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71 更新時間:16-12-29 10:11
第二天晚上,我如約而至,隻見他已經依約將他的小“書桌”擺放在小餐廳門口。
這是一個用裝箱板和床板自製的簡易桌子,但它確確實實可以在上麵看書寫字,是一個標準的“書桌”,而且大小很合適。
我給他兩塊錢,他堅決不收,我要請他喝酒,他也堅辭。他知道我很窮,說要喝酒他請客可以。
我當然不願意讓他再破費,隻好收下他的禮物,向他稱謝告別。
我心滿意足地將這個小“書桌”扛回寢室。
小“書桌”不講究,但實用,結實。桌麵上墊著一張人民日報,報紙上有一張當時很少見的新型科技產品塑料薄膜,薄膜四周,由圖釘固定。
突然,我起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邪念:此人萬一在這個小桌子的什麼地方,書寫有反革命標語,我就慘了!
我仔細將小桌子翻來覆去檢查一番。
沒有,什麼字跡也沒有。我不放心,又將桌麵的塑料薄膜和報紙撕下來查看。
我放心了,桌子上沒有任何字跡。
我為我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
突然,報紙上一個《某公三哭》的散曲映入眼簾。
這是一張當年(一九六五年)二月一日的《人民日報》。
讀罷大喜,如飲瓊漿玉液。
再一看,作者叫趙樸初。
散曲名為《某公三哭》,下麵分別有小標題,分為《哭西尼》,《哭東尼》,《哭自己》三支套曲。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今人運用散曲形式寫政治諷刺作品。
現在看來,盡管趙樸初先生也有曆史局限性,也受到當時政治形勢的影響,甚至有迎合形勢之嫌,但他的這三支散曲,寫得是那麼嫻熟,精彩。
文采風流,無聲四溢。
我看,我讀,我學,弄不懂的地方就查字典。
四十多年後,我仿其體寫了一個《嘲三官》散曲,抄錄如下:
一嘲貪官(曲牌:禿廝兒帶過哭相思)
我為權吹牛撒謊,報喜瞞災,結黨拉幫派。我為錢坑蒙騙拐,營私舞弊,黑白齊勾結。挖心思我封官許願打建設牌,立項目考察去海外,搞開發銀行把款貸。聰明人,戶籍賣,學曆賣,職務賣,為啥政府不能把那良心賣?國家財就是咱的財。美妙啊!由他背後唾罵名聲壞。有的是轎車洋樓,幹股二奶。我一向見錢眼開,我一貫手辣心壞。血淚兒染紅了頭上頂戴,關係網保著我穩坐釣魚台。還要假戲真做啊!且看我熱情作報告,會議上激揚慷慨,誰有我正派?
二嘲色官(曲牌:哭皇天帶過烏夜啼)
宴會上豪飲氣勢吞萬裏,牌桌上勝負一笑金如泥。瀟灑啊!你可知咱秘書是小蜜?演戲不容易,多少次調情差點露了底。叫二奶忒庸俗,稱情人多高級。休怪我迷春色,迷春色乃官員好癖。方將妮職位提,酸溜溜妮便刁難新小妮。叫我好生憐惜,暗暗地著急。溫香軟玉勝似你。你逼我偷偷摸摸,行蹤詭秘。恨不得把你踢!賓館裏的包房隱蔽,城郊外的別墅華麗,難道當上級的還玩不過你這下級?我給你的真情意,形勢需要當轉移。美麗、風騷的傻妮啊!你要有自知之明,我還得逢場作戲,迫不得已。嗚呼噫嘻!
三嘲昏官(曲牌:哭途窮)
三杯酒喝下了肚興奮了醉眼看,嘲貪官,嘲色官,醉漢今日嘲昏官。同誌啊!並不要怎麼精幹,就能夠掌權當官,就看你是不是聽話聽使喚。哎吆扯蛋!上司說鹿是駿馬,那蛇就是黃鱔。多少個表率我們看:大學校沒門檻,火車票價格賤,大教授瞎胡侃,房價高是釘子搗蛋!上麵說,我就侃,我就敢,大不了是失誤、是難免。君不見,公仆的權利是家傳,主人要管家是瞎喊,苦差使怎能讓你幹?豈不是顛倒了啊貴賤,顛倒了啊貴賤!提起連聲歎,大風偏愛吹破船。扶不起的豬大腸,自作聰明卻喜歡。一照驚天華南虎,南街村露陷偏破產。昏沉沉艱難啊艱難!氣象局也不是那風火雷神,怎知道地震發生是北是南?抓記者的書記,打死人的城管!明明是執行公務,硬說咱法違紀亂,直叫人高了碰頭低了撞蛋!我這裏索性裝傻,可愛憨憨。不容易啊!終日裏佳人美酒,胃酸屌軟。暴富秘訣是做官、官、官,找窮官,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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