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分道

章節字數:4798  更新時間:18-02-03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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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階少年時候想過一件事,那就是人總是要死的,為何還要生,生的時候總是不大如意的,卻總是還想要能多活再多活一點。那時他姑且覺得自己算痛苦的,於是才要想這個問題,但最後不了了之,畢竟他還年輕。往後又麵對了許多的死,這會也隻是按部就班,來到了他身邊的人身上。

    老太太的最後一口氣直到見到了齊階來到床前後才肯咽下,咽下之前隻是緩緩的喘著氣,一聲也發不出來。

    齊階對此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所以真正到了這個時刻腦子裏就異常的清醒。哭是哭不出來的,隻是幹著眼去看老太太灰暗的容顏,短短片刻,腦子裏有思緒萬千,心忽然沉一下,所有的思緒又靜靜地輕忽不見了。

    餘老爺在一邊也沒出聲,眼眶紅了一圈,隻是接連不斷的歎息,身後的家眷壓抑著一片嚶泣聲,不敢放大。

    齊階揮揮手,正想和與老爺說話,接著外麵傳來聲響,然後是急速的腳步聲,下人的聲音傳過來,說是太子來了。

    隨後齊階就看著一個人跨了進來,幾步就來到了床前。人是誰不用說了,隻是短短幾月,整個人幾乎換了層皮,皮是黑一層,身板卻硬實了不少。齊階看齊秋行是脫胎換骨一樣,想著戰場實在磨礪人,叫人淩冽起來,一下子就讓人有了男子漢的氣概來。

    齊秋行此時也哭不出來,此時他滿身疲倦,在確定了老太太咽氣後,隻是靜默了片刻,就吩咐人去給宮中傳消息,扭頭回來對上齊階的視線,兩雙眼睛直直相對,似乎都在朝著對方確認些什麼。

    後麵餘老爺要準備老太太的後事,齊階見狀自然要告辭離開,齊秋行還不急著回宮,就跟著齊階一塊回了王府。

    陳珂在王府等著齊階,完全沒想到齊階又帶回來一個人,驚喜之後聽到老太太真的去了又傷感起來,又眼見著兩個人都傷心著,便也不做打擾,上了茶水之後就退了下去。

    “王叔……”齊秋行喊了一聲齊階,嗓子的幹涸使得聲音變得幹澀,話裏就有了撕拉之感,聽的齊階趕緊倒了茶水滴道他麵前。

    齊秋行接過來飲盡,滋潤下去,說道:“多謝王叔。”

    齊階點點頭道:“你平安回來就好,對了,白將軍呢,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齊秋行回道:“他和我一同進的宮,現在應該還在宮裏向父王上報戰況。”

    齊階道:“這一仗拖的太久,又是遼國先撤的兵,想來短時間應該不會再起兵了。”

    齊秋行聽罷,微微搖了搖頭道:“話是這樣說,就怕之後再起,薑國就沒那麼輕易全身而退了。”

    齊階畢竟也入了廷中,對於這一仗的結論也有所聞。這一場仗遼國並未盡力,兩軍數次交鋒,也隻有輕微傷亡罷了。

    齊秋行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還沒好好問問王叔這半年過的如何,我給王叔寫的信你可有收到?”

    “信?什麼信啊?”齊階聽齊秋行說給他寫了信,腦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是隨入京的軍報一同來的麼,沒有人和我說過啊?”

    齊秋行搖搖頭道:“那倒沒有,就是尋常的信道。既然王叔沒有收到,想來是寄失了……也沒什麼關係,隻是些報平安的話。”說到這,齊秋行笑笑,隨後道,“那天跟著白硯川上了陣前,回來後腦子裏就嗡嗡的響,總想和人說些什麼,可是想來想去,也沒什麼人能說。”

    齊階一邊琢磨著齊秋行的話,一邊道:“怎麼會沒人呢,白將軍不是還在嗎?”

    齊秋行搖搖頭道:“怕他笑話我。”

    齊階琢磨明白了,但隨即道:“怎麼會呢,他可不會笑話你,他第一次的時候指不定也怕的很。”

    齊秋行聽齊階的話,知道他是明白了,倒也不掩飾了,他道:“說不出口吧,頭一回見那麼多的人死,血濺的到處都是,我知道我怕,可我是薑國的太子,不能怕。那麼多百姓為薑國上陣殺敵,家破人亡,我心裏這種話又怎麼說的出口……不過幾日之後也就習慣了。”

    齊階聽他說罷,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來到身前。

    齊秋行聽話的過去的,齊階站起來對著他,手在兩人的頭頂比劃比劃,眯著眼笑道:“似乎是又高了些。”

    “我已經比王叔要高了。”從齊秋行的視角裏,他已經可以微微俯視的看著齊階了,說罷之後,耍懶似的就癱掛在了齊階的身上,齊階猛的被他一掛,差點沒站穩,隻得反手抱住齊秋行。

    “耍什麼潑賴。”齊秋行站穩後,朝齊階的腦袋拍了一記,下手可不輕,齊秋行“呀喲”一聲,依然死死的抱住齊階。

    “王叔你打我!母後都沒打過我!父王都沒打過我!”

    “放屁,王後打人可不輕的,我不信你沒挨過揍。”齊階小時候是挨過王後的木板子的,因著什麼事如今已忘記了,隻記得肯定是挨過打。

    “那是我又乖又聽話,自然不會挨揍。”

    “來,讓我捏捏你的臉,看看這臉皮得多厚。”齊階作勢要去捏齊秋行的臉,沒想著對方主動的把臉給湊了過來。

    齊秋行把臉一湊,還十分享受的道:“王叔你捏輕點,別給我捏疼了……”

    “好好好!”

    齊階也不客氣,朝著齊秋行的腦門就是一個彈指。

    齊秋行被這一彈指彈的眼淚都飆了出來,一手捂住額頭,總算從齊階身上下來,嘴上喊道:“哇!疼死了!王叔你耍懶,說好的不疼的!”

    齊階道:“當然不疼了,我又沒捏。”

    “王叔你說話不算數,說好捏的又不捏,怎麼能這樣呢。”

    齊階已經被齊秋行逗得笑出聲了,口上說道:“沒見過你這樣上趕著討打的。過來我瞧瞧,是不是紅了。”

    “還不是王叔下手太重,呐,你看看。”齊秋行把臉又湊了過去,額頭上的確是被齊階彈出了一個紅印子。

    齊階一看心就軟了一些,覺得自己鬧的沒輕沒重的,下意識的就抬起頭朝齊秋行額頭的紅印子吹了吹,然後用手給揉了揉,嘴上還道:“好了,不疼了啊。”

    齊秋行裝模作樣的“哼”了一聲,眼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這種感覺讓齊階一下子就想到小時候帶著還是小小人的齊秋行的畫麵,十分的親昵起來。

    齊階鬆開手道:“不鬧了,你什麼時候回宮,老太太的事派人知會王後了沒?”

    齊秋行點點頭:“再晚一些吧,等回去了就要忙起來,到時候就沒空閑來看王叔了。外祖母的事已經派人回去通報了,這會母後也該知道了。”

    齊階抿了抿唇,歎了口氣。

    齊秋行見狀,輕聲道:“王叔不要傷心了。”

    齊階搖頭,他之前被齊秋行那麼一鬧其實已經傷感一記消解了大半,想著老太太如今也不用再受罪,心裏還暢懷了許多。

    齊秋行繼續道:“可惜我沒見到外祖母最後一麵,不過有王叔在,想來外祖母也能安心的閉眼了。”

    “她也很掛念你的。”齊階聽齊秋行的話,忍不住說一句,主要老太太從小帶著他長大,所以即使多年未見,卻依然掛念著自己。這樣說,是怕齊秋行心中不平。

    齊秋行對此卻是別樣的看法,他不在老太太的身板長大,感情自然沒有齊階和她來的深厚,即使老太太心中隻記念齊階,他也覺得應該如此,於是道:“王叔覺得我會介懷?那也太小瞧人。”隨後歎口氣,“怎麼我在王叔眼中,就是個心胸狹窄的小氣鬼不成。”

    齊階道:“倒是有自知之明。”

    齊秋行:“……我要生氣了王叔!”

    齊階不為所動:“這樣就要生氣,還不是小氣鬼?”

    齊秋行:“我真的要生氣了……王叔你不哄哄我?”

    齊階堅定的不為所動。

    齊秋行隻好委屈的多喝了點王府的茶水。

    隨後一切照常,宮中接到消息後發了喪告,薑王給老太太封了夫人,下葬規格隨之,王後宮中舉喪七日,默默的換了白服。

    說起來,王後和老太太這對母女在外人眼中幾乎是十分的疏離了,老太太病在床榻多年,王後也隻去見過幾麵,齊階一直覺得是因為王後和老太太刻意疏離,好不落人口舌,於是隻覺得餘家在親緣方麵實在是犧牲了許多。

    舉喪過後,齊階進了宮去見了見王後,陪了王後半日,在宮外的道上遇到了也正好離宮的白硯川。

    白硯川本身就高,站著也端正,穿著一身暗色的官府牽著白馬可謂是十分的紮眼了,這樣畫麵在齊階眼裏當然也十分的順眼,光是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露出笑容來。

    白硯川牽著馬見齊階朝他走來,朝齊階行了禮。

    “王爺。”

    “許久不見了,白大人。”齊階許久沒見白硯川,走近一看掃了人幾眼,雖然也黑了不少,可同齊秋行比起來,倒是比去之前清瘦了許多,整個人的架勢不再那麼攝人,眼神也溫厚的許多,但依然亮,看著十分精神。

    他又注意到白硯川牽著馬的一側袖口伸出的手裹著層白布,下意識問道:“你的手?”

    白硯川見齊階注意自己受傷的手,解釋道:“一點劃傷而已,不礙事。”

    齊階當然知道不礙事,他都沒有聽齊秋行說過,顯然對於他們來說隻不過是小傷,可齊階多多少少對白硯川還是在意的,平時見不到不去想,見到了呢,心就會微微起一些波瀾,看到人受了傷,心疼的感覺也就冒出來。

    齊階道:“白大人還是多注意些。”

    “王爺掛心了。”

    齊階道:“白大人總是那麼客氣,若是不急,就一道走吧。”

    因著王府和白府本來就不遠,從宮道上回去的路也是一條,於是白硯川也就自然而然的一道同齊階走了。

    路上齊階問問了白硯川在戰場的事,雖然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但白硯川畢竟是此戰薑國的主將,真正講起來還是要比戰報要直觀的多。

    齊階道:“長史府將傷亡人數輕點了出來,還不到千人,連王上都要誇你,我也佩服的很。”

    白硯川搖搖頭道:“此戰起時就注定是一場聲勢之仗,不得不打而已,誰去都是一樣的。”

    齊階道:“話不能這樣說,時勢造英豪,該是你的東西就得拿著,往後還要指望你為薑國上陣殺敵,保衛百姓呢。”

    白硯川道:“我到希望沒這個機會,薑國才安穩幾年,實力還不穩固,實在不適宜起戰事,可薑梁唇齒相依,又不能不出戰,這一次遼國能先退兵,陛下也安心了許多,隻是依然憂心往後局勢,戰事若是頻繁起來,勢必會傷到我國元氣,在周邊諸國中不好立足。”

    “聽著的確是很憂心啊……”齊階以往沒想那麼深,但話從白硯川口中講出,又配著他略帶憂鬱的神色,使得齊階不住在心裏感慨白這人實在生的太好。不過想想是什麼人家出來的,倒也不驚奇了。

    白氏本來是京外人家,族裏出了不少文官,官階雖不大,但家風清明,口風在官場中一直不錯,後來白硯川的爺爺入京為官,一路順利升遷,白父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剛入仕就成了司直,等薑王登位後,就成了薑國有史以來最有年輕的丞相。這樣的人家生出白硯川這樣的人著實正常,哪怕白硯川從了武,也是要優於常人的。

    齊階對白丞相也記憶深刻,當初就是白丞相送他到了薑國邊境,一路的照應使得齊階心安定了許多,而且當時白丞相約定了日後一定會來接他回國。所以齊階聽到是位姓白的衛將時,又對白硯川額外的生出了許多好感。

    想到這裏,齊階朝白硯川道:“我想過幾日去拜訪一下丞相,白大人回去後替我問候家父一聲。”

    此時也兩人也來到了要分離的岔口,白硯川點點頭。

    他道:“王爺的話一定給家父帶到,回去小心一些。”隨後朝著齊階笑了笑,已經不似剛相見時的客氣了,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齊階道:“到時就打擾了,對了,你這幾日忙不忙,若是那天你有閑空,正好還能約你喝上一杯。”

    白硯川回他:“隻要王爺提前知會一聲便好,我來招待王爺。”

    齊階點頭:“哪就說定了,好了,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白硯川又行了一禮,牽著馬繩,也不打算騎了,走了兩步回頭望了望,見齊階已經離開,才朝自家走去。

    夜裏,王府書房裏透出燭光。

    齊階明日要去自己的差衙裏露麵,正在看屬下送來的案卷。陳珂在一旁的案子上依然記著府中財物支出。隻是和尋常不同,陳珂總覺得今日的王爺有些不大對勁。

    陳珂放下手中的筆,朝著齊階道:“王爺……你在傻笑。”

    齊階把案卷抱在懷中,瞪了她一眼道:“笑就笑,還加個傻,你說話那麼臭,今日肯定沒有漱口。”

    陳珂不和他計較,反而道:“王爺今日是碰上什麼好事了?”

    齊階一聽陳珂問他,立馬放下懷裏的案卷,起身在陳珂桌前一坐。

    “我今日碰到了白硯川了。”

    “白大人?”

    “是啊,他的手還受傷了。”

    “怎麼沒有聽說,傷的重不重,要不要緊?”

    “他說不要緊的,不過即使傷的重了,想來他也不會吭聲。”

    陳珂點點頭,肯定道:“白大人是這樣的人。”

    齊階也點點頭道:“確實。”

    陳珂又道:“所以王爺你就為這個傻笑?”

    齊階趴在桌上,一隻手撐起下巴,一臉神遊之相。

    他道:“我隻是覺得以前從沒覺得他這樣好。”

    陳珂一臉驚奇,道:“白大人做了什麼?”

    齊階把另一個也撐起來,捧著自己的臉,眨巴了幾下眼,道:“他什麼也沒做。”

    陳珂:“啊……所以?”

    齊階隨之歎了口氣,雙手捂住臉道:“啊……我忍不住約了他喝酒。”

    陳珂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隨後看了看賬本又看了看手中的筆道:“既然如此,那明天咱們去幾家衣店瞧瞧,辦幾身新衣服,再看看有什麼要添置的東西。”

    齊階聽完瞬間心裏就開了花,連聲說好,完完全全把明日要公幹的事忘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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