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6 更新時間：17-08-03 14:56
曲琉戉頭一次知道什麼叫悲傷，盡管他不怎麼稀罕蘇印，但一路走來，又打又鬧，也已經與至親無異了，他真心希望能夠找到慕謹給蘇印除了蠱蟲，但如今，怕是沒機會了。
曲琉戉道：“我還想著和你做兄弟呢。”
蘇印掐著曲琉戉的衣服，但已經沒有力氣掐住他的肉，那份咬牙切齒的憤怒也變得有氣無力：“我說了，我不想做你兄弟。”
蘇印死了，人剛咽氣，客棧裏便忽然湧進一批江湖人。一看滿樓瘡痍，卻唯獨活了一個曲琉戉。
“沒想到你這小魔頭重出江湖，又造殺孽！”
一人怒道。
又有一人道：“他懷裏那個人，莫不是魔嬰府的蘇印？兩年前，她不曾死在你手上，沒想到兩年後，你還是殺了她！”
曲琉戉名聲本惡，這一下更是惡名昭彰了，他無從辯起，隻得夾了江聆離和蘇印的屍體逃跑，也未來得及注意蘇衣客的死活。
桃華默然聽完道：“此事有蹊蹺，蘇印剛死，他們就來了，怎麼會這麼巧？”
“那個暗中下手的人想必就是設計我的人，但沒想到居然搭上了江聆離和蘇印的命。”曲琉戉心痛道，“我若找到那人，非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曲琉戉暗中注意著桃華的神情，除了聽到江聆離和蘇印死時微微皺了下眉頭以外，他的神色始終淡淡的不含任何情緒，甚至聽到蘇印屠了滿樓，他的眼色都沒有分毫變化，其實曲琉戉還有一件事沒有交代，就是蘇印最後一句話“小心桃華”，曲琉戉不明白蘇印為何讓他小心桃華，但他也相信，蘇印不會無緣無故留下這麼一句猜忌之言。
桃華到底是什麼人？什麼來路？此刻，曲琉戉反而更加在意了。
桃華歎息道：“可憐江聆離和蘇印了，沒想到動情相思引居然這麼厲害，相思引去，動情何存？有機會，還要問一問慕謹的，這動情相思引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側頭看著神色微黯的曲琉戉，“聽說最後還是靜諳救了你，你不是和他有仇的？”
曲琉戉無奈歎氣，這靜諳大和尚本來就是和他有仇的，誰想最後救他也是這個異數：“我爹把他收買了，讓他在江湖上護我周全。他之前不是找不到我嘛，所以用了個蠢辦法。”
桃華這下就全明白了，點了點頭，坐在曲琉戉身旁：“江聆離和蘇印的命算在你的頭上，我看並無不妥。”
曲琉戉愣愣的看著桃華，看他清淡的眸底依舊毫無波動，曲琉戉一時也猜不透桃華的心思，小心翼翼道：“他們是因我而死，這是我的錯。”
桃華淺淺嗯了一聲，側目而視，目光清冷莫測，隻那麼靜靜地看著曲琉戉，直把人看得心底發毛。
曲琉戉心顫道：“叔叔，您有什麼還是直接問吧，這樣看著我，怪嚇人的。”
桃華緩緩收回目光，沉默了一會兒道：“小魔王也會慫？”
曲琉戉被桃華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整得有點懵：“什麼？”
桃華側頭，輕挑眉峰戲謔道：“親完了就跑，膽子很肥嘛。”
曲琉戉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算賬的節奏？曲琉戉心知那日的確是自己占了便宜，況且也與桃華攤了牌，破罐子都破摔了，還在乎這點兒臉皮，收了心思，扮了個憂鬱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叔叔，你知道你是一個多麼不知趣的人嗎？我喜歡你，親自己的喜歡的人有什麼錯？”
“你還有理了？”桃華將手心揉碎的雜草扔到曲琉戉臉上，“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後輩。”
曲琉戉不服道：“叔叔你別總後輩後輩的叫人，你又不老。”說起這話，曲琉戉便想起溫烆送的丹藥，怎麼把藥順理成章的送進桃華嘴裏呢，心裏又忍不住含糊，那天晚上桃華認沒認出他來？那個怪胎真的是鳳祁門的人？
曲琉戉偷偷瞧著桃華的神色，犯了嘀咕，如果桃華是知道的，那不應該是這麼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才對，曲琉戉心神不定的抓了把頭發。
“你在不安什麼？”桃華伸手搭在曲琉戉的額頭上，並未發熱，手往下一落，在他胸脯上一敲，“是不是因為這個？”
桃華的手背正敲在溫烆給的那瓶丹藥上，曲琉戉心頭一涼，脫口問：“你都知道？”
桃華卻裝傻充愣：“我知道什麼？”語氣一頓，追問道，“我應該知道什麼？”
曲琉戉心底還在含糊，隻聽桃華涼涼道：“曲琉戉，夜摩族人對你來說算什麼？是藥還是人？”
他知道了什麼？曲琉戉看著桃華，見他眼底的涼意絲絲縷縷毫無溫意，曲琉戉喪氣道：“叔叔，那晚你認出了我是不是？”他歎了口氣，“再沒有遇到千洗樓的人之前，我連夜摩族人是什麼都不知道，我隻是恰巧被他們抓了壯丁而已。”
“好。”桃華輕輕應了聲，算曲琉戉蒙混過關，聲音一頓接著道，“那小玉身上的毒呢？”
曲琉戉聽到小玉二字，眸色間的狠厲一閃而逝，唇角無意識便帶了幾分冷笑，但麵上卻要裝得幾分糊塗：“叔叔您說什麼？什麼毒？”
桃華起身而立，背對著曲琉戉，淡淡道：“咱們本要一道去磬城不望峰的，一是見花莫折，二是為見慕謹，如今小玉既然來了這裏，顯然已經見過花莫折，慕謹也並未阻止了花莫折的所作所為，蘇印和江聆離已經去世，慕謹見不見的也已無意義。”他一口氣說完，轉頭看著曲琉戉，輕輕道，“而我本意是要找小玉的，如今我既然又見到了他，咱們兩個之間，也該各走各的路。”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道揚鑣？”曲琉戉冷哼一聲，無端怒道，“今日好不容易見麵，你就隻想著和我劃清界限？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爹的？你說過要好好照顧我的，現在卻要跟我分道揚鑣？”
“既然你提了當初，那我就和你說說當初那點兒事。”桃華一派安然，撚著腰間的流蘇慢條斯理道，“你爹是不是真把你托付給我這件事，暫且先不論，從容陽觀下來，一路上，你都做過什麼，你難道不清楚？”
“你……”曲琉戉後背冷汗隻冒，聽桃華這話音，似乎是知道這一路上自己對他所做的任何事，可桃華居然能麵不改色，絲毫破綻都不露的看著他一個人，演戲？
“我原本脾氣很好的，人品也不錯，別人都說我是溫潤如玉的公子，可是，自從門主死後，我屠殺了很多知曉門主木流凨之名的人之後，我突然發現，做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遠比做好人要強。”桃華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清清淡淡的訴說著過往，“你看我們門主，何時做過一件錯事，驚才絕絕的一個少年，卻在失去尊嚴之後，痛苦的死了，門主想死嗎？風華正茂的時候，門主想死嗎？那麼恣意瀟灑的人，怎麼會想死？可是，他不想死又怎麼樣，還不是死了。所以，何必去做一個善良的人。”
曲琉戉心底苦笑，這難道才是真實的桃華，那個溫潤如玉，清冷儒雅的男子，居然說做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遠比做一個好人要強。
“再比如你，曲琉戉，你看，我隻是對你多笑了幾下，多關心了幾聲，你就以為我腦袋裏放得是塊榆木，時時刻刻想算計我，對不對？”桃華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曲琉戉。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曲琉戉起身退開桃華五步遠，警惕道，“在豐草城的一切，包括蘇印拐你的事，幾分真幾分假？”
“你覺得蘇印能騙得了我？”桃華笑了笑，“我隻是按照你們雙方想要的狀況出現罷了。”
曲琉戉手心裏捏出一把冷汗來，他覺得自己的牙齒都撞在了一塊：“如果那日，我屈服在蘇印下的藥上，對你做了不該做的事，那我會是什麼下場？”
“會死。”桃華吐出兩個，慢慢道，“我會親手殺了你。”
“有兩件事，你犯了我的忌諱，一是對夜摩族出手，這件事我可以不怪你，畢竟你不知道我派門規，二是對小玉出手，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但你對小玉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告訴過你我是為什麼而來，而你卻偏偏對小玉下手。”桃華聲音中終於帶了幾分憤怒。
“如果我沒有幫千洗樓的人對付夜摩族人，也沒有對玉藕殺下手，你是不是就不會趕我走？”曲琉戉不死心的問。
桃華沉默了一會兒道：“不會。”
曲琉戉點了點頭道：“既然咱們把話說開了，我也不必再裝下去了，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的確給玉藕殺下了藥，就是在留茗茶莊的時候，下的藥叫水性楊花，藥效如何，我並不知，是毒但是也不是毒，就像慕謹哥哥為了左前輩調養的動情相思引一樣，水性楊花就是我特意為叔叔你調製的。”
桃華眼中寒光迸射：“你居然拿小玉試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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