心裏跳動,可他卻不相信地道,“四十一年了,原來……四十一年了。少俠看上去卻隻像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年郎。”
“嗯。”姚淩伸手握住了對方那藏在道袍下的手,即便發絲如霜,滿臉皺紋,年華不再,他也能認出他來,他也還要抓住他的手,“因為我是魔啊,一個失去了法力的魔,雖然我的身體是個凡人的身體,可這身體也曾受過一個魔頭的血,他也擁有不老不死的本事。”
“不老不死。”君絕心痛如絞,他的心,第一次如此痛,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裏流出來,這四十一年來,他償盡了孤獨的滋味,還有那無望的等待有多絕望,可對方……對方不老不死,永遠年輕,永遠……無親無朋。
“道長。”姚淩抓住他的手,也抓住他手中握著的木偶,“能夠有今日這一刻,我覺得什麼都值得。”
一滴淚水從君絕那老了的眼睛裏落了下來,可那淚水,卻散在了他臉上的皺紋裏,他說,“這邰青山,每年都會開滿鮮花,白鶴觀內,有池塘,有假山,也有花草和鳥兒,他們,會如愛人和親人一般的陪伴著你。”
姚淩傾身吻上他的唇,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讓一滴血落入了君絕的酒杯,“我曾聽人說,魔尊的血會讓人永遠年輕,你要試一下嗎?”
君絕震驚地看著那杯遞到自己唇邊的酒。
願意嗎?
愛著我,陪著我,接受我的身份。
如果願意,就飲下這杯酒。
君絕低頭看著那杯酒,矛盾地伸出自己那雙蒼老幹枯的手。
這杯酒是他的希望,但也可能會讓他絕望。
可已經等了四十一年了,在那數十年裏,讓他絕望的時間可曾少了。
他終於還是接過了那杯酒,他飲了下去,斬了一輩子的魔,到頭來,終究是甘願為魔,隻要心中所愛不在受磨受難,為魔為道,有何區別?
一世漂泊,滿心所求不過是欲望驅使。
愛他是欲望。
受他驅使,便是宿命。
冰涼的酒下肚後,如同火燒。
他醉了,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地體會那被火燒的感覺就醉了。醉得失去了知覺和意識。
等他醒來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穿著一襲紅衣,舉目所望,處處皆是喜色。
一個與他一樣身穿紅色喜服的少年為他打開了窗,讓他看著窗外的景色,對他說,“這滿山的鮮花,白鶴觀的池塘,假山,花草和鳥兒,他們,都是我們的賓客。道長,你願意脫下那身道袍與我入這凡塵嗎?”
君絕驚喜地看著他,看著這滿園的景色。
池塘裏,一對錦鯉跳躍著。
假山上,一對鳳凰飛來,又飛去,爾後又來……
君絕忽然慌了,他想起自己那幹枯的手,想起自己那滿頭的白發。
可等他退到鏡子前的時候,他看到的是自己二十八歲的模樣。
二十八歲……
全文完,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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