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4 更新時間：17-03-31 20:17
連續一周天都陰層層的，第八天的時候，天終於放晴了。方熠整理完案宗，便被陳子墨叫出去了。原來陳子墨打算微服出去，探一探那貧民窟。兩人換上一身布衫後，便打算離府。出門的時候又碰上了下學歸來的陳秦羽。陳秦羽覺得兩個人出去有危險，便執意要去。方熠抽了抽嘴角，他們兩人若是有危險，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縣令之子更排不上用場吧。但是陳子墨自來懼陳秦羽，自然也無法說個不字。一個師爺，一個縣令，一個少爺。看到這陣容後，本已經當過值的曹捕頭理所當然的留了下去，覺得陪同。卻被三人否決了。畢竟曹捕頭常常巡街，雲崖縣百姓可能不認識陳子墨和方熠，卻未必沒見過曹捕頭。更可況他們隻是出去走走，能有什麼危險呢。
貧民窟其實就是兩條小巷子，說是巷子，是因為一些破木板稻草搭建起來的簡陋棚子將這塊空地隔成了兩條巷子。這些棚子既不避風又不避雨，看著有些搖搖欲墜的。
“沒想到短短的一個月內竟然搭建起了這樣一個地方，是我疏忽了。”陳子墨打量著那些草棚，歎道。
幾人沿著巷子走過去，沿路可見一些老人小孩蓋著稻草躺在那些棚子下麵。棚子下麵也坐了一些衣衫襤褸的成年人，個個麵黃肌瘦，看到有人過來也隻是瞟了幾眼，又央央的坐著，一副等死的樣子。
走過拐角的時候，迎麵跑來一個衣衫單薄的小孩子，頭發亂蓬蓬的耷拉著。那小孩雙手緊緊的捂著胸前的衣服，匆匆的跑過去。
“站住。”突然從拐角那一側衝出來兩個男子，快步趕到那個小孩子麵前，伸手就推攘那小孩子，罵罵咧咧的道：“快將東西拿出來。”
小孩子緊緊的握著胸前，害怕的道：“不要，那是給爺爺的……”
“一個將死的老頭子，還吃什麼。”那男子見小孩子不給，一抬手便欲打下去。
“住手。”陳子墨大喝一聲。那兩名男子一回頭看到麵前竟然站著其他人，再一看，幾人雖然穿著樸素，卻不破爛，一看就不是這貧民窟的人，更是不耐了：“幹你何事，不想惹麻煩的趕快走。”
“你們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小孩，好不知羞？”陳子墨怒道。方熠和陳秦羽在一旁捂臉。
“多管閑事，要不然連你一起揍。”
“你敢？”陳子墨也怒了，這些人太猖狂了。
正在幾人對峙的時候，那小孩子竟然趁人不注意，一溜煙的跑了。那兩名男子見人跑了，更加生氣了，看陳子墨三人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我說你們幾個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跑我們這來幹什麼，要不借點銀子花花。”兩人慢慢聚攏過來。其中一名男子看了看四周，大聲道：“各位，我們吃不飽飯穿不了暖衣，這裏卻有三個富家公子，不知貧寒疾苦，你說我們要不要問他們討點銀兩糧食呀。”他的話一出，一些原本坐在那裏等死的人慢慢有了動靜。等到方熠等人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被人團團圍住了。
“糟糕了。”方熠也嚇了一跳，萬沒想到這群人這麼容易煽動。
“把錢交出來。”一名男子嚷道。
“真是沒有王法了。”陳子墨氣得直發抖。一旁的陳秦羽撇了撇嘴。
“就是，就是……我們都沒飽飯吃。”一石激起千層浪，圍過來的百姓們更加的亢奮了。方熠眼看著情形不對，剛想開口說話。隻聽一個聲音喊道：“看，包子。”
隨後不知從哪裏扔過來一紙帶，幾個白生生的包子滾落下來。
“包子，包子……”人群中立馬發出一陣驚呼，不少人彎腰去搶包子。方熠三人還在征楞中，一個小孩麻溜的鑽進來，拉住陳秦羽便跑。方熠與陳子墨隨後也跟著跑了出來。幾人埋頭跑了一會兒，鑽進一條小巷子後，終於停了下來。方熠與陳子墨三人扶著膝蓋直喘氣，倒是那小孩，沒事人一般的站著。
“謝謝你。”陳秦羽道。
小孩子擺了擺手，眼神有些失落。
方熠這才看清這個小孩年歲不大，可能十歲上下，頭發亂蓬蓬的，臉上倒是很幹淨，看得出五官很清秀。穿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是很齊整。
“你也是住在這裏的人嗎？”陳秦羽問道。
小孩子點了點頭：“我就住在這附近。”
住在這附近，原來不是逃難而來的災民。方熠摸了摸下巴，彎下腰看著小孩子道：“剛才的包子是你扔的嗎？很抱歉害你沒有了包子，這樣吧，我們去買些包子給你吧。”
小孩頓時興奮的抬起頭，隨後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囁喏的道：“那個，能不買包子嗎？”“那你想吃什麼？”陳子墨以為小孩想吃點別的東西，便問道。
“因為包子好貴，一個包子可以買三個饅頭呢。你能多買些饅頭嗎？爺爺、小瑞他們可以吃好久呢。”
“爺爺，小瑞？”
“嗯。他們是前幾天來到這裏的，他們都沒得吃的，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原來小孩叫倪燕子，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前幾天玩耍的時候碰到了爺爺小瑞他們，覺得他們可憐，今天便悄悄的把家中的包子拿了出來，沒想到剛進貧民窟便被人盯住了，幸好陳子墨出言讓他逃走了。但是最後包子還是沒有了。
陳子墨有心問問那老人家如今的情況，便讓那倪燕子去將老人家請過來。問了一下，穿過這條巷子有一個包子鋪，便讓倪燕子直接將老人家請到包子鋪。方熠怕之前的那些人為難小孩，打算陪他一起去，被小孩子拒絕了。方熠摸了摸鼻子，也就沒有堅持了。畢竟萬一再引起之前的糾紛就麻煩了。
三人穿過巷子，果然見街頭有一家包子鋪，不大的店麵裏僅有兩張桌子。
“店家，來十個包子。”陳子墨皺著眉坐了下來，這條街比較偏，四周的房子也有些簡陋。來往的人也不多，想來這包子鋪的生意也不怎麼樣。
“好勒。”一聽十個包子，店後麵出來一個胖胖的男人，國字臉，看上去比較嚇人。這老板看上去比較壯實，所以包子鋪開在貧民窟附近，也沒有人鬧事呢。十個熱騰騰的包子很快就端了上來。方熠三人一人拿起一個，皮薄餡多，一口咬下去，滿口肉汁，很不錯。
陳子墨連著吃了三個，才停下來，問道：“店家，你這店子生意可好？”
“托福，勉強糊口而已。前段時間生意還不錯，這段時間不知從哪裏流竄來一批難民，攪得都沒人敢來買包子了。”
“可是有人來鬧事？”
“前幾天是有，不過被我教訓了一頓。都是些可憐人，我賣不完包子也讓他們分了去，是以沒有人來鬧事了。”
原來如此。陳子墨點了點頭，深感這裏急需整頓了。要是早知道消息就好了。這蜀中發大水，這郡守為何沒有傳達消息呢。這難民一旦流竄到各地，若不是及時整頓，都是危害呀，尤其是這年尾，要是整頓不及時，那得餓死多少人。
十個包子吃完，三人又坐了一會兒，倪燕子才帶著一個老人一個小孩過來了。老人年歲大了，走路都不利索，拄著一根木棍，在兩個小孩的攙扶下過來了。方熠連忙吩咐店家再來十個包子。
“老人家。”陳子墨急忙起身將老人迎了進來。
“爺爺，剛才就是他們救了我。”小孩忙道。
方熠挑眉，這小孩挺聰明的，竟然以這個理由將老人給請來了。陳子墨也不急著問什麼，隻是讓他們吃包子。可能是餓急了，那小孩子眼睛直直的盯著包子噎口水，但是爺爺沒說話，也就坐著沒動。還是倪燕子拿起一個包子塞到了小孩口中，小孩才吃了起來。“爺爺，吃。”倪燕子又拿起一個包子塞到老人口中。
陳子墨三人看著那三人分吃包子，也有些感慨。可能是餓狠了，十個包子很快就吃完了，方熠連忙又叫了十個包子。
吃了包子後，老人終於緩過神來，打量著身邊的幾個人，微微歎了口氣：“幾位爺，可是有什麼事要問我？”
“老人家，我們並不是什麼壞人。隻是聽說最近這裏來了很多難民，想問下你們從何而來，蜀中發大人可是真的。”
“哎。”老人悠悠的歎了口氣。老人家姓徐，蜀中郊外人士，今天入秋後，便連連下了幾場大雨。原本以為入冬後就會停了，沒想到還沒入冬又下起雨來，這一下就沒完沒了，一連下了一個多月。江水也日漸漲高，最後潰堤而出，淹了不少良田村落。他們村落原本就在下遊，洪水來得時候，大家都逃難了，一半死在洪水中，一半逃了出來。但是沒想到噩夢這才開始，這批幸存下來的百姓第一時間便往蜀中城內湧去，沒想到城門緊閉，任他們如何苦求都無人開門。他們一無片瓦遮身，逃難出來也無幹糧，不少人都生病難治最後活生生的病死了餓死了。後來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丁們忍無可忍便打算衝破城門，剛鬧了一會兒，城樓上便出來了一群士兵，隨之而來的是無數隻弓箭。等人們反應過來時，已經死傷多半了。徐老漢的兒子媳婦就被亂箭給射死了。徐老漢與老伴帶著孫子徐瑞慌慌張張的隨著人流逃了出來。一路上死傷不少，有人往東邊走了，有人往北上去了，徐老漢等人也不知去哪裏，就跟著人們走，最後老伴也死在了路上。十天前，他們這波幸存下來的人走到了這裏，守城的官兵也未阻攔他們，他們便進城了。東拚西湊，就有了這條臨時搭建的難民巷。
陳子墨萬萬沒想到聽到的竟然如此驚心動魄，這蜀中郡守當真是目無王法了，竟然將受災的百姓全部趕盡殺絕。他回頭看了方熠一眼，方熠搖了搖頭，沒說話。
作者閑話：
此文真的慢熱，慢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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