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45 更新時間:16-12-07 11:12
“小姐,您醒了?”
門外,水蘇端著清水,輕聲探問。
“進來吧。”顧長安迷蒙的應了聲。
粉嫣忙從內間把門打開,方便水蘇進來。
水蘇一入內,奇歎了聲:“好一陣花香。”
“花香?”粉嫣奇道,她和綠濃一直在外間守著小姐,怎麼不曾聞道?
“是啊,梅花香氣本就清淺,待的久了,倒是聞不出來。”水蘇笑道,將銅盆置好,便垂首候在一側,等候差遣。
倒不是水蘇懶散,而是有粉嫣、綠濃在這,貼身的活計是輪不到她這個二等丫頭的。
顧長安徑直走過來,招手示意水蘇伺候她梳洗,又笑看了眼粉嫣、綠濃,調侃道:“不必在意她們,臉兒好看,擺著玩兒也就罷了,哪能真指望她們做什麼?”
粉嫣、綠濃倒是不惱,也不怕水蘇搶了小姐的寵愛,反正她們的真正的職責是護衛小姐安全。
“小姐,您這——哪裏來的血跡?”水蘇正要給顧長安挽衣袖,看到袖子上的點點血跡,忍不住驚呼出聲。
“小姐有傷?”粉嫣一驚,急忙拉過顧長安的手臂。又哪裏有什麼傷口?隻餘下衣袖的點點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粉嫣蹙眉。
顧長安笑了笑,扯了下衣袖:“不必驚慌,並沒傷著,或者是從哪裏沾了顏料也未可知。”
“小姐。”門外,團子嗓音清亮的問安。
“進來。”
得了應允,團子才緩緩推門入內:“小姐,今日大宴,怕會顧不得這裏,團子從小廚房做了些小食,您先用一點墊墊饑吧。”
“放著吧。”
團子應著,將托盤放在桌案上,又轉頭去整理床鋪。
“咦?”輕聲一歎,團子奇怪道:“小姐的塌上,哪裏來的這許多梅花?”
汐芳閣的後園皆是青竹,花園裏倒是有梅樹,隻是花園距這裏隔了好幾個院子,也不該飄得過來啊。
這一問,加上顧長安衣袖點點紅痕,粉嫣、綠濃猛地警覺起來。
梳妝台前,水蘇正摘下顧長安發髻上豔紅的發釵。
粉嫣、綠濃不安的對望一眼,她們明明記得,昨夜伺候小姐安寢時,是卸了全部飾物的,而她們從始至終守在外間,輪流值夜,既不曾見小姐起身,也不曾有外人來過,那這個發釵,小姐是何時戴上的?
又或者——是何人給小姐戴上的?
顧長安回首看著團子,詭異一笑,眸光幽暗:“若要說清此事,便不得不說起昨夜……”
說著,顧長安的嗓音忽而飄忽下來:“昨夜,三更時分,有一白衣女子……她嘴唇鮮紅,兩眼沒有眼球,墨一樣的黢黑占滿了整個眼眶,她緩緩的從門外進來,沒有丁點的腳步聲,她靠過來,停在我的床邊,一陣異香撲鼻。她垂頭,就這樣看著我,看著我……她說……”
“說,說什麼……”團子驚得一把扔下了手裏的錦被,結結巴巴的問。
水蘇也一陣體寒,到底是穩重的性子,隻是緊握了握拳,並沒什麼表現。又看粉嫣、綠濃,一麵鎮定之色,好似早已習以為常。
“她說。”顧長安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團子走來:“我好冷,好餓,也好寂寞……”說著,已經到了團子身前,垂下頭,陰冷冷的眸子直視著團子,忽而一勾唇,幽幽的道:“好想,有一個伴兒啊……”
“啊!”團子猛地大叫,轉身藏在水蘇身後,將頭整個藏在水蘇背上。
“哈哈!”顧長安興而大笑。
粉嫣、綠濃看小姐的惡趣味已經得到滿足,無奈了撇了撇嘴:“團子不必害怕,日後多跟著小姐些時日,便會習慣的。”
“習,習慣?”團子已經蒙了,扯著水蘇的衣角,小小聲的問:“小,小姐——還,還是小姐嗎?”
不自覺的,團子想起了坊間流傳的——借屍還魂!
顧長安停下笑容,走進了一步,眨了眨眼,悠悠的看著她:“我不是哦。你的小姐,昨夜已經被我吃了哦,而且,不隻是我哦——你沒見,這個屋子裏,她們也都不怕的麼?”
說著,又是邪魅的抿唇一笑。
“啊!”團子又一聲尖叫,卻不敢再靠近水蘇,而是抱著頭藏在牆角下。
“小姐!”粉嫣輕喚:“您再這樣,奴婢就去叫沁玉姐姐了!”
沁玉自幼隨在顧長安身側,說是侍女,倒不如說是個教引的存在。顧巽對顧長安自幼嬌慣,養的她的無法無天,也唯有沁玉的軟刀子管得住她。
“哼!”顧長安一噎,無趣的哼了聲,重新坐回梳妝台。
水蘇繼續手上的工作,用微顫的指尖擒著梳子,理順顧長安的長發。
粉嫣笑盈盈的拉著團子到一旁安慰著。
更衣完畢,隨口用了些早膳,顧長安才想起:“堇容、堇色幾個呢?”
團子剛要開口,被水蘇一拉衣袖,退了下來。
水蘇福了個禮,道:“回小姐。堇容、堇色是一等丫頭,和粉嫣、綠濃替班伺候小姐,稍後會來換班。水溶、水玟今早說身子有些不適,讓奴婢們先來,她們晚一些過來接替奴婢。”
顧長安聞言淺淺一笑,似笑非笑的看著水蘇:“不錯的丫頭。”卻聽不出絲毫誇獎的意味:“就是心思多了點。”
水蘇猛地睜大了眸子,驚慌跪倒:“奴婢知罪!”
顧長安卻沒理會她,轉而問團子:“你來說說。”
團子猶豫的看了看水蘇,水蘇隻徑自垂首跪拜,並不敢抬頭。
粉嫣看團子為難,笑了笑,說道:“不要加油添醋,也不必粉飾太平,把你看到的,聽到的,直說了便是。”
“奴婢遵命!”團子閉眼片刻,像是回顧了一番,才道:“早起時,堇容、堇色姐姐們起晚了,水蘇姐姐說,依規矩,貼身活計是輪不到我們二等丫頭的。便叫奴婢去喚一聲姐姐們。奴婢去了,隔著門外喚了兩聲,就聽到堇色姐姐隔著窗子很不耐的訓誡了奴婢一頓,說——”
團子小心的看了看顧長安,見顧長安坐在椅上,神色如常,才緩了口氣續道:“堇色姐姐說,她們是王妃賜予小姐的,身份不比奴婢們這些外來的野丫頭,這些個活計不該是她們做的。堇容姐姐也說,她們是王妃賜予小姐的,代表的是王妃娘娘,讓奴婢不必拿著雞毛當令箭,就是小姐在,也輕易不敢說她們什麼。奴婢無法,隻能出來回了水蘇姐姐,水溶和水玟當時在場,水蘇姐姐便道,兩位姐姐是王妃娘娘的陪嫁丫頭,身份自是不一般,這些雜事我們做了便是。又說今日府裏設宴,恐怕顧不上這邊,就是大廚房送了飯菜,怕也是冷的,因奴婢擅長飲食,水蘇姐姐便叫奴婢去小廚房先給小姐做些飲食來墊墊饑。水蘇姐姐又問水溶、水玟姐姐,是想去汲水,還是去燒茶。水溶、水玟姐姐都推說身子有些不適,怕是夜裏受了風寒,其實——”
水蘇一急,禁不住脫口道:“團子,隻可講你看到的,萬不可揣測!”
團子一驚,急忙轉口:“昨夜裏,堇容、堇色姐姐邀我們過去打牌,隻是時間晚了,想著明日還要早起,水蘇姐姐和奴婢便沒有去,倒是水溶、水玟姐姐去了,待了近一個時辰才回來。回來時,便不時地竊竊私語,神情有些不對。”
“風寒?”顧長安笑著搖搖頭:“粉嫣,去,將我們帶來的補品選一些,親自送去。既然到了我這院子,總不能像個沒主的,病了也無人理會。”
“是!”粉嫣應著。
“慢著……”顧長安喚住粉嫣,又道:“去我的妝奩選兩枚珠釵給堇容、堇色送去,到底是長姐賜的丫頭,不可怠慢著。”
團子急的眼睛都紅了,水溶、水玟分明是聽了堇容、堇色的意思,給小姐為難的。小姐這再由著她們,她們會更不把小姐當回事的!
“小姐!”團子剛想說什麼,被水蘇扯住了衣袖。
顧長安沒有理會團子,起身扯了扯衣襟:“水蘇。”
“奴婢在!”水蘇低眉跪拜。
“跪的冤嗎?”顧長安笑盈盈的看著她。
“奴婢不冤!是奴婢的錯,奴婢是小姐的奴婢,是小姐的眼睛和耳朵,奴婢有義務將聽到的、看到的盡實相報,不該擅自揣測,篡改真相,奴婢知罪!”水蘇叩拜。
“恩,起來吧,我可最見不得美人兒受累了。”顧長安笑了笑,讓她起身:“綠濃,我們早先準備好的禮,可給孫姑姑了?”
綠濃應了聲:“已經送了。奴婢天不亮便等在門外,見嬤嬤起了,便送上,也按照小姐的吩咐同嬤嬤說了,讓過了晚再呈給大長公主。”
“恩,沒什麼事,你們都下去吧。”
“是!”綠濃引著水蘇和團子到了外間:“你們也都去歇著吧。”
水蘇不安的頻頻回顧內室的顧長安,又看向綠濃:“小姐……”
綠濃笑了笑,回眸看了眼內間:“小姐怎麼吩咐,你們怎麼做便就是了。小姐自有用意,卻不是事事都能叫我們能意會的。”
“謝姐姐提點!”水蘇應著,領著團子出去了。
水蘇領著團子回到下人間。
粉嫣已經離開了,水溶和水玟在裏間竊竊私語,水蘇拉著團子在門外停了步子。
“堇色姐姐說的沒錯,小姐啊,哪裏還是什麼正經的主子?顧國公已經死了,什麼國公府,如今也不過就是個破落戶兒,巴望著王府吃飯呢。堇容、堇色姐姐自幼貼身照顧娘娘,何等的情分?小姐昨日敢居然敢當著姐姐的麵兒賞了那二等丫頭兩顆金豆子,姐姐們還不曾得呢,這不是當麵給姐姐們下馬威麼?本還以為是個硬氣的,誰知這就服軟了?巴巴兒的送了東西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來著?”水溶搖著頭,撚酸的道:“就是不知道堇容、堇色姐姐得了什麼,怕得是個好寶貝吧?”
水玟也笑:“那是,顧府啊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不過有錢又如何?小姐又繼承不了家業。聽聞啊,顧國公從外麵收了個養子,說是什麼‘紀公子’的?要把家財都給了紀公子呢!好笑,這哪裏是什麼養子?怕就是親生的了呢!”
說罷,兩人登時笑了起來。
團子在門外急的都要哭了,若不是水蘇拉著,怕是已經闖了進去。
水蘇隻淡淡一笑:“好了,別壞了事。”
說著,拉著團子便要離開:“不必在這了,我們去小廚房看看,小姐身子嬌弱,宴席上的菜怕是不適合小姐。我們去做些清口的點心,等用了午膳,給小姐換換口味。”
團子整個人氣鼓鼓的看著水蘇:“姐姐,您為什麼攔著我?!小姐這樣不行的。小姐的性子太善了,這樣會讓她們欺負到頭上的!”
“你啊!”水蘇笑著戳了戳團子飽滿的額頭:“就憑你這小心思,就是一百個你,也及不上半個小姐。放心吧,小姐心中有數。”
團子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嘟著嘴道:“水溶、水玟姐姐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小姐才是主子,怎麼她們偏偏要去聽那兩個人的?”
水蘇淡淡一笑:“目光淺薄之人,分不清利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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