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2 更新時間:17-02-04 08:07
《暖冬》的故事並不複雜,男女主角在一個寒冷的冬天相遇,似乎是一見鍾情然而又彼此克製,每個人的感情都像行走在一根緊繃的弦上。這部當年斬獲最佳音樂獎的影片,配樂的確名副其實,一直以一種淡淡的幽怨訴說著主人公婉轉而撩人心弦的愛戀。隨著寒冷一分分消退,冬天也一步步遠去,等到陽光灑滿大地的時候,也就是他們愛情結束的時候。
簡明澄印象最深刻的,是影片後半段的一幕。鏡頭越拉越高,雪地上的人也越來越小,他們都在向著各自的前方越走越遠,而觀眾看到的,隻有雪地上縱橫交錯的淩亂的足跡,像一幅舊時代的水墨畫。
看完之後,簡明澄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忘記了看這部電影的真實目的。實際上,在看的過程中他幾乎忘記了顧恩重。以簡明澄外行人的眼光看來,這部電影裏的每一個人都很出彩,但又似乎每個人的存在感都不是那麼強。簡明澄一向痛恨有些文藝片的無病呻吟,但或許是有顧恩重在,他存了一份私心。
看完之後,他又把帶子重新倒回去看顧恩重出場的片段,完全忘記了這不是在自己家,而旁邊的阿姨也一直沒有說話。簡明澈原來倒是經常這麼幹,所以或許她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顧恩重演的,隻是一個橫刀奪愛的第三者,但整部電影中卻沒有這樣激烈的措辭。他以一個近乎完美的形象出現在那個暖冬,於是成為春天殘酷的宣判者。電影中的扮相其實比當時的他要老氣,但仍然能看出比現在更稚嫩。果然十年的時光不是說沒就沒的,它總會在人的身上留下一些印記。就如十年前簡明澄不知天高地厚、任性狂妄,十年後他已經知道,自己隻有自己。
一部電影看完,他不好意思再在老教授家打擾,所以抱著碟片返回自己家中,心裏想著再怎麼還是應該買台電視,至少這樣屋子裏更有家的氛圍。
晚上簡明澈沒有過來,但是發來短信解釋說是因為要和室友一起去看音樂噴泉。青藤市這一年新建起一個大型主題公園,近期正式麵向公眾開放,每天晚上都有音樂噴泉表演。簡明澄知道她玩兒心大,遂沒有多想。他大學時代和室友約出去玩兒也是常有的事兒,在這方麵,女生之間似乎更頻繁一點兒。
睡覺前,簡明澈又發來一條短信,問他是不是有個朋友叫方俊乾。簡明澄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他知道簡明澈遲早會問這個,但始終沒有想好該怎麼跟她說。於是他裝作自己已經睡著的樣子,把手機放在一邊置之不理。
藤大農學院暑期有一個國際學術交流項目,是要下鄉調研農業生產,指導藥農中草藥種植,同行的會有歐洲那邊的友好學校來的幾個研究中草藥的專家。中草藥近些年在國內引起不少爭議,但頗有種牆裏開花牆外香的意味。此行需要幾個懂外語的翻譯隨行,農學院跟外國語學院這邊的老師協商過後,決定讓外院的老師帶著幾個學生去。
本來名額早已經敲定,但簡明澄在這方麵多留了一個心眼兒,問他們能不能多帶一個人。領隊的負責人很爽快地說好,於是簡明澄很快就收拾收拾,跟著科研隊一起下鄉考察。
他在鄉下被蚊子叮,被蟲子咬,手臂上、背上腫起好大幾個包。臨走時走得急,沒準備什麼防蚊蟲的藥水,後來隊裏考慮到有外賓在場,又從經費裏撥出一部分專門用於購買防蚊液。每天出門前噴在身上,晚上睡覺前噴在屋子裏。防蚊液是薰衣草味兒的,簡明澄的整個暑假,就都充斥著或濃或淡的熏衣草香味兒。
九月初回到青藤市,很快就要著手準備開學前的一係列工作。簡明澈也實習回來,簡明澄這才知道她是去一個生物科技公司做數據錄入員。她回來抱怨說:“本來聽著挺高大上的,結果就是去盯著那些儀器,守在電腦前錄入數據。後來他們知道我是學外語的,又讓我做一些文件的日常翻譯工作,反正就是給他們打雜。”
兩個人似乎都已經把一個月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幹二淨,而簡明澈也沒有再在他跟前提方林漢或者方俊乾,但簡明澄知道他們仍然在交往。
開學前一天,簡明澄和簡明澈一起去看一場油畫畫展。據說這場畫展光籌備就是整整一年的時間,展出的都是當代青年藝術家具有拓展性、實驗性的最新寫實作品。青藤市美術館是全國巡回的第二站,之後還將相繼於其他美術館進行展出。
簡明澈看見一副畫著一個正在讀書的青年的油畫,非要把簡明澄拉過去看,說:“你看這個!這個人像不像你?”簡明澄被她弄得啼笑皆非,不過認真看畫上的人,倒真有那麼幾分像是滄桑版的簡明澄。
畫中的青年坐在一張書桌前,麵前隻一杯水、一本書,右手握著一隻鋼筆,穿著上個世紀的無袖拉鏈外套,裏麵套著一件軍綠色的毛衣,背後書架的老木頭色澤沉重。青年的眼睛也定定地看著前方,似乎在你看他的同時,他也正看著你。
簡明澄的視線和畫中的青年錯開,落在他背後書架的照片上。長發女人抱著孩子,但卻看不到五官。畫家是出於何種目的故意不畫出女人和孩子的五官呢?僅僅是想要突出作為主體的青年嗎?
簡明澄正這樣想著,忽聞得一邊傳來人群的騷動聲。兩人聞聲往一邊看去,就見人群簇擁中漸漸讓出一條路來,周圍還不停有人舉起手機拍照。看到竟然還有人開閃光燈,保安人員連忙跑過去製止,維持畫展秩序。
簡明澄一愣神間,簡明澈就已經跑到人群外圍,她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他也拉不住。他靜等她看完熱鬧回來,這時就見人群中終於走出一個人,那張臉感覺像是有點兒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兒看到過。他不以為意,卻在看到緊隨著這女人出現的男人的時候一愣。
顧恩重很有紳士風度地護著寧璐來到畫作前,再熟練地微笑著跟周圍的人點頭致意。他們這一次來看畫展並沒有驚動任何媒體,也並不想大肆宣傳。
“就像不應該在戰爭死難者紀念館前微笑著拍照一樣,我請大家也不要在這樣的畫作麵前拍照。”寧璐微微彎下腰對周圍的人這樣說。
人群有一瞬間的尷尬和寂靜,保安趁勢以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美術館允許參觀者適當拍照,但禁止閃光燈,請大家自覺遵守規則,維護參展秩序。”
寧璐所說的畫作,名字叫做“盲女”,但畫中女子的眼睛卻並沒有失明。展示牌對畫作的主題有簡短的介紹,說明這是一位佚名青年畫家的作品,所畫的乃是一個深山村落裏被拐賣的婦女。婦女懷中抱著她裸身的孩子,但孩子的眼睛卻沒有眼珠。
簡明澄遠遠地看著,隻覺得有些心驚。難道畫家都喜歡在人的眼睛上做文章嗎?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過去打聲招呼,說起來自己和顧恩重那奇怪的交集根本就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如果自以為熟絡地貼上去,未免讓人看輕。但若是什麼表示都沒有,似乎也不太妥。
躊躇間他隻是站在原地,而簡明澈站在人群外圍,心髒興奮得雖然快要跳出來,行動卻很膽怯。她看到顧恩重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來,一瞬間緊張得低下頭,捂著臉小跑回簡明澄身邊。
她極力抑製著興奮,臉頰卻通紅,眼睛也發亮,壓低聲音對簡明澄說:“那是顧恩重啊!那真的是顧恩重啊——”
簡明澄淡淡地點點頭:“嗯。”這時,顧恩重的視線正好和他撞上,簡明澄微微彎起嘴角向他點點頭。相比起來,對與這次的不期而遇,他倒比顧恩重顯得更加從容。
簡明澈一手捂著臉,一手拉著她哥的袖子,背對著那邊說:“怎麼辦、怎麼辦?他有沒有往這邊看?你說他有沒有認出我來?畢竟那天晚上我都沒敢抬頭看他……”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猛地抬起頭來,說,“哥,你能不能去幫我要個簽名?”
她表情凝重,倒好像要他答應的是一件什麼天大的事。簡明澄囁嚅兩句,但沒有說出拒絕的話。他問:“簽在哪兒?”
簡明澈表情極其認真地想想,趕緊打開挎包翻找,卻越翻越著急,最後簡直要急得哭出來。她現在很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養成隨身帶紙筆的習慣。
簡明澄見她這番模樣,歎一口氣,說:“在這兒等我。”
顧恩重注意到簡明澄的離開,下意識地邁出腳步想跟上去,這個時候卻聽見旁邊的寧璐說:“謝謝你這次來陪我看畫展。”
顧恩重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兩人素有交情,見外的話自然不必多說。
不一會兒,簡明澄拿著紙筆走上前來,審慎地說:“顧先生。”顧恩重和寧璐同時轉過身來,他說,“能不能幫我簽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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