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3 更新時間:17-01-31 12:41
新荷教南宮霽由張放處接出後,安置於城南一處清雅小宅。雖是外室,南宮霽也未曾薄待她,吃穿用度自不說,原還要給她宅中添幾個丫鬟仆從,然她到底不肯,說農家女子,哪需人伺候,隻是不欲過分拂了南宮霽的好意,到底留下一個名喚禾兒的使女作伴。
說來這鄉野女子,比起大家閨秀,除了肚中少些文墨,他處著實無可挑剔,賢惠溫柔自不說,或是因了之前謀生的經曆,裏外總也透著股機巧,知冷知熱,時日一久,竟教南宮霽流連忘返!隻他常日不歸家,難免教朝雲覺出異樣,然而無憑無據,卻也無法,隻是猶自氣惱罷了。
到了年下,南宮霽成日不是赴官場之宴,便是與好友相聚小酌,倒也覺時日匆匆。難得有一日閑在府中,反顯消沉。因是晚間忽聞張放來訪,竟是喜形於色!然待得知他此來是為辭別,卻又頹喪起。
張放前些年放官西陲,已許久未與家人謀麵,此回年休,正好回鄉訪親,這一走倒也需些時日。
南宮霽最怕冷清,當下自然百般不舍,一頓餞行酒因是喝得了無滋味。
送走張放,已是半夜,南宮霽半醺,昏沉入夢。不知何時,忽聞外間人聲道:“聖旨到了!”心中一驚,未及起身,來使卻已闖入進來,呼道:“聖旨宣您回京呢,快快收拾了隨我走罷!”
南宮霽正欲答應,忽想起前事,怨忿頓起,欲回絕他,然張口便覺喉中幹澀,聲音小得聽不真切!
那人見他不走,作勢上來拉他!他閃身欲躲,卻忽覺一陣天旋地轉,繼而便覺周身一痛,才悠悠醒轉!
原是一夢!
由床上滾落地下,好在未傷著!隻是頭暈目眩,一時倒爬不起,想來四遭無人,便索性拉下被褥蓋著,靜躺養神。許久,緩緩起身,倚靠床沿,頭卻慢慢滑落臂彎,又埋進襟褥。靜寂的室中,響起一聲沉重的歎息。
屋外,北風捶打著窗門,乍聽似是人聲嗚咽。
時日如梭,又到辭舊迎新之時!雖說如今府中景況不如當初,然在眾人操持下,這年過得倒也不至過分冷清。
時近夜半,眾人正嬉娛守歲,忽聞騷動,驚出觀望,才知是外間放炮仗濺進火星,竟點燃了後灶外的柴火,好在施救及時,才免去一場災禍。
到底是無事,卻難免與眾人心上罩上層陰霾。淮安見家主為此不安,便寬慰道:“所謂火起生旺,看來今年府上定有好事。”
南宮霽聞之,雖不能說盡信,然知他是好意,便也一笑而過。孰料沒出幾日,此話還果真應驗了!外宅傳來喜訊:新荷有孕!南宮霽竟是要做爹爹了!說來他雖成婚日久,然膝下猶虛,當下好訊傳來,自是欣喜!
隻是高興過後,卻又新添煩惱:新荷是外室,當下有了身孕,本是時機將她接回府中,給個名分!然而朝雲跟前,他卻不知如何說!倒並非因他懼內,而是,之前朝雲是如何對待柳氏的,他心知肚明,何況新荷已是有孕之身,如何經得起那般折磨?而他縱然有心,也畢竟不能時刻守在她母子身側!因而甚覺為難。
且說此間愁緒未解,卻有另一喜事從天而降。
上元節當日,通判府宴上,南宮霽接到回京的聖旨!然他當時微醺,竟言稱不甘,道甚“洛陽春花尚未看遍,怎舍離去?!”令眾人愕然。自然,此是醉話,聖旨既下,他難道還能抗拒?
倒是說來,闊別了大半載的汴梁城,新春伊始,又是怎樣一番景致呢?
大雪初霽,銀裝素裹的宮苑較平日自添幾分閑趣。
將近正午,陽光勻散冰麵,一道道暈開的光輝炫得教人不敢直視。有宮人平步踏冰,竟也安然無恙,遂愈發大膽,在上似嬉戲般來回走動,看去極自得,令旁觀者皆躍躍欲試。
湖邊,清秀少年莞爾一笑,抬腳亦往冰上走去。一旁宮人見狀大驚,急忙勸阻!少年無奈,卻也未再堅持,便立在原地看著冰上眾人嬉戲。
一陣,忽聞身側人輕稟:“林娘子來了!”
少年似不經意一蹙眉,但露幾絲厭煩。身後,環佩之聲已近,須臾,聞女子請安之聲。
轉身見林妃那張尚帶病色的臉,越淩強忍不悅,道:“天這般冷,朕早教你在宮中靜養,你不聽便罷了,當下卻還來這這湖邊做甚?”
林妃聞之麵色悄然漲紅,開口欲答言,卻覺一陣寒風迎麵撲來,嗆得她急咳了好一陣,一時隻蹙眉撫胸喘息。
越淩見狀,終於又生幾分不忍,便盡量作了好色,謂她道:“你病未好,還是回去歇著罷!遊園之事,待到春暖花開未嚐不可。”
林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臣妾多謝官家關懷!這大冷天,本也想著不出來,隻這兩日覺著身上好些了,今日又得雪霽,聽聞湖邊景致極好,這才打定主意出來走動走動。”
孰料越淩卻道:“既如此,便隨你!隻是朕要先回去了,你若不適,也早些回宮。”言罷,果真轉身離去。
林妃心中縱然萬般委屈,當下卻也隻得化作一腔苦水默默咽下。
遠遠目送官家離去,人群遠處的樹下,一粉衣女子輕歎了聲。身側的小宮人卻是嗔道:“娘子方才若是步子快些,不也能見上官家一麵,說上兩句話?”
女子臉微微一紅,目光仍舊追隨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被遠處的樹叢徹底阻隔,才幽幽道:“趕上又如何,到底也是自討沒趣。”
宮中。
福寧殿內,聞聽官家回宮,裴元適忙正了衣冠,前往迎駕。
越淩今日在金明池雖因林妃之故未嚐能說盡興,然心情總還算佳,進門時臉上尚帶笑意。見此,元適心內倒也舒暢不少,想來今日勸禦駕往金明池散心還是不錯。
說來十七八的少年,又是一朝之主,天下之君,本應得意,然可惜先帝駕崩猝然,以至橫生許多枝節,縱然如今大勢已定,流言卻還難息,教這少年天子即位之初便如履薄冰!而除此,朝政上也未必有多順心,便說羌桀自立一事,朝中爭議不斷,是伐是和,至今懸而未決;再者,皇帝年青,政事上難免存錯疏,再言之他自小生於宮廷,長於婦人之手,性子軟些,遇事遲疑,或偶有輕斷是自然!為人臣者,不好生開導便罷了,卻還妄言天子“寡斷”,實令人氣憤!
更有甚者,遇著皇帝偶有小恙,一兩日上不得朝,便言之為“怠政”,更有傳言說皇帝後宮佳人無數,怠政乃因女色所惑。。。而此實乃一派胡言!上即位時尚未立後,此人盡皆知,而先帝生前對此事早有定奪,上自不能違背,卻又不得於孝期內大婚,可謂兩難!好在宰相呂諮奉上一策,請先將入選女子迎入宮中,待日後出孝再行冊封。越淩許了。
遂那早已議定的皇後林氏與另一入選的驍騎衛上將軍宋之望之孫宋氏便一道入了宮。林氏暫冊為昭儀,宋氏則為美人,隻待天子孝期一滿便各自晉位。隻是不知何故,天子對這新進宮的妃妾似乎並無好感,從不親近!到如今兩人入宮也有數月,恐是連官家的麵也未曾謀過幾回,勿論其他。
宮中之人個個精怪,見此難免又生流言,乃道官家先前看中的女子不為先帝所喜,遂將之賜婚他人,官家嚐為抱憾,便將怨氣出在這林、宋二人身上雲雲。總之,甚是不堪!
再說這林、宋二妃,那宋美人容貌無奇,或是自己也從未抱何奢望,因而對當下處境,倒也可安然處之;林氏卻不同,她名為昭儀,實是皇後,如今受了這般冷落,無疑覺是屈辱!心氣如何能平?何況她本也算得姿容秀麗,恐是從未料到入宮會是這般境遇,遂成日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真正是一副怨婦之色!想來便是官家哪日回心轉意,見她如此模樣,也難與之親近。
且說越淩回宮後,便聽元適回稟了洛陽的消息。
“暫且不能回京?”越淩一臉迷茫:“為何?”
元適回道:“貌似是染了疾,近時不宜走動罷!”
越淩蹙眉:“何疾,可要緊?”
元適垂眸:“應也不甚打緊,但歇個十天半月便好。”
越淩聞之心內略寬,道:“那就容他緩一緩,下月回京亦可。”
元適遲疑片刻,賠笑道:“南宮承事這病雖不要緊,然俗言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將養起來倒或還需些時日,官家不妨多寬限他些!”
越淩未答言,看去是未上心,隻低頭擺弄著桌上的物件,細看是些小木片,在他手下不斷教拚拆成各種形狀,倒也有些意思。半晌,才似回過神,道:“既不是大病,何須養那許久,朕看,此不過是他的托辭,去了洛陽這些時日,他是逍遙慣了,不舍離開罷!”
元適道:“南宮承事向來恭謹,斷不至如此!”言間,一手已探入袖中,摸到那封薄薄的信箋,心內暗忖官家口中雖這般說,語氣卻是不慍不火,當是無心怪罪,那便不如就此順水推舟?!遂笑道:“南宮承事自然也怕官家怪罪,遂已上表自陳。”
越淩詫異:“上表?”
元適忙將那信呈上。
越淩笑道:“汝倒是大膽,竟敢與他傳私信!”
元適忙謝罪。
越淩道:“罷了,朕倒想看看他如何替自己辯駁。”
元適不知那信中所言為何,但事後看來,此舉實是失策,因官家看過那信,竟然龍顏大怒了!說來這到底是他裴元適大意不察之過!當初去洛陽宣旨的內官回來已稟知,南宮霽乃是於通判府宴上接的旨,當時尚與人談笑風生,無何病狀,怎第二日便不起了?此間顯有玄機!更何況南宮霽此時已是外官,縱然有上疏亦不可直呈聖前,傳私信更是禁忌!
可歎他裴元適自詡聰明,卻因一時僥幸而觸犯聖怒,心內自是懊惱沮喪,因是幾日惴惴,隻等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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