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14 更新時間:17-02-09 11:38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已是臘月二十九,那日決明君,叮囑了小元,讓他不要告訴展林風中毒,他給展林風療毒的事,所以展林風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太疲憊才會暈倒。
第二日就是除夕,依照慣例,除夕到大年初三,福瑞樓要打烊,展林風督促著夥計,將福瑞樓收拾了一番,該發的貨物也全部發出,與豐濟的合作也順利進行。
他一忙完,便上了樓到精典閣,決明君正在核算樓下交上來的最後一筆賬目,見了展林風站在門邊盯著他看,便招手笑道:“站在那裏做什麼?進來吧。”
展林風施施然進了房門,將門關上,坐到椅中道”:今日我遣了夥計們回家過新年。”
決明君埋首記著賬目”:我知道,白山已同我告了辭了。”
展林風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明玨,你,可有要去的地方?”展林風問出這句話時,心中有些忐忑,他害怕聽到決明君答“有”這個字,心中卻又想著,若明玨說有地方去,他該要想什麼辦法將人留下來。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展林風也十分明了自己對眼前之人的感情,自那晚明玨守了他一夜後,展林風發現自己的身體,竟莫名得好了許多,連冬衣少穿兩件,竟也不會覺得不適,在另一方麵,自己對眼前之人的欲望也隨著感情與日俱增,往日的他都是清心寡欲而內斂的,而最近幾日,他在夜裏想著同住一個院子的人,就自瀆了兩次,恨不能闖進決明君的臥房,肌膚相親,同榻而眠。
展林風的臉因想到晚上自己對決明君的綺念而微微泛紅,決明君抬起頭,放下筆道:“淩軒,若是這幾日不便,我可以到其他地方住幾天。”
展林風忙半傾了身子,搖頭道:“明玨何出此言,我是想著,若是明玨不棄,不如,不如就留在樓中過年,我,我也是不會走的。”他的聲音慢慢變輕。
決明君聽他這樣說,便道:“我孤家寡人一個也沒地方去,還要淩軒你收留這幾日才是。”展林風聽罷,忙道:“如此,不如你我等下一道去備一些年貨,決明君應道”:好,待我記完這賬目就去吧。”
二人沒有坐馬車,隻沿著南橋大街一路往下走,天氣雖十分寒冷,卻一點不能影響三通城新年的氛圍,一些小商販兜售著各式各樣的玩意兒,有吃的有用的十分熱鬧,明日是除夕,為了能在除夕趕回家團圓,他們都卯足了勁兒,盡力將貨物出售完,因此今日的街上比往日還要熱鬧些,大家都爭取在今年最後的兩日裏能多掙幾個銀錢,展林風手中提著幾個大紙包,招呼著決明君”:明玨,等我一等。”
決明君停在一處賣香包香囊的攤位前,向小販道:“這個怎麼賣?小販見他指的是一隻白色的香囊,下麵墜著銀色的流蘇,忙笑應道:“公子好眼力,這隻香囊的用料是南方的雨和錦緞,我這裏就兩隻,不過這香囊還沒有填裝香料,也沒來得及繡圖案——這是沒完工的,公子不妨看下其他的,我這裏還有。”
“:無妨,我就要這隻沒完工的。”決明君將那隻香囊拿起,仔細檢查一番”:這隻沒完工,公子你就給五十個銅錢吧。”小販笑道:“完工的一兩銀子,我就一半的價錢給你。”
決明君從腰間的錦袋中揀出一塊碎銀遞給小販,小販掂了掂,找給他一把銅錢,決明君隨手扔進錦囊,將香囊放進了玉帶中,展林風趕到,正好看見他將香囊收起來,便道:“明玨想繡點什麼圖案在上麵,巧藝居的手藝在三通城是最好的。”
決明君搖搖頭”:還沒想好,淩軒喜歡什麼圖案?”
展林風見他問自己,想了想道:“決明花或是文竹。”
“:哦?”決明君有些錯愕,文竹是文人雅士最喜愛的飾物之一,梅蘭竹菊,這好理解,可決明花,為何是決明花?
展林風見決明君露出詫異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別過頭去”:這,其實還有許多圖案,我都喜歡,紅梅,黃菊,青蓮。。。。。。。”
決明君了然的點頭,轉開話題道:“嗯,我們去那邊看看,明日除夕該吃什麼好。”
二人在街頭又逛了一回,直到暮色降臨,吃了晚飯才回來小院休息
入夜,決明君就著油燈,將白日裏買的香囊取出,選料青色和鵝黃的絲線,嫻熟的在香囊的正麵繡了一簇文竹,對於這樣的日常佩戴物事,決明君向來是親力親為的,倒不是他的繡工比之專門的繡娘要好上多少,而是覺得經過別人的手,小物件上就沾染了別人的氣息,所以在選香囊時,才擇了一隻這樣沒做完的。
待繡完香囊,決明君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他的繡工在經年的練習中已是極好,針腳細密,幾枝文竹也十分雅致。末了,將幾味香料裝了進去,再取出已雕琢完成的那枚紫玉髓心玉佩,玉佩上正麵是陽刻的一個辟邪法印,背麵是陰刻的平安經文,他將香囊的掛繩穿過玉佩,將玉佩收進了一隻小小木匣中,那日得的紫玉髓心,他分成了兩塊,一塊就刻了這玉佩,作為謝禮回贈給展林風,另一半刻了一枚印章,上麵刻著他的本名。
除夕,天降大雪。
街上的人如突然消失了一般,變得寂靜安寧,幾乎所有的人都窩在家中與家人團聚,展林風一早便在房中燒起了地龍,又起了火盆,將棋盤收拾齊整,溫了一壺千日醉,在火盆上,又架起一隻小鍋,鍋中煮了洗淨切成小塊的牛骨和羊肉,隻著一件薄衫,擀起麵來。
決明君進門時,展林風正將揉好的麵切成小塊,然後用麵杖撚成薄薄的麵皮。
“:好香。”決明君手中捏著木盒,順手關上房門,一陣雪風卷了進來,火盆中的炭火跳動了幾下。
“:明玨,你來了,正好,湯也熬的差不多。”展林風停下來,拿起一旁的木勺在鍋中攪了攪,盛了一碗湯送到決明君麵前”:你嚐嚐,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決明君接過碗嚐了嚐,笑道:“很鮮,想不到淩軒你還會做羹湯。”
展林風聞言臉上微泛了紅,輕聲道:“明玨說笑了,我這也是瞎煮的,以前娘親會親手在除夕煮了這湯,讓它在火上熬一整天,然後給我盛上一碗,據說喝了可以強壯身體,遠離病痛。”
“:哦,那今日我一定要多喝兩碗。”決明君笑道:“這些皮是拿來包餃子。”
展林風點點頭,看著大小不一的麵皮道:“就是做得有些難看,明玨會包餃子嗎?”
“:嗯,看別人包著有趣,自己也動手做過兩次。”
“:明玨你如果不介意,不如你來吧,我來擀皮如何。”
“:好啊。”決明君興致盎然地卷起衣袖,開始一張皮,一勺羊肉餡兒包了起來,大小不一的麵皮到了決明君手裏都變成一個個胖墩墩大大小小的餃子。
院子裏響起了腳步聲,小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主子,主子,你在家嗎?”
決明君打開門,小元提著一隻竹籃站在門外”:明掌櫃你也在呀?我娘親做了些好吃的,讓我給你們送過來。”決明君將小元讓進屋,打趣道:“讓我看看你娘親都做了什麼好吃的?”小元將籃子放下,一碗碗的小心端出來,不好意思的笑道:“娘親說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主子和明掌櫃你們可不要嫌棄,這是紅糖小米,這是醬羊腿,這是熏的臘豬腿,還有芸豆粥。”
四隻大土碗放了半張桌子”:小元有心了,替我多謝你娘親,帶些餃子回去吧。”展林風一麵說,一麵將桌上的餃子用一隻海碗裝起來,放到他的籃子裏。
“:謝謝主子,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元笑著提起竹籃道:“我娘親還等著我呢。
“:嗯,去吧。”展林風又從錦囊裏掏出一隻銀元寶”:這是給你的歲銀。”
“:謝謝主子。”小元高興地接過銀元寶,向展林風和決明君行了禮,走了。
午時過後,雪越見下的大了,展林風擺好棋盤道:“明玨可想來上一局。”
好啊,決明君應道:“兩人一直下到光線漸暗才收手,展林風將蠟燭點亮,兩人就著火盆,展林風將小幾搬上臥榻,溫了酒吃起年夜飯來。
“:嚐嚐這百花釀,這是塔塔的貢酒。”展林風將另一隻酒壺替決明君斟上說道。
決明君向展林風舉杯後,一飲而盡”:確實好酒。”
展林風點點頭,將自己杯中的酒喝盡道:“千日醉酒性辛烈,這百花釀卻是綿醇濃厚,其實百花釀最早是出自漠南的宮廷,漠南。。。。。。如今卻是早已消亡了。。。。。。隻是可惜了那些漠南的百姓要做亡國之奴。。。。。。。”他忽然停住,眼中似有淚花閃現,決明君早知他身份,更知他此時必是想起了故土,遂安慰道:“在天下百姓看來,不論是漠南,漢國,塔塔,還是夜刹,隻要是能安居樂業的地方,就是好的地方,所以天下的君主隻要將百姓的事放在心裏,就是好的君主,廟堂的官員能以百姓的事作為為官的目的,就是好的官員,同樣的,如你我這樣的人,若是能為百姓的事出一份力,那就已是盡了自己的本分。這天下生活的都是黎民百姓,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樣的,又何必分什麼漢國。塔塔。漠南,夜刹。”
展林風抬起頭,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他並未向決明君袒露過自己的身世,決明君此番話,像是在安慰他,不必因漠南亡國,百姓受難而難過,但細聽之下,又隻是像在抒發自己的觀點,展林風抿了抿唇,他看向光影中的決明君,但見他麵如冠玉,唇若桃花,眼中似星辰般熠熠生輝,人品氣質更是人中龍鳳。這樣的一個人是值得自己以誠相待的,若是能得一生伴其左右,那又是何等幸事。
“:明玨,有件事,我想說與你知道。”展林風斟滿了酒,抿了一口,說道。
“:哦,淩軒有事,但說無妨。”決明君笑應道。
“:其實我,我並非是展家子弟,我是。。。。。。”展林風話還未完,就被決明君以手指封住他的唇,展林風立時住了口,唇上的觸感溫暖細膩,他的臉慢慢發起熱來,決明君也發覺自己的動作有些太過親密,於是放下手指道:“淩軒,你於我而言,隻是福瑞樓的東家,不過我覺得活在這世上最緊要的,是做好自己應該去做的事,過自己想要的生。”
展林風沉默了兩息,他已明白了決明君的意思,他是在保護他,也是在提醒他,於是點點頭道:“明玨說的很對,是我沒想明白。。。。。。。”
決明君拿起酒杯斟滿酒,舉起酒盞對展林風道:“這一盞我敬淩軒。”說罷,一言而盡,展林風將酒喝下,臉上已泛起了紅暈,他跪坐在榻上,上身前傾,看向決明君道:“明玨,還有一事,我想問你。”
“:哦。”決明君見他的臉在酒液的澆灌下如三春之桃,心中不由突地一跳,開口道”:淩軒請問。”
“:我,我想問明玨,你可有想過找一個,一個相伴之人,與你與你攜手共度此生。”
“:相伴之人?淩軒所說的相伴之人可是指的妻妾。”
展林風有些猶豫,還是慢慢的點了點頭,其實他想說的並不隻限於妻妾。
決明君低下頭,相伴之人麼?在他年少時,那是多少年之前的歲月了,決明君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幅畫麵,潺潺的流水,開滿花的園子,潔白的玉石宮殿,一身宮裝的娘親,威武的阿父,帶著珍珠玉冠的姐姐,花園裏盛開的決明花下,有一個眨著一對圓溜溜大眼睛,嘟著粉紅小嘴的八九歲的女孩兒,決明君還記得姐姐喚他小櫻,小櫻的阿父是一個領主,小櫻從一出生就被定為與他相守一生的人,他會成為邀月境未來的境主,小櫻是阿父為他選的妻子,他們長大後會結為夫妻,然後再養育出邀月境未來的統治者——如果沒有那場變故,邀月境沒有毀於一旦的話,他現在也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吧?或許還會有很多的兒女。如今姐姐木槿,曾經驕傲不可一世的公主,現在還躺在雲光境的棺材裏,等著他尋到聚魂鈴,而阿父,娘親,小櫻,所有邀月境的百姓,都已化作了虛空中的一縷煙塵,決明君的眼睛有些發酸,以手掩麵輕聲道:“連家都沒有的人,又怎能與人相偕到老,共度一生。”
“:怎麼不能。”展林風聽他這樣說,一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我願意與明玨你相互扶持,度此餘生。”
決明君抬頭,正好對上展林風一雙滿是期翼和熱情的眼睛,二人靜默了兩息,展林風的眼中慢慢溢滿了柔情蜜意,在開口時,已啞了聲音”:明玨,我心悅你。”
決明君的心如浪潮般翻湧起來,他聽"我心悅你"這四個字從其他人的口中說出沒有千遍也有百遍,卻沒有哪一次能這樣觸動他的心緒,他隻覺得心中有一塊地方,漸漸被一股說不出的暖意填滿,然後溢向四肢百骸.
展林風抓住他的手,越過小幾,俯下身,臉慢慢靠近決明君,直到二人呼吸相聞,然後,展林風的唇壓上了他的,決明君沒有動,任由展林風的舌掃過他的唇瓣,輕探進口中舔抵,一陣異樣的酥麻升騰開來,令決明君輕顫了一下,終於,他將頭側向一邊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淩軒,你醉了。”
展林風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側,他的臉很燙,眼中帶著潮濕的霧氣,啞聲應道:“我沒有,明玨,我。。。。。。。”決明君抬起頭,看著他的雙眼”:你醉了。”
展林風透過決明君的眼睛仿佛見到了滿天星海,星海中每一顆星都在打著旋,發出忽明忽暗的光芒,一陣沉重的倦意湧了上來,展林風沒有支撐住,斜躺到了榻上,闔上了眼睛。
“:你醉了,我卻還醒著。”決明君下了塌,將展林風打橫抱起,打開房門送回了展林風的臥房,替他蓋上絲被,在床榻邊坐下,看著展林風熟睡的臉,指腹輕劃過他的臉,靜默片刻,輕歎一口氣,然後轉身滅了油燈,掩上房門,將剛才的飲酒的房間收拾妥當,才回到自己的臥房。
坐在榻上,決明君的心有些亂,他伸出手摸著剛才展林風吻過的地方,那裏似乎還留有展林風唇瓣的灼熱和柔軟,他在展林風靠過來時沒有推開他,甚至連回避也沒有,決明君很清楚自己慣常的容忍度,他十分厭惡被人觸碰,可是對於展林風,他並不討厭,反而是有些期待的,期待著被他溫柔的目光注視,期待他的觸碰,決明君搖了搖頭,將手撐著額頭,他一定是入戲太深了,明玨這樣一個落難書生的身份看來是時候結束了,梨藝園的舞台,他也許久未去,而明爵爺也該回京去了。
決明君在榻上躺下一動不動,心中卻沒有靜下來,他不是沒有想過與一人相守一生,然而凡人生命短暫,在決明君漫長的生命中,就如同轉瞬即逝的煙火,如何能夠相守,與他一般的十境中人,簡知有桑榆相伴,安九鳳三百年前就尋到了姬流雲,十二公子,十二公子雖是孤身一人,但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的好,決明君腦中如跑馬般亂想一通,不知不覺窗外已出現了一線晨曦。
他定下心來,起身更換了一件青色的錦袍,到展林風門前,輕推開門,展林風還在沉睡,決明君將那塊紫玉髓心雕琢的玉佩取出,放在展林風枕邊,想了想,留下一封書函出了房門,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小院,他或許,再也不會以明玨這個身份回來了,也不會再用明玨這個身份和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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