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憶1947(二)

章節字數:4261  更新時間:16-12-01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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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後天感染梅毒的病人在最後的日子裏,長得都差不多:漸漸腐爛的麵容、枯枝一樣的身體和一雙早就被世俗的利與欲汙濁的眼睛。我把它們稱為梅毒病人三大特色。

    但是拉斐爾不同,有一點不同。

    他的眼睛並不汙濁,反而很幹淨,甚至還有著罕見的純真。尤其值得表揚的是他在老子上藥的時候從來不哭,連吭都不吭,除了愛嘮叨,基本沒什麼怪聲。反觀別的患者在老子耐著性子上藥的時候不是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哼哼唧唧就是嗷嗷直嚎。

    也許這些才是我幫他的真正的理由吧?畢竟哥可是一個有眼光的吸血鬼。我這麼對當時的自己說。

    後一日,晚上8:30。

    老子去給拉斐爾治療的時候,進門拉開燈後,發現拉斐爾並沒有睡,而是睜著眼,雙目炯炯,並且從老子進來就一直在盯著老子。

    哥走到床邊時,拉斐爾一把拽住了哥戴著手套的手,臉色激動:“昨天你走後,那位醫生通知我不用走了,可以繼續治療。是你做的吧?謝謝你!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報答?老子不由自主的掃了一眼那被病痛折磨得輕薄又瘦弱的身軀,幹幹的扯了一下嘴角,淡然的說:“不用了,好好配合治療就行。”

    其實我也隻是交了半個月的費用,也沒花太多錢,算算日子,到這種程度,醫院隻是在幫他輸水吊著命罷了。

    能活多久,全看天了。

    拉斐爾卻感動到不知道說什麼,隻好用力的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天,隻不過幾天而已。

    死神已經拖著那柄巨大的鐮刀站在了拉斐爾的身後,隻等著最後時刻的手起刀落。

    這兩天拉斐爾變得越來越愛沉默不語,我反而有點不適應了。

    老子不知道是因為他沒力氣說還是因為他開始害怕了。

    不過,恐懼是正常的。人類所有行為的根本出發點都是為了逃避死亡。恐懼,是人類的本能。

    拉斐爾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又一次問我:“維姆,我還有幾天?”

    於是我看著他,又一次回答道:“你還有很多很多~”

    拉斐爾闔上眼皮搖了搖頭:“不,我不相信。”

    難道你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了麼,拉斐爾?

    我說:“你怎麼了?”老子有點不太適應他沒活力的樣子。

    拉斐爾閉著眼睛微笑道:“我現在看到他們了。”

    老子故意在屋裏望了一圈,才不相信的問:“他們是誰?”說著,拿出一根體溫計,讓他夾到了腋下。

    拉斐爾緩緩的睜開眼,臉上帶起了我熟悉的溫暖笑容,神秘兮兮的說:“可能是要帶我走的精靈。”

    老子不屑一笑:“那他們現在在哪裏呢?”

    拉斐爾輕輕的抬起手,指了一下天花板的西北角,臉上第一次帶了鄭重的神態:“就在那裏。”

    老子故作好奇的順著方向看去:“真的麼,我怎麼看不見?”

    拉斐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很認真的看著老子:“他們說,我還有七天。”

    老子掀開被子,幫他拿出了體溫計,一看,101℉。今天他有些低燒,嗯,絕對是出現幻覺了。

    我說:“他們騙你玩呢~”

    拉斐爾深深的望向老子,沒有說話。

    老子琢磨了琢磨,索性走到病房牆角處,將落灰的白漆凳子搬到他的床邊,拍了拍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說:“今夜我在這裏陪你。”

    拉斐爾難以置信的提起聲音:“真的麼?!”他喜出望外,卻不敢相信。

    老子爽朗一笑:“真的~”

    拉斐爾眼裏盛滿了歡喜:“為什麼?”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吃飯。

    老子掛上關切的表情,滿目慈悲:“你現在有些低燒,夜裏很容易就燒上去,很危險,所以我決定陪著你。”說著,老子從床邊的藥盒裏取出了半粒退燒藥,放在藥紙上,“現在你不用吃這藥,過一會兒再測一次,如果溫度再上升的話,你就把這個吃了。”

    拉斐爾的眼圈突然就紅了,竟然哭了起來,淚水從眼角滾滾而下,濕了枕巾一片。

    老子毫無防備,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靠,也是20歲的小夥子了,怎麼說哭就哭啊?真是難以理解。

    老子看不下去了,於不忍中抽出防護衫兜裏的備用手帕遞了過去。

    拉斐爾接過,抬手抹了一把眼淚,捯著氣,噎道:“謝謝您能夠陪著我……從來都沒人在病房裏陪過我,我……我……”

    老子趕忙擺擺手,阻止他繼續抽泣下去:“應該的,你不用道謝。”老子最煩人哭了。

    頃刻,拉斐爾有些愧疚的抿起嘴唇,終於閉上了眼:“對不起,是我沒忍住……”

    很久以後,我才在一本書裏知曉,人類在生病的時候是很脆弱的,他們會特別害怕孤獨,那時隻要有一絲關懷的溫暖,都容易讓他們土崩瓦解。

    老子抬起手背,瞄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還有5分鍾就21:00了。

    冷血的吸血鬼怎麼可能去專程的陪著一個病怏怏的人類呢?雖然時間無窮,但老子又不是特蕾莎修女,來醫院隻是為了混口飯吃罷了,而且,浪費時間的事,哥從來不做。

    看似發善心來陪著拉斐爾隻是順道而為,吃飯才是根本動機。

    在這裏呆著,隻是因為哥今天遇到了點麻煩,一個21:00的麻煩。

    今天下午,新任院長突然給我們開了個會,宣布了很多新事項,其中一條是:醫院的血庫看管製度要做一下改變,定下的時間是今晚9:00。

    真是防不勝防……老子聽其宣布後,心裏終於燃起了“吃掉這個院長”的小火苗。

    這個醫院的血庫原先是雇兩個專人看管(1947年的世界,監視器還沒有出現),掌管鑰匙,輪流值休,負責血液運輸什麼的,如果別的醫生需要就詳細的登記一下,他們會直接把鑰匙給醫生讓醫生或者護士去取。血量由醫生掌控,單據什麼的也不會做特別的檢查,老子一般就在這個取血環節做做手腳。雖然吃不飽,日子也算不上難過。

    可是,這種製度將要被更嚴謹的製度取代掉。

    老子不清楚血庫製度的改變是不是因為最近新換了一個院長要全麵改革,還是因為獻血緊缺,又或因為他們發現了血庫裏的血漿一直在不明原因的減少而打了報告。也許都三者都有。

    但是老子最關心的隻有一點:接下來老子還能不能有飯吃?

    因為新製度是這樣的:

    血庫的各項登記由一個專人負責!統計由一個專人負責!資料保管由一個專人負責!審檢血液出入還要由一個專人負責!出庫帳物及用血收費記帳工作會委派一個專門的血庫負責人定期與血液中心核對結帳,月底向醫院財務報賬,定期向領導(就是那個新院長)彙報,時刻做好出入庫記錄,每月還要按時與市中心血站對帳、核實準確無誤後將記帳單報院財務科!

    不僅多派了人,還實行了聯動,真是把哥逼上了絕路。

    所以,今晚,是哥最後的機會。

    老子打算幹票大的~

    還有4分鍾。

    老子扯了扯工作服,對拉斐爾說:“我出去透透氣,這衣服太悶了~”

    拉斐爾滿目悲傷,好像不能承受般垂下眼道:“對不起,是我……”

    老子立刻搖搖頭,打斷道:“你不用對不起,一會兒我就回來~”

    關門時,老子不經意的用餘光從門縫處掃到了拉斐爾埋在陰影下的側臉,在冷調的燈光下,他好像失去了生氣,蓋著被子的整個人如一幅塗滿了陰暗色彩的油畫。

    不出所料,當老子大步匆匆從三樓的病房趕到一樓的血庫時,看到了原先看管鑰匙的人和新來的會計人員與抱著大本書冊的統計員正在進行最後的登記。

    老子站到門口,摘下口罩,靜靜地盯著他們。

    他們三個聽到哥的腳步聲,一起回頭看我。

    管鑰匙的人怔了怔,認出老子,首先開口道:“西蒙醫生現在來這裏是要?”(西蒙是我在20世紀用的假名)

    統計員指了指放在冰櫃中各個血型的各類血漿,立刻補充說:“我們正在進行最後的登記,不過已經差不多了,醫生如果需要取,現在出示證明就行,我們再過幾分鍾要鎖門去樓上進行最終的記錄,麻煩您快一點……”

    我無奈的笑著拍了拍兜,打斷他說:“可我沒帶證明。”

    會計員問:“那醫生來這裏幹什麼?難道是有急診嗎?”

    我說:“也沒有急診。”

    聽到老子這麼說,三個人都皺起眉頭警惕起來,一同打量起老子這個不速之客。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老子慢慢的踱步過去,誠實的摸了摸肚子:“來這裏,隻是因為我餓了。”

    老子做事,從來不留餘地,快、準、絕是基本原則。

    在一陣風的時間內,三個可愛的人已經變成了三具幹屍,血庫裏的血被洗劫一空。

    事罷,老子幹幹淨淨、利利索索的走了。當然,老子是抱著那些血袋子走的。

    為了不讓在醫院各處值班的護士看到老子,除了在血庫裏,老子從頭到尾都用了最快的移動速度。因為最快的速度,以人類的肉眼,根本看不到老子。

    那些血袋被安置到了老子租住的高級公寓中的吸收式冰箱裏。

    做完這一切,老子在公寓裏看了一眼手表:21:03。

    然後,老子開始考慮了:哥到底還去不去守著那個男孩?

    思忖片刻,老子還是去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也許是因為無聊吧……

    夜風凜凜,月白淺雲。

    21:05,老子沒有敲門(擔心護士經過懷疑老子,畢竟今晚不應該老子值班),直接擰開了病房的門把手。

    老子進門後發現拉斐爾已經睡著了,於是老子繼續坐在了他旁邊的白漆凳子上,看著他的睡顏,在靜謐的房間裏,老子默默的想了一些事。

    拉斐爾,如果你知道老子那會兒躲在這裏陪著你的真實原因,你會作何感想呢?

    兩分鍾後,拉斐爾突然從夢中驚醒,驚慌失措的睜開眼睛到處亂瞄,最後,他的目光牢牢的定在老子的身上。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輕柔的笑了:“做噩夢了?”

    拉斐爾喘著氣,仍然驚魂未定的瞅著老子。

    老子覺得有點尷尬,正要再說兩句,就聽到拉斐爾說:“維姆回來了啊,我還以為維姆不會回來了呢……”

    我說:“怎麼會?說好會陪著你的~”

    拉斐爾從被子裏抽出手,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老子的臉:“你的口罩……”

    我說:“哦,剛才出去摘掉忘記帶了~”說著從隔離工作服的兜裏拿出了已經皺皺巴巴的醫用口罩在他麵前晃了晃,挑眉一笑,“怎麼,怕我被傳染啊?”

    拉斐爾溫柔的笑了:“是的。”

    我哈哈一笑:“不用擔心,梅毒的傳播靠的可不是空氣~”說著朝他眨了眨眼,眼裏帶了邪氣,“隻有咱倆發生關係我才有可能被傳染哦,baby~”其實哥想說,人類的所有疾病對哥都是無效的。

    拉斐爾忽然有些害羞的抿了抿嘴:“Don“tcallme‘baby’……”

    哦,我不是故意的,因為像“mylove”,“sugar”,“baby”,“honey”,“sweetheart”什麼的,我一般隨口就叫出來了。一開始本著珍愛食物的原則,老子對每個獵物都喜歡用愛稱,用久了就變成了口頭禪,一不留神就會說出來,改都改不掉,唉~

    我滿臉抱歉:“對不起,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可能他原來工作的店裏的主顧就是這麼叫他的吧?老子這麼叫他可能真的不太好。

    拉斐爾趕忙道:“不,不用說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我緩解尷尬般撇了撇嘴角:“希望你不要再想過去不愉快的事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拉斐爾垂下眼瞼,輕聲道:“我沒有,隻是,算了……”轉瞬,他又抬起眼皮,以他那獨特溫柔的目光看向老子,“我總覺得你不像個醫生。”

    我不由的繃起臉:“為什麼?”雖說老子本職不是醫生,但是自認醫術還是過得去的。還是說,你察覺到了什麼?

    老子的臉色陰了三分。

    拉斐爾望著天花板,很慎重的沉聲道:“可能……是氣質吧?”

    氣質?氣質是什麼東西?我不解的瞧著他。

    拉斐爾看著老子疑惑的樣子,連忙解釋道:“就是給人的感覺。”

    感覺?啊,真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老子無奈的笑了:“我是什麼氣質?”殺手的氣質麼?

    

    作者閑話:

    更新啦~~~

    勤奮更新中~~

    歡迎小天使來和俺一起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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