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52 更新時間：17-01-11 18:17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是一萬年，又或者是一秒鍾。
我的意識仿佛已經墜落到了盡頭，我漂浮在一片黑暗與虛無之中，就像是聯結了無數個世界的“虛無”一般，但是我知道，這裏並不是虛無。
我伸出五指，可是我的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我苦笑起來：這裏就是三維度空間嗎？看起來的確比四維度空間要低級許多，除了我自身的意識和“我”這樣事物存在之外，這裏不存在任何東西。不存在光、不存在聲音、不存在熱和冷，甚至連空間這個概念都不存在。
可是，為什麼我還有關於自己的記憶？因為死亡而被強行降階的生物，應該帶不走關於自己在上一階世界的一切的。神界、星國、阿修羅、帝釋天、虛無、高維度空間、大洋洲、彼岸教派、大萌、村莊、神使、屠殺、戰鬥、雷擊，這些都曆曆在目，仿佛昨天一般。
“不，汝還暫時未被降階。”
黑暗的空間中的燈忽然亮了起來，我看見一座白色的寶座浮現在我的麵前，無數方形的格子正不斷向寶座中央彙聚而來，從上到下，逐漸勾勒出一張少女精致小巧的臉孔，白皙的脖子，象征死亡的黑色束衣，緊緊包裹住她嬌小玲瓏的身軀，和她裸露在外麵的纖細光滑的雙足。那個出現在黑暗中的少女輕飄飄落在了白色的王座之上，她坐上了她的王座，光滑的手肘撐在了寶座的一端，手掌托起了她的小臉，看著坐在黑暗另一端的我。
“說出來吧，凡人，汝的願望。”
我看著她的臉，她的目光是如此的輕視，甚至未曾在我身上停留過片刻，或許我在她眼裏真的就是無關輕重的渺小的“凡人”吧，和那些低維度空間生物並沒有任何不同。她的皮膚呈現病態的白，白的就像是童話中無邊的水晶走廊，皮膚下的血色血管都隱隱透露了出來，她的眼睛很大，像是兩塊閃著光的寶石一般深深嵌在她的臉容上，卻是冷漠的、厭倦的，對世間萬物一切，時間、空間、因果的一切的一切總和都深深的厭倦和無力。她未施一寸胭脂，她的嘴唇卻紅的像血，她的容貌卻豔麗嫵媚到令人直擊心髒般的顫抖。
“你是誰？我又在哪裏，我被降階了嗎？”我問道，我的回音飄蕩在黑色的空間，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點點聲響，就被這沒有邊界的世界給吞噬了。我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在這個空間沒有軀體，沒有自己的實體，有的，隻是一個空空飄蕩的存在著自我意識的“我”。
她小巧的臉蛋抬了起來來，看向我，她黑色的大眼睛折射出了我現在的倒影——一片黑暗和虛無。我一度以為她會這麼永遠沉默地看著我，但是下一秒，她便開口了。
“吾名曼陀羅，是誕生於魔界黑暗與瘋癲之最深處之魔界之意識，魔界上萬年不同種族，不同生靈之廝殺，而敗者之意識在魔界不會被降階，而是永久禁錮在魔界之土地孤獨地徘徊。上萬年之廝殺，越來越多意識和亡靈殘留在魔界，沒有欲望、沒有記憶、沒有目的，永不止休流浪、糾纏、疲倦，從中無數意識與靈魂相交，融合，從黑暗之中誕生了不該存在之魑魅魍魎，無數魑魅魍魎又繼續進行著沒有終點之流浪、糾纏、疲倦，在征途之路上從中又有無數意識之怪物們融合，從中十萬分一概率誕生出了更為高端之逆生命體，邪靈，可是吾等仍然沒有屬於‘吾’之意識，吾等不知自身誕生於這個世上又有什麼意義，不知自身之存在又有何目的，吾等仍然如同行屍走肉般遊曆在魔界大地上，大概又經過了數億萬年的流浪、糾纏、厭倦，十億邪靈中終於誕生了最為邪惡、瘋狂之究極逆生命體，鬼神——殺戮、吞噬、同類殘殺、破壞，摧毀其它低維度空間，這便是鬼神們的本能，卻不能說彼已經擁有了作為‘吾’之意識，彼根本不知道自身為何這麼去做，又是為何而誕生於這片魔界大陸上。於是又等待接近無窮大之時光，無數鬼神之間相互吞噬、相殘，鬼神們怨恨之意識相互糾纏、融合，終於有一天，於億億萬萬之鬼神與邪靈中，終於誕生出了一個名為‘吾’的意識，而這誕生於億億萬萬的鬼神和邪靈中之意識，雖然已經注意到了‘吾’這一客觀之存在，卻可悲仍然不知‘吾等’一物為何存在於這個世上之真正意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彼又和那些漫步目的前進之魑魅魍魎和邪靈又有什麼區別呢。而現在這個誕生於億億萬萬的來自魔界之鬼神和邪靈之中之至完美生命體，此刻便是汝眼前的吾。”
原來是來自魔界的鬼神！我大吃一驚，本能地想要後退，這種由魔界無數死者的意識融合的怪物，的確可以配得上最完美的生命體這個稱號。它們近乎不死、不滅，五億年前的神魔戰爭，帝釋天就是被數萬隻鬼神圍攻最後被吞噬了神核。這種生命體我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我忽然又想到，我已經死啦，正在降階中，又怕這些做什麼。而且傳說中的鬼神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形體和外貌，它們就像是一灘黑色的流水一般，能夠肆意入侵任何空間。而眼前這個少女耀如春華的模樣，無論如何都讓人聯想不到“鬼神”兩個字。
她嬌慵地看著我：“凡人，當吾處察覺到汝之意識正在被超越光速之速度不斷降階，正要以稀釋之方式脫離這個四維度空間，降階到下一級維度空間時，或許汝等這個世界之人稱為‘死亡’，吾從無盡之空間中現身，將汝之意識拘禁在吾的腦海之中。凡人，汝無法在吾之腦海中滯留過久時間，屬於汝之自己時間已經不多了，在被降階到三維度空間之前，向吾盡管提到汝至微至小可笑可悲之卑低之願望吧。吾願意低首傾聽。”
我將我的……萬能許願機……這串銀色的石子……賜予你……
在神界之外的……超低維度空間……我的萬能許願機……可以賜予你一切……凡人的金錢……權勢……力量……
在那個血與火紛飛的神界之夜，我的眼前又浮現出戰神阿修羅的臉龐，還有他寄托給我的那一串銀色小石子項鏈。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給我的萬能許願機啊。
雖然我不知道為何阿修羅賜予我的這串項鏈裏會居住著來自魔界的鬼神，我更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特別的鬼神會擁有美麗少女的容貌，擁有自己的意識和對其他生靈的語言的反應，為什麼她（還是它？）沒有在我被降階之前吞噬掉我的神核，為什麼她願意幫我實現我的願望。
但是正如她所說的，留給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說出你的願望吧，凡人。
我的眼前，浮現出星國的天空三萬年不滅的恒星，浮現出螻蟻般的神兵神將們密密麻麻淌過那片永遠光明的星空，浮現出阿修羅那張那縱橫著觸目驚心的血痕的臉龐，浮現出他沾滿血和火的戰盔，浮現出昔日繁榮、寧和的星國大陸上無數子民的屍體橫躺在血流成河的大地上，支離破碎，浮現出一個絕美的女人最後一眼投向阿修羅的背影，將自己的脖子輕輕掛在大無雙天宮房梁垂下來的白綢上。
浮現出那個高大、冷酷的帝王的背影，正不急不緩行走在星國的天空中，行走在這片被他踐踏、摧毀的美麗世界——
我在魔界的神麵前，我在這個少女麵前，許下了我的願望：
“我要力量，要能夠重回神界，擊殺能天和雲國數百億神兵神將的力量，我要力量，要和戰神阿修羅一樣強大的力量，能夠改變幹涉時空線的力量，改變已發生的過去，選擇自己想要存活著的時空和命運的力量！”
話音剛落，我便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我真是太愚蠢了！如果居住在項鏈中的這個魔界的少女真的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可以戰勝神界的帝釋天的力量，那麼阿修羅的星國又怎麼會覆滅？戰神阿修羅在神界的時候又為何不向這個魔界的少女許願，要他的星國不被覆滅，要帝釋天的軍隊不再踏入自己守護的國和自己守護的宮？
超低維度空間……我的萬能許願機……可以賜予你一切……凡人的金錢……權勢……力量……
所謂的萬能許願機，大概也僅限在低維度空間，僅限於凡人的欲望罷了。
黑暗之中，那少女的王座的背後，漫天的神佛都肆意地大笑起來，那震耳欲聾、海嘯山崩的嘲笑聲，嘲弄著我的愚昧和無知，無數巨大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動，那笑聲一陣一陣蕩開來，鑽進我的耳朵，仿佛千千萬萬根針一樣，在我的腦幹滋滋作響，我疼得閉上了眼睛低下了頭想要抵抗這可怕的嘲笑聲，但是我卻忘了在這片空間中我隻有意識，沒有軀體，我就連這麼個簡單的動作都完成不了。
她也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個少女的笑容。她輕輕撇開猩紅的嘴唇，露出了白皙如冰的牙齒，正如一朵綻放在魔界的妖孽之花。
“這便是汝向吾提出的願望了吧，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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