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61 更新時間：17-02-04 10:03
這天可真是冷得邪乎。入了冬，雪似乎從沒停過，鬆枝上壓滿了厚厚的一層雪，地上的雪也足夠齊到腳踝上麵。這也就罷了，可那風仿佛是成心跟人們做對兒似的，比那夏天的太陽更毒更辣，刮在臉上就跟刀子擦過你的臉頰一樣讓人心驚。
丫頭依依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這麼冷的天，大夫人也不讓我們這些當奴婢的省點心，成天使喚我們做這做那的。奴婢好歹也是個人啊！”
“還說，越發沒規矩了，仔細大夫人聽見了撕爛你的嘴。”丫頭熙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邊轉頭柔順地對孟舒逸道，“小姐可不要往心上去，依依也是無心。”
舒逸不甚在意，輕笑道：“其實她說的也是不錯，夫人確實狠了點，回頭我該向她提議才是，可不能這麼對奴婢了。”
“小姐，您還是別去了。”熙兒聽聞這話，連忙跪下道，“小姐體諒我們，奴婢自然感激不盡，可這大夫人實在是惹不得，您又是三夫人心尖的寶貝兒，您可不能犯了大夫人。。。。。。”
“怎麼了？這是哪跟哪。。。。。。”依依是新招入府裏的丫鬟，被分配到舒逸這裏來，很多事情她顯然還未知。
舒逸朝熙兒使了個眼色，熙兒會意，便對依依道：“看這時辰，大夫人那裏也該擺飯了，還不趕緊去瞧一瞧。”
“是。”依依應了一聲挪著步子退下，烏溜溜的眼睛還好奇地朝裏望，被熙兒一瞪才趕緊出了裏屋。
“怎麼，難不成哥哥又被父親讚賞了幾句？”舒逸靠在軟墊上，閑閑地道。
“那倒不是。隻是，小姐，大夫人對我們抱有成見、刻意刁難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小姐您也應該是清楚的，此時斷然不能去碰導火線啊。”熙兒擔憂地道，“這也隻是奴婢的一點想法，還望小姐考慮考慮。”
“也是。”舒逸低頭玩著扇子，暗暗思索著。這大夫人房中有兩女一男，本來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她的孩子都是府裏最得寵的，誰知父親又迎娶了源於書香門第的母親，生下了自己和哥哥，他們大房的寵愛就遠不如從前。哥哥從小懂事，文武兩手抓，自己又能聰穎解語，父親就漸漸撇開了大房。
大夫人哪裏能忍下去？心機手段倒是費了不少，可看見母親淡然置之的樣子又隻能放棄，卻又一陣氣悶，總想著挑些他們二房的錯出來。
熙兒在擔心什麼她自然也清楚，不過是怕被大夫人無中生有拿出把柄來罷了。
“放心吧，該說的我都會說，不該說的我也自有分寸。”舒逸溫言撫勸著熙兒，轉開了話題，“聽說前幾日大小姐來找過我，不過我不在。”
“是有這回事。”熙兒想了想，又細細地把那天的情景娓娓道來，“。。。。。。不過您倒是不在，大小姐她顯得很是失望，留下禮物走了，還說改日來找您，像是有什麼事情。”
“事情？她找我能有什麼事情？”舒逸皺眉，“她雖不像二小姐那樣驕縱無理，待我也不差，可也算不上好，更別提有什麼事情了。要有事情，必然是大夫人遣她過來的也未可知。熙兒，今日用完午膳我們去大小姐的翠菱院瞧瞧。”
“是。”熙兒福身道，卻見依依急急地跑進來，“奴婢剛才去大夫人擺飯的屋子那邊瞧瞧，不想遇到了大小姐，她說逐屋逐院的傳飯，這不跟著我到咱們這兒來了。”
什麼逐屋逐院的傳飯，不過是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把那天沒見的麵補上罷了，也隻有依依這樣的傻丫頭才會信。舒逸和熙兒都強忍住笑，舒逸連連擺手道：“還不快些請進來。熙兒，你去沏一杯茶來。”
“大小姐。”
“大小姐。”
門外的丫鬟跪地迎接大小姐孟舒雅的到來，舒逸也連忙躬身道：“大姐。先喝一杯茶如何？這是二哥的部下采來的，也不算什麼好茶，還望大姐賞光。”
“三妹不必多禮，這喝茶就先免了。”舒雅微微一笑，“母親那邊傳飯了，三妹快快跟我過去，路上我們姐妹也好增進增進感情，免得一家子都生疏了。”
“大姐說的是。”舒逸笑道，“那我們這就走吧？”一邊朝著使個眼色，熙兒便攔住要跟上去的丫鬟道：“都跟著幹什麼？平白給兩位小姐添麻煩。隻用雲琪姐姐跟我一同去就好。”
舒雅不易察覺的頷首，雲琪立即笑著走到熙兒身邊，跟在兩人後麵。
“不知大姐特地來找我有甚麼事？難不成。。。。。。三妹哪裏失了禮數，冒犯到大姐了？”舒逸問道，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但心裏的疑惑卻是越發濃了。
有什麼事情，能讓跟自己並不交好的大姐三番五次來尋？
“沒有沒有，三妹一直很懂事，哪來失了禮數這一說。”舒雅先是抿嘴一笑，然後正色道，“這次來找三妹的確是有大事兒。一直聽聞父親說三妹你聰穎過人，腦子也機靈，就像找你出個主意，看看這次是怎麼回事。”
“什麼事？大姐不妨說來聽聽。”舒逸更是好奇了。
“不瞞三妹你說。。。。。。”舒雅的臉上滿是憂慮不甘道，“前個兒皇上麵前有了新秀，三妹可是知道？就是那個現在春風得意的錢大人。”
“錢黎錢大人？這倒是聽說過。而且聽二哥講，這錢大人還是靠一身在皇上麵前須留拍馬的本事得了大官，一直靠著他的大兒子發財，並無真正用處。”舒逸緩緩道，轉而問道，“大姐所說之事和錢大人有何關係？”
“三妹可知這錢大人家裏是什麼背景？”
“據說是商賈人家。”舒逸答道。商賈人家是官員裏可以說是最低的一種出身了，遭受那些高貴的貴族人士鄙夷。雖然因為出身，舒逸也對商賈人家存在偏見，但也不會惡言相對。
“就是這樣啊。可是，前幾日母親竟與我說，要我與那錢大人的二兒子訂婚！”
舒逸忍不住神色一變：“怎麼會？大姐你是什麼出身，那人又是什麼出身，豈能讓你們訂婚？簡直荒謬！難道大夫人全盤讚成這門婚事？”
“母親自然是不讚成的，可這次是皇上親自下旨，豈有不從的道理？”舒雅臉上憂慮更重，“三妹怕是不知道，錢大人的二兒子是外交使，前些日子剛結交了一個強大盟友，皇上正不知怎麼賞他，就決定賜婚了。”
“那怎麼會落到咱們孟家頭上？我們孟家可是曆史悠久的大家族，現在也是數一數二的，皇上怎麼想到拿一個商賈人家的孩子。。。。。。”
“這我也不知，可天命難違啊。”舒雅無奈道。
“那大姐來找我做什麼？難不成我一夜之間就成了皇上，把那聖旨收回來？”舒逸打趣。
“因為三妹聰明，所以想請你幫忙想個拒絕的法子。”
“大夫人一向也是聰明的，隻怕我根本及不上，難不成她也未想出好方法來？”
“母親她想倒是想了不少，可那些辦法根本無用，可以算是荒謬、不切實際之談，用上去隻會白送了咱們孟家的前途。”舒雅歎道，“所以三妹千萬要想些辦法。”
“嗯。。。。。。”舒逸沉吟道，“這法子我自然會盡量去想萬無一失一些的以保大姐和我們孟家周全，隻不過可能需要一些日子。大姐，這聖旨還有轉圜的餘地吧？”
“沒有，皇上說還可以再讓我考慮。”舒雅道，“可是皇上自然是不希望我拒絕的，這妹妹一定明白。皇上這。。。。。。”
她欲言又止，止住了接下來的不滿和抱怨。
“大姐的擔憂我知道。大姐不必憂心，小妹定當全力相助。”舒逸溫言撫勸道，舒雅也漸漸定了定心神。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大夫人房外，頗是有默契地同時住了嘴。
“大姐和。。。。。。三妹來了？”二小姐孟舒玲看見舒雅和舒逸同時走進來，不由得一愣，半晌才招呼道，“來得可是遲了，害我們這一桌子人等得急！”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舒雅和舒逸應付著，各自落座。看著舒逸，舒玲臉上忍不住現出酸色，對舒雅道：“大姐，你怎麼能與那。。。。。。三妹廝混在一起？她可是我們的頭號敵人！”一邊忿忿，“也不知她使出什麼手段博得父親歡心。”
“二妹，你從小嬌縱，也該收斂一些了。”舒雅給舒玲夾了一筷子菜，“那是三妹天生聰穎，你也該學著些，有了真本事才能立足，光在這兒說閑話可沒用。”
“知道了。”被自家姐姐說了一句，舒玲有些不悅，“大姐，你為何幫她說話？要不是你攔著我，我早就。。。。。。”臉上歹毒的神色若隱若現。
“害人之心不可有！”舒雅低聲嗬斥，“我問你，若你不使那些小把戲，你可還能討得父親歡心？還好意思說三妹。”
“哼。”舒玲冷冷哼了一聲，不屑地瞟了舒逸一眼，繼續對付著碗裏的菜食。她倒是佩服舒雅，怎麼一點小把戲都不用就能在父親麵前博得麵子？雖說比不上舒逸，但至少還是有麵子的，可自己怎麼就不行呢？
改天一定要去跟大姐好好討教一下，免得日後又被說成不懂事。
這邊的舒逸正在吃茶，忽然聽得父親喊她：“逸兒，快過來，為父有事要問問你。”
“爹爹。”舒逸略微整了整發飾就過去問道，“可是有什麼吩咐？”
“沒有，你坐吧。”
邊上早有嬤嬤搬來了凳子，於是舒逸順勢坐下道：“父親有什麼事？盡管說，逸兒一定仔細聽著。”
“你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公裏頭選秀的人來我們府上看過了。隻因你當時身上不舒坦在房中靜養，所以沒有讓你出去，但是你二姐、五妹都入選了，想來你也必然要去，於是我就把你的名字也上報給那些人了。他們也聽聞過你的伶俐漂亮，”父親說著，看著舒逸靈動華美的眉眼和纖美的身姿，眼中閃過讚歎，“所以也把你選進去了。想來你沒有反對意見吧？”
“當然不會有。”舒逸柔順地低頭道，又裝作好奇地問，“爹爹，那大姐和五妹呢？她們為何沒被選上？想來她們無論姿色和才藝也是一等一的。。。。。。。”
“你大姐估計婚事將近了，自然不能入宮了。至於你五妹。。。。。。”
“那還用說嗎？”舒玲皮笑肉不笑地諷刺，“五妹？三妹，你這話可不對了，舒悅盡管跟的是我們孟家的姓，卻不能算是我們家的人，更別提是什麼“五妹“了。誰不知道舒悅隻是爹爹善人有善心撿回來的？”
四小姐孟舒夜首先“噗嗤”笑出聲來，就連周圍的丫鬟嬤嬤都別開頭去低低地笑，看舒悅的眼神裏都帶著看下人的意味。
“舒玲！”舒雅皺起眉頭拉了一把舒玲，她才長笑一聲坐下。
舒逸也沒有出言反對，默默挪回自己的位子去繼續吃飯。用筷子撥著碗裏晶瑩剔透的飯米粒，舒逸竟出神了。
其實她並不想入宮，她也有喜歡的人啊。。。。。。
那個總是意氣風發如今卻清冷異常的少年。
說不清的感覺在心口彙聚。
匆匆解決了午飯，舒逸就帶著熙兒先行告退了。
“小姐，您為何這麼早就離開？瞧大夫人的樣兒。。。。。。”聽見房內大夫人“舒逸也太不懂事”的聲音，熙兒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道。
“熙兒，你可知我心裏有人？”舒逸淡淡的聲音傳來。
“這個奴婢倒是聽小姐說起過。”熙兒低頭答道。
“那你可知我心裏的人是誰？”
“恕奴婢愚鈍，不知。”
“罷了。”舒逸輕歎一聲，“這真是天命難違，大姐說得果然不錯，若是違了，必然隻能麵臨死的結果。我心裏是誰也不重要。。。。。。總之我是必須入了宮的。”
“小姐。。。。。小姐不必傷懷。”見舒逸的憂傷，熙兒勸慰道，“入了宮，以小姐的姿色和才華，必然能得到皇上歡心寵愛，說不定皇上才是小姐的良人呢？”
“就你嘴甜。皇上是不是我的良人豈是你可以說的？”舒逸巧然一笑，點了點熙兒的鼻尖，“不過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該怎麼幫大姐推脫這門婚事了。”
翠菱院內。
“妹妹倒是機靈，這麼快就想出法子了？”看見款款走來的舒逸，舒雅忍不住笑道。
“其實我想出來的也不算好法子，全看姐姐意願了。”舒逸坐在凳子上，揮手讓端茶的宮女都退下，直接問道，“姐姐可是想要入宮？”
“什麼？入宮？”舒雅被她問得一愣。
舒逸緩了一口氣道：“沒錯，就是入宮。”
不等舒雅驚訝，舒逸就擺出了理由：“大姐你看，那要與你訂婚的廝是什麼身份，哪能配得上大姐？嫁過去也是白受罪。不如入宮了，就算不一定得到寵愛，至少也是皇家的人，才不辱沒了姐姐。”
“可是這。。。。。。”舒雅遲疑道，“前幾日選秀的人早已定下了，我怎能現在。。。。。。”
“皇上不是說要問問大姐的意願麼？後麵幾日大可讓大姐也一同跟去，也不逾越規矩。”舒逸笑道。皇上已經下旨，後日由皇後操辦宴席，請各家女眷去一聚，其中孟家就在受邀的行列裏，趁這個機會把大姐帶去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啊？妹妹是要我受皇上注意，從而讓皇上親自取消婚約？”舒雅何等聰明，一下就猜到了舒逸想要做什麼。
“大姐好聰明。”舒逸笑道。
舒雅咬了咬嘴唇，似是決疑不定。
她真的很害怕。
雨雪下得太大了，連夕陽都被籠罩在上空的烏雲趕跑，天色變得灰暗起來。
舒逸看著自己的大姐，眸光閃爍。
心中忽然就泛起了酸澀。
宮裏是什麼樣的地方她就算再不知事也是曉得的。那裏並不是姐妹融洽、鶯歌燕舞、和和睦睦一家人的景象，而是歹毒、陷害、算計和猜疑。光是想想都這麼可怖的地方，若是親身體驗了，豈不要人命。
舒逸的姑姑就曾入宮。
姑姑才貌雙全、善解人意，一下子被皇帝看中封了嬪，從此獨寵她一人，日夜貪歡。。。。。。姑姑的品級也扶搖直上，成了四妃之一的瑤淑妃，可就因為無意中觸怒了皇帝的新寵--一個小才人而遭殃。偏偏哪那小才人有些手段，利落的解決了姑姑，自己還惹得皇上憐愛萬分，日夜陪伴。
這皇帝也是個昏君。
“大姐決定了嗎？”舒逸搖了搖舒雅的手臂，“我們孟家的四個姐妹都在宮裏也好有個照應嘛，對不對？”
“嗯。。。。。。”舒雅猶豫了半天，終於道，“那就多謝三妹了，你可真是個小機靈！”
“那當然。”舒逸笑語盈盈，“大姐那一天一定要是我們當中最出挑的才行，讓我想想。。。。。。哦，前些日子我那裏有了一匹蔥綠的料子，甚是好看，我已經吩咐他們去裁了，到時候大姐試試看，若是可以，大姐可一定要換上。”
“還真是多謝了。”客套許久，舒逸才盈盈告退。
“小姐並不想爭寵？”熙兒揣測著舒逸的話道，“讓大小姐入宮，還要刻意得到皇上的注意，豈不是對小姐不利麼？”
“我並無意爭寵。大姐雖然性子溫和，但骨子裏是高傲的，不甘於那樣的生活，我不如成全了她，她若有意，必然能謀得好位子，找到好出路的。”
“是，小姐想得周到，各人也不必要勉強自己。”熙兒附和道，心裏閃過無數念頭。
舒逸瞥了一眼熙兒，覺得也是時候換個丫鬟服侍了。這樣的小丫頭，必然是當不了心腹的，不如早點舍了。
離入那深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不知道會不會見到他呢？
作者閑話：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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