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2 更新時間:17-05-18 08:39
皮皮出院的那天,陳朔的父母專程從杭州趕來,他們拉著我的手飽含深情地對我說:“辛苦了孩子!”陳朔抱著皮皮站在我身旁,容光煥發,孩子咧著嘴咯咯笑個不停,外麵的陽光綠樹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事物,他字麵觀察,一雙圓圓的大眼裝了一整個世界。
據我所知,中國的一些有聲望的大家族,很重視女子的名譽,通常選媳婦的眼光很是挑剔,我聲名在外,好與壞得看個人的評判標準,按說像我這樣曾經被網絡炒的沸沸揚揚的一個女子,又在娛樂圈的大染缸裏趟過,對於我這樣的尷尬的身份,一般的有權有勢的家族是拒絕的,我是連家門都跨不進的那一類!他的爹娘竟然如此簡單地接受了我的存在,並且準備接我們娘兒倆回杭州!
他的父親興致勃勃地前去抱孩子,逗了一陣道:“我的大孫子可重了,爺爺快要抱不動了呦!”
孩子的奶奶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上前端詳,讚道:“多俊俏的孩子,跟阿朔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我靜靜地站在醫院的大門外,陳朔攬著我的腰,溫聲細語道:“孩子媽,有我在呢!”
祖孫三代終於聚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至於回杭一事我有些抵觸,大概是一種逃避心態,我怕哪天不留神,跟著淘氣的皮皮四處閑逛的時候發現他家裏的某個密室,並在其中發現一座裝著睡美人的冰棺,或者聽到別人別地裏嚼我的舌根,聽不到還好,要是不小心聽到,心裏得難過一陣子,我幹嘛要給自己找不痛快?礙於他父母的盛情難卻,我跟著他們一路返回。
他們很貼心地在車裏安裝了個兒童專用椅,唔,果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皮皮舒適地待在椅子上,一雙肉嘟嘟的腳丫子在空氣中蹬來蹬去,小手飛舞,不時地蹦出一兩個字:“爸……爸!”
陳朔第一次聽到他叫爸爸的時候異常激動,整個人在原地轉了三圈,然後抱著我將我拋起,大呼:“孩子媽,兒子會喊爸爸了!”他這一激動不打緊,我生生摔了個結實,害得我屁股和手肘疼了好幾天,一動一碰就疼得我冷氣直抽。
杭州的天氣相對溫暖而潮濕,皮皮初來乍到,有些水土不服,皮膚上起一個個的小紅扁片,把陳朔給心疼的不得了,24小時不眠不休地守著皮皮觀察他的身體變化,我泡了杯橘子茶給他道:“醫生說了,過幾天就會好的,看把你緊張的,你睡會兒,我來看著。”
他隻是擺擺手,視線未有分毫偏離。“你先睡,我想再看看兒子。”
夜半兩點,我習慣性地伸出去一條胳膊,卻沒觸到溫熱的軀體,嗯?我心頭一驚,瞬間起了一身汗。我胡亂地擦了汗,在床邊緩了一分鍾,乘著夜色摸出房門,卻見皮皮的房間擠出微弱的光線,我悄悄地透過門縫往裏張望,卻見陳朔趴在嬰兒床邊聚精會神地望著熟睡的皮皮,他凝望的眼神讓我想起我那死去的父親,父愛無聲地流淌。
皮皮動了動腿,一雙小手也跟著劃了兩下,陳朔溫柔地握住那個小小的拳頭,愛意跟著體溫一起傳遞過去,孩子繼續睡著,不知夢到了什麼美夢,粉嫩的小嘴兒舒展開來,發出咯咯的笑聲,陳朔跟著舒展眉目,無聲地笑著,他俯身親了親孩子的小手,看上去他很喜歡這樣的時光。我躡手躡腳地回房,實在不忍心打攪到他幸福的時刻。
在我的整個孕期中,我從未想象過這對父子倆的日常,那時候的我對他有恨有怨,隻想盡早擺脫他帶給我的心理陰影,我以為,他不愛我,肯定不會對我的孩子另眼相待,我甚至謀劃了數種養育孩子的方式,唯獨缺了父親這個角色。
他愛他,他愛這個孩子,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陳朔的父母為皮皮開了一場盛大的宴會,陳氏的核心成員悉數到場,在眾多的賀喜聲中這對中年夫妻笑成了兩朵皺巴巴的花。陳朔舉著酒杯對眾賓客一飲而盡,皮皮光光的腦門上戴了個漂亮的花環,獨自坐在他爺爺送給他的車上,一臉茫然,四處張望。
我躲在樓上的簾幕之後,無奈地看著熱鬧的人群。
他是陳氏族長的長子,有不可推卸的使命,踏上回杭之路,我便知曉,以我一己之力無法左右他的命運,他的人生將與整個家族拴在一起,為家族爭取最大的利益,與家族共同進退,這是陳朔的使命,也將傳承給孩子,其實我想給他的生活很簡單,健康平安,簡簡單單生活,幹幹淨淨做人,不希望他被卷入利益的戰爭中斂去純真。
我與這個家似乎格格不入。
不久前,他那和善的母親找了個沒人的機會跟我談心,淚眼婆娑地拉著我的手,道:“真是個俊俏的姑娘,阿朔挑媳婦的眼光果然不俗。謝謝你給陳家添了香火,這塊心病在我心裏埋了十多年。他是個死性子,一條道走到黑,能讓他接受你,想必你是吃了很大一番苦頭的,姑娘,讓你受苦了。孩子將來是要繼承他父親衣缽的,我們會傾盡一切財力物力人力培養這個孩子,你不用擔心他的成長與未來,隻是這個名字與他的身份不相匹配,所以我們想給他改個好聽一點的名字,你看如何?”
真是個和善的母親!都道中國的婆媳關係是千古難題,我一直不信,大家都是女人,將心比心,我對你好,你對我好,怎麼會發展成魚死網破的局麵?現在我信了,有些人不是一句將心比心就能互相包容的,她說的這段話何其巧妙,一方麵暗示了陳朔心裏的摯愛的地位,另一方麵,委婉地表達了對我的輕視,看似商量的口氣,實則是強硬的態度,她在刁難我。
陳皮,很難聽麼?我問陳朔,他停下削了一大半的蘋果,摟著我的肩膀溫聲道:“你取的名字哪怕叫狗蛋我也喜歡。”
我被他的話語逗樂,一掃心頭的烏雲。
陳朔避過人群打電話,不久我的手機響了,我躊躇著沒接。
他連著給我打了幾個電話,又給我發了一則消息:夏,你在哪?我找不到你,心裏慌落落的,你若看到消息,趕緊回來。
我悵然地握著手機望著人群中張望的身影,他至始至終從未,說愛我。
大概我這一生,聽不到他說“我愛你”。
略顯冷清的樓上,我竟然遇到一個很久未見的老人,他比我們上次見麵蒼老了很多,他見過我,如我一樣震驚之餘,幹瞪著眼。很久很久,他抖著一雙黝黑的枯瘦的手,問我:“你近期有沒見過我兒子?他已經失蹤九個月了,上一次失蹤,我等了六年,這一次,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他費勁地咳了起來,手忙腳亂得抖出一塊方巾,包在嘴上,潔白的紗質的方巾滲出星點緋紅。
我算了算日子,距離我抽了唐辣辣記憶已經九個月了,我在這裏生活了九個月,在這九個月裏,我竟然忽略了他!我們不曾如此之久失聯。腦袋有些昏沉,我分不清記憶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我的臆想。我壓抑住心中的情緒,他現在大概是認不出我的,有陳子宜陪著他,他不會受傷害。
“找到陳子宜,她會帶你找到他。”
“哦,不必了,隻要他還活著,我就放心了。”老人飄忽著走遠了。
我突然生出疑問,按常理來講,因為我的關係,陳朔絕不會傻到邀請唐辣辣的父親前來沾喜氣,如此的話,老伯是怎麼進到這裏來的?我記得這裏好像被包場了,沒有請帖是進不了門的,門口好幾個保安把守著,他的身板不可能以一敵眾,一定是那個緩解出了差錯。
等等,老伯方才好像咳血了?他得了絕症?
我愣神的功夫,再望向樓下大廳,哪還有陳朔?我大驚,立馬尋找皮皮的位置,心下大亂,車還在,孩子沒了,賓客們喜笑顏開地把酒言歡,沒有人發現兩大主人公的消失,我抓住其中的一個人,大聲問:“有沒有看到我的孩子?”
“什麼……孩子?”那個人酒喝高了,臉色通紅,如同浸了劣質的紅色燃料。
“陳朔……皮皮……”我穿過擁擠的人群,奔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喚,我好怕,好怕熱鬧的人聲掩蓋了我的聲音,錯過相遇的機會。
“皮皮……陳朔……你們在哪兒?我在這兒,你們快回來。”
我在外麵找了一圈,連棵草都沒見著。
不對勁兒!
我重新返回大廳,裏麵空蕩蕩的,什麼賓客親戚,這兒連個桌角都沒有,地上鋪滿灰塵,老鼠都不願意光顧的地方。外麵電閃雷鳴,轉眼間,大雨傾盆,噼裏啪啦的,我六神無主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人呢?所有的人呢?幾百號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難道這就是一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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