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7 更新時間:17-01-06 16:21
現在想來以前的種種也是不可思議,大魏的皇帝常年禦駕親征在外,大魏的四位小皇子皇女竟然也隨意出入深宮,前往前線和父皇團結,這在充滿了陰謀和詭術的天人的曆朝曆代的政權中,都是極為罕見的情景——他們難道不懼在前線作戰的時候權臣在宮殿發動政變嗎?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過來,並不是曹家的人選擇坐上了皇座,而是皇座選擇了將曹家人的命運捆綁於其上,這是大魏帝國的命運,也是曹家的命運,當然,等我明白這些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那時候我懂了很多,卻已經晚了,但是我就算早就懂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東西,我又能改變什麼?
烽火台就在眼前,一支暗箭忽然從城牆的偏門射出,天人的弓手拉出的這等軟綿綿的箭我又怎麼會放在眼中?我隨手一把就將它在空中逮了一個正著,我心中殘忍漸起,以我的臂力,將那小小的箭隨手一擲,十拿九穩能將那個城牆的暗哨擊斃。我惱得並不是那天人一言不發就向我暗放冷箭,我惱得是大魏的皇子皇女在此,若是他一個失手傷了天人的皇裔,在我南十九麵前,這便是我南十九一生的恥辱與遺憾。
這時一隻纖小卻充滿力量的手拉住了我的手,我低下頭一看,是曹髦,有時候我真的懷疑天人有一種能夠看透心思的妖法,很多時候我還未出一言未行一步曹髦就已經猜出我要做什麼。他一直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也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他低聲對我說道:“天色漸暗,這時候忽然出現一個大妖靠近這等軍事重地,再加上南十五裏剛因為出了內奸被蠻族毀去了城牆,血洗十二重鎮,北境的軍士難免慎重得多,先生還請不要見怪。”
我低聲道:“但憑你吩咐。”
曹髦輕聲吩咐道:“若是我等在此亮出皇族身份,就算特赦那個弓手,恐怕他下半生也要在惶惶不安中度過。我實在不忍心毀去一個小卒餘生,還請先生前去邀門。”
我走上前去,亮出懷中的貔貅衛七色令牌,朗聲道:“大內貔貅衛南十九以此令牌為證,奉天子密令征集而來,請驗明正身。”
那七色令牌在朦朧月色中緩緩倒映出七色光芒,流光溢彩,不勝美景——這是北部大陸的蠻族決計模仿不了的巧工,不多時,我隻聽城牆上有人輕聲耳語道:“天哪,竟然是奉先大人親自前來!”“我說,怎麼這時候還敢有大妖靠近這裏!”不出片刻,我頭頂的城門緩緩降下,數個天人的腦袋頂著狼狽不堪的頭盔從烽火台下腹的陰影處探出,惶恐道:“吾等眼拙,不知是奉先大人親臨,實在是罪該萬死罪不可赦,還請奉先大人萬萬諒解!”
我心中的怒火這才稍稍平息——其實這也真心怪不得他們,隻能說曹家對我恩寵太厚。誰又能想到,在東北端的邊境,這天人和妖族交鋒最慘烈的地帶,此時會有一個身為貔貅衛身份的大妖出現?
貔貅衛作為深宮貼身守護大魏皇族的侍衛,無一不是選擇戰場上最為驍勇,獵殺妖族最多的天人戰士,可以說能有資格入選貔貅衛的,毫不例外都是獵殺妖蠻的專家,其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對抗妖族特設的特種部隊,負責貼身保護大魏的皇族。
而我,身為一介大妖,竟然被選入專門獵殺妖蠻的貔貅衛,並且成為曹髦最信賴的首席衛士,這不僅是崇武帝時期,更是大魏四百年曆史前所未有之異聞——試想,若是今天這路上我護送這四位皇子皇女的途中忽起歹心,將他們盡數斬首,那毫無疑問大魏帝國朝野上下將瞬間陷入巨大的震驚和混亂之中,北部妖族諸部趁天人人心惶惶之間,趁機大軍壓境東北大陸邊境都是極有可能之事。而我,毫無疑問將成為自“無窮”以來北部妖族曆史上最偉大的英雄——曹家父子明知此事,卻仍將貼身性命托付於我,可見於對我之青眯。
我實在懶得和這些走卒廢話,大魏皇帝還在前線的營帳中等著我,我現在的任務是護送曹髦一行人,分神不得。我將肩上的曹萌曹芽放了下來,像是趕搖搖晃晃的小鴨子將他們趕入放下的城門,又待曹髦曹靈走入城門,我始終警惕守在城的另一端耳聽八方,直到步入天人軍方勢力的長城內,這北境邊線的每一個風吹草動都是危險重重的——貔貅衛過去的曆史中曾出現過一個慘痛的教訓,數個貔貅衛將一個王爺護送到長城腳下時,都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當城門被放下時他們在王爺之前進入了城門,一個埋伏在遠處草叢中的大妖以一塊巨石遠距離將那個落在城門外的王爺砸了個粉身碎骨。
忽然一個驚恐的天人在城牆上端大聲道:“快看,對麵是什麼東西!”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被拉到了最大,一個縱身跳到了城門正當口,俯身準備作戰。可是我目力所及遠處一片寧和的地平線,就連微風都不曾吹動野草飄動一下。
我心生困惑,僅此一瞬,我便意識到大事不妙,身後傳來咯吱咯吱齒輪環環相扣的聲音,我轉過頭,那樓頭的兵士竟然惶恐拉起了城門,欲在我進城之前將我和曹髦等人隔絕——那一瞬間我心生恐懼,一個不詳的念頭從我腦海迸出:難道就連這裏都已經被蠻族攻占了,這裏的天人士兵都成了蠻妖的傀儡,就是為了引曹髦等人進城,然後可以誘捕他們?
若真是如此,那我真是萬死不足以向大魏皇帝謝罪了。當下我真是一切都不管不顧了,我虎吼一聲,縱聲飛上那已經收攏到四五米高的城門,一隻手死死扣住那塊大鐵門,卯足渾身力量,想要將它給扳下來,可是我這二米高的大塊頭麵對這能夠承載大軍進出的城門,也未免太過渺小了,那城門上攏的趨勢就連緩都沒有緩上一緩。我眼眶瞪得都要裂開,又是仰天一聲暴喝,渾身岩石一般的肌肉塊塊爆開,兩排鋼牙咬得嘎吱嘎吱直響,尖尖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都如同如鋼刺一般豎了起來,利爪都快要陷進肉掌裏了,三輩子的力量都用上了,明知不敵也要妄圖螳螂擋臂一般搏上一搏。
恐怕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那城門竟然慢慢減速了上升的趨勢,竟然還開始有一些下降。我心中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狂喜無比,就連血從眼眶流了下來都渾然不知,隻知道一隻手死死抓住那大鐵板,說什麼也不能放手。城內傳來了無數天人驚恐的呼聲,恐怕他們也是驚訝於我的蠻力,隨著匆匆腳步和混合的人聲,我心知恐怕又有不少天人前來控製台幫忙。
城門終究是還是伴隨著痛苦的嘎吱聲繼續上升,我心中無奈,此時我縱身一躍便可以跳入城門之內,但是若真是如此做了又有何用,城內恐怕早已是妖蠻的天下,我就算是真是呂奉先轉世,雙拳又怎麼敵得過千軍萬馬,跳進去也恐怕隻能陪著曹髦等人白白送了性命。
兩個念頭相交,還沒做出決定,城牆之巔忽然站出一個一襲白衣勝雪的天人少年,於這黑夜之中他雙眸如星光,閃爍發光,隻是隱藏在月色的背麵冷冷觀察著城下狼狽不堪的我,不置一言。當我餘光於他相交,渾身觸電般一顫——司馬祭!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回想之前,那一聲分散我注意的天人兵士的叫聲,口音竟然也隱隱有幾司馬祭的音調,我一向耳力極佳,但是剛才一時慌神,再加上司馬祭模仿人驚慌失措時語調極像,我一時之間竟然未分辨出來,中了這個少年的奸計,落得如此可笑的境地。
一時之間,我百感交集,忽然覺得自己全身失了力量,一下子從城門上跌落了下去,滾落在下麵的野草叢中,像是大狗一般氣喘籲籲,任由血和不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熱乎乎的液體糊了我一臉,再也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城門又被慢慢放了下來,城內傳來不少疾步匆匆的腳步聲,不少天人的兵士從裏麵跑出來,圍到了我身邊,不斷叫到:“奉先大人!您沒事吧!”“奉先大人,要請醫生過來嗎?”
曹髦左右手牽著曹家的兩個小孩子,曹萌和曹芽,和曹靈也並排走了出來,但是他並沒有走到我麵前,我能感受到,他走到離我數米的地方便停了下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能感受到他在看我。我那時想,他一定對我很失望,因為我在這麼多兵士麵前,在他和將軍府的人麵前,中了司馬祭的計,出了一個大醜,曹髦是一個好人,但是並無識人之才,我的確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好貔貅衛,我將成為大魏軍中的一個笑柄。
最後不急不緩走出來的是司馬祭,他永遠喜歡在最後出場,這個事情上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讓他著急。我有時候甚至在想,如果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部巨大的史詩小說的話,那司馬祭一定毫無疑問認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第一號男主了,而這個世界的作者也一定很喜歡他,至少不反感他,那位偉大的創世作者將一切美的與好的都賜予了他,有時候他得到甚至比曹髦還要多,但是我從來未見他真正快樂的笑過。
司馬祭越過了曹髦的身邊,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哪怕站在他身後的是四個孩子體內流淌著這個帝國最尊貴的血液,他直直來到了我身邊,他信步悠閑來到了我腦袋旁,居高臨下看著我,他就像是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故作鎮靜卻是發自內心的幸災樂禍。我看到他的眼眸是冷的,就像是我在北部大陸凜冬時看到的冰峰一樣,他的眼睛裏下著雪,緩緩流淌著千年不化的恒冰,任何想要探究他內心的人,都會被那可怕的白色凍傷。
他隻對我輕輕說了一句話——
“晚輩司馬祭和奉先大人先前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想以奉先大人的胸襟和境界,是不會和晚輩計較區區如此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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