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93 更新時間：16-11-17 12:01
卓熠家裏亂七八糟的，卓爸爸正在廚房裏忙活，卓熠的咳嗽聲跟敲鑼似的在屋子裏回響。
“卓叔叔”程輝端著藥碗走到廚房，“藥，我媽讓送來的。”
卓爸爸還穿著工作時穿的西裝，眼睛下麵烏青一片，胡茬也冒出來了，頭發亂得跟個鳥窩似的，接過程輝手裏的藥碗時的動作都有點遲鈍。
“謝謝輝大聖”卓爸爸笑了笑，“回去記得替我謝謝你媽媽。”
程輝往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就走了，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回頭往卓熠房間那兒看了一眼，還是暖黃色的光。
回想起卓爸爸狼狽的樣子，程輝真覺得自己挺孫子的，卓熠發燒兩天了，卓爸爸在有老媽的幫助之下都還累成這樣，如果沒有老媽幫忙還不得直接過勞休克啊，而自己居然還生這莫名其妙的氣，真夠孫子的……
程輝回到家裏也沒在客廳裏呆，直接就進了房間，趴在書桌上深刻反省自己今天的孫子行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輝趴著趴著就睡著了，迷迷糊糊醒來時老爸正把自己挪到榻榻米上去。
“程建東先生”程輝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你回來了啊。”
老爸揉了揉程輝的腦袋，坐在榻榻米旁邊給程輝蓋好了被子，“你今天真不該跟媽媽發火的……”
程輝一聽老爸這話立馬就清醒了，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你都知道了啊。”
“可不，張芬女士不對勁，我一回來就發現了”老爸說，“然後我就跟你外婆了解了一下情況。”
“我知道錯了……”程輝把腿盤起來，在黑暗中低下了頭，“我跟老媽承認錯誤了，我確實不應該。”
“你討厭卓熠弟弟嗎？”老爸突然問。
程輝猶豫了一會兒，“討厭真說不上……”然後又抬頭看向老爸，眼神是真的真誠，可惜黑暗中老爸不一定能看得見，“爸我們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真摯的交流所以我跟你說實話，我真沒討厭他，就是覺得他有點煩，事兒太多了……”
“你知道媽媽為什麼那麼關照卓熠他們家嗎？”老爸又問。
程輝誠實的搖了搖頭，這個問題的答案程輝也想知道啊，從卓熠跟他爸剛搬過來開始老媽就特別關照他們家，特別是卓熠，又是讓自己接送又是讓卓熠來家裏吃飯又是各種關心的……
“因為媽媽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老爸抬手拍了拍程輝的手臂，“所以你沒有外公。”
“媽媽從小因為沒有爸爸遭受了很多不幸，外婆一個人養大媽媽也特別不容易，所以媽媽特別關照卓熠和卓叔叔，就是因為媽媽知道他們的不容易……”
老爸聲音特別柔和，語氣也跟羽毛似的輕柔，但聽到程輝耳朵裏就跟對著心口砸石頭似的難受。
“因為媽媽經曆過。”
老爸說完，把被子扯過來蓋著程輝的腿，又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走的時候還差點撞到程輝的寶貝架子，要放在平時程輝肯定要好好的嘲笑老爸一番，但現在程輝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了。
卓熠家是單親家庭這事兒程輝不是不知道，但他不懂單親家庭這四個字表達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含義，畢竟這含義離他太遠，他隻知道卓熠和卓爸爸兩個人也過得挺好的，家庭裏缺失母親這一個角色後的生活對於他來說太難以想象。
但這晚他知道了他永遠開朗霸氣的老媽張芬女士和卓熠一樣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他開始去想單親家庭這四個字的含義。
卓熠沒有媽媽，他爸爸工作又那麼忙，那平時他吃什麼呢？吃麵……卓爸爸煮的麵挺難吃的，但卓爸爸好像隻會煮麵，那卓熠在考完試後自己又還沒放假那段時間每天都在幹什麼呢？卓爸爸不在家，家裏隻有卓熠一個人，卓熠剛搬過來，這一帶和他同齡的孩子又不多，而且他本身還那麼內向，那他就一個人待在家裏啊……也太無聊了吧……
會不會有人也嘲笑卓熠呢？比如他學校裏的同學，會不會就是因為有人因為卓熠沒有媽媽而嘲笑他所以卓熠才請長假的……
程輝趴在榻榻米上，腦子裏想七想八亂糟糟的，直到天邊翻了魚肚白，程輝才從亂糟糟的思緒裏回過神來，自己真太他媽孫子了……
連續好幾天高溫的悶熱被一場瓢潑似的大雨給緩解了不少，路麵上、泥土裏、房頂的瓦片之間全是雨水的氣息。
程輝正在房間裏寫作業，地中海班主任布置的語文暑假作業裏有日記這一項，放假多少天寫多少篇，一共四十多篇，程輝得在這兩天之內寫完，不然其他作業他來不及趕。
客廳裏老媽正換鞋準備出門，卓熠生病那幾天老媽是請了假來幫卓爸爸的，現在卓熠病也好了兩天了，老媽也得繼續上班兒去了，程輝在房間裏聽見老媽關門的聲音，甩了筆，抬手撐著臉頰，想起幾天前和老爸那場男人之間真誠的談話。
其實那天之後老媽也沒什麼異樣，還跟平時一樣，但程輝心境卻完全不同了，他能理解老媽那麼用心照顧卓熠的原因，也能對心底那一點點醋意釋懷，雖然直接說是有點不好意思，但他是真覺得自己成長了，而且還不少。
現在難以麵對的不是老媽，而是卓熠，自從從河邊回來之後程輝就沒見過卓熠，在那場男人之間真誠的談話之前程輝還是覺得卓熠挺囉嗦挺多事兒的，但現在莫名的就覺得這弟弟其實也沒自己想象的那麼差，比如會畫畫、學習挺好、從來沒有過對自己發脾氣之類的……甚至比自己還像個哥哥，這是程輝真實感覺到但一點都不想承認的。
程輝可以不要臉，像無賴那樣耍橫就行，但真要去跟誰談談心道個歉什麼的，那才是要了程輝的老命了，談什麼心道什麼歉啊，要殺要剮隨便，輝大聖的臉隻要不要臉和臉皮薄兩種模式。
程輝撐著臉頰的手漸漸往上，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然後使勁的亂揉，他都快煩死了，要去跟卓熠說對他發火是他的錯？程輝做不到，但什麼都不做的話，腦子裏的想象產生的負罪感都快把他給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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