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謊言與兄弟

章節字數:4742  更新時間:17-05-26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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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聞聯播播完了,晁風站起身,麵對一班所有的人很嚴肅的敬了一個禮,“大家好,我是你們的新班長晁風,今後一個月的訓練、學習、生活希望大家給予支持和配合。”

    台下一片掌聲。

    “鑒於我們班的傳統,所以我現在要立一條新規定。”

    餘雷斜眼注視著周圍的每一個人,不管是明麵上的,還是暗地裏的,他都要晁風不受到一點傷害。

    “每晚7點40到8點10分,如沒有夜間訓練,所有人到大操場集合,躺操場半小時。”

    “啊?”

    “報告班長,為什麼要躺在操場上半小時?”戰士a問。

    晁風直接把王連輝的話重複了一遍,“要想活著,就要先知道死,”看著台下一雙雙茫然的眼神,他臉色和緩了些,“你們在躺下的時候,可以想想你們的未來,總結一天的收獲。”

    “班長可是我躺下就會睡著。”士兵b說完便換來一遍笑聲。

    晁風也笑了,“沒關係,你可以把你想到的說出來,這樣你就不會睡著了。”

    坐在中間的袁明至始至終都沒有笑,仿佛晁風戳到了他的軟骨,對於別人的笑話,對他來說則是痛罵。

    “能就那麼躺著不說話嗎?”袁明問。

    “可以,其實本意就是讓你們感受內心。”晁風直視袁明的眼睛,好像看穿了他的一切。

    7點40,14個人在操場上挺屍般一動不動,惹來了不少的圍觀者,路過的班級都露出嬉笑的目光或者奇怪的目光,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說話,更多的人臉還燒的慌,那種被人當猴子一樣觀賞的眼神,實在讓人吃不消,還好黑色的風來的和諧,青草也不知所措的綠的舒心,拋開一切凡塵雜事,思緒在茫茫夜空中交彙,譜寫著各自的未來。

    梧桐樹下郝連章坐的筆直,麵朝操場眼皮閉散,非常愜意,其實他私自停止了時間,來到了另一個空間,在那裏他躺在一遍荒蕪的山坡上,四周是他同樣沐春浴光的戰友,每個人都麵色寧靜,仿佛真的死了,他知道他們血管裏還流著膨脹的生機。

    把命交給國家,真的就不怨恨了嗎?郝連章想,其實是有一點點的,有一點點的不甘心,但不妨礙他們願意,他們甘心,那是他們救災後的第一個休息時段,沒有一個人還能站著,沒有一個人沒有鼾聲,好像是對老天的述控,然而一切一切都隻是停留在那塊不大不小安靜的慌坡上。

    周六上午8點,餘雷和晁風準時上了車,下午3點準時到了目的地,王連輝現在已不是排長而是連長,雖然是連長,但笑麵虎依然是笑麵虎,治軍嚴厲,練兵狠,隨時都是麵帶詭笑,這裏沒有人不知道他,也沒有人不怕他。

    晁風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腦子裏又飛快的過了一遍流程,哎!自己還是不能泰然自若,瞟了一眼餘雷,他也正蹙眉,兩人便四目相對,不知所措。

    “進。”

    晁風推開門,幾大步便到了王連輝的跟前,麵對他的時候,居然湧出說不出的喜悅感。

    “報告。”

    “報告。”

    王連輝楞了楞,轉眼又是一喜,“呦,這吹的是東南西北風啊,我沒接到通知,你們要來我這當兵。”

    餘雷發現王連輝的笑非常童趣,就像一塵不染的白紗飄飄悠悠的,卻是非常的誠懇。“連長,我們不是來您這當兵的,我們是受人之托來見您的。”

    晁風點頭,“連長,您還記得郝連章嗎?”

    王連輝並沒有如晁風想的那樣露出詭異的笑,或是拉長臉,而是一派自然,“你們來找我,不應該是來敘舊來看我的嗎,怎麼一見麵就是質問?我覺得你倆愛管閑事的臭毛病,應該改一改了。”

    餘雷立正雙手緊貼褲縫,腦袋昂揚,“報告連長,不是,我們特不愛管閑事,但是事兒總是愛找我們。”

    王連輝示意他們坐下,又起身給他們倒了兩杯水,“其實你們兩個會再來找我,一開始我就知道。”

    晁風連忙站起身接過水,望著王連輝,“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去王牌連,而王牌連的連長也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們來找我。”

    餘雷也站起身接過水,“連長,那您和我們連長到底有什麼說不開的事啊,怎麼這麼大的怨仇,還有你們倆到底誰在說謊?都把我們搞糊塗了。”

    晁風斜眼把還要說話的餘雷逼退回去,然後不發一言的看著王連輝。

    王連輝重新坐下,“我最近迷上了《卡農》和莫紮特的《第四十號交響樂》你們聽過嗎?”

    餘雷嘟囔,“這都哪跟哪啊,連長。”

    王連輝擺手,“我還喜歡聽花鼓戲《打銅鑼補鍋》和黃梅戲《天仙配》,雖然我隻比你們大幾歲,但好像你們更喜歡流行樂,我們連幾個兵崽子都說我老了,和時代脫軌了。”

    晁風帶著一抹微笑,兩個臉蛋上雜糅了一絲無奈,“連長,您為什麼突然迷上這些音樂和戲曲呢?”

    “不是突然迷上的,他們本身就好聽,而我迷上的是他們對待生命的樣子,先快後慢、先柔後重、先抑後揚,高潮過後便慢下來,低沉過後會上揚,就像人的命從生至死,至死而生。”

    晁風沒有過多的揣測王連輝的意思,而是看了一眼靜不下來的餘雷,他和他也不曾有過間隙和停留,如一條河流,波光粼粼的駛向他們認為的東方,或許已經準備好快樂與憂傷,或許連一個完整的音符都沒寫成功,但似乎音樂已經響起,他們正在演繹。

    “那郝連長是您生命力的樂章嗎?”晁風問。

    王連輝終於不再笑,但也不是一本正經的看著沒有玻璃的窗外。

    “我說謊了。”

    晁風和餘雷了然。

    王連輝接著說:“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也有,想聽故事嗎?”

    餘雷點頭,晁風張張嘴,又合上了。

    “當時,我入伍就是一廢材兵,因為確實廢材,一個訓練動作反複幾次都沒其他人第一次做的好,我想應該也不是因為笨吧,大概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當兵。”王連輝又盯著窗外訓練的士兵,眼睛的焦距卻穿越到了過去,那個他的時光。

    “但是你來了。”晁風看著王連輝的背影說。

    “是啊,我是來了,我是被章子硬拉來的,”王連輝回頭對晁風一笑,“我和他是竹馬。”

    餘雷鄒眉,“所以你們從小就認識,而現在因為誤會而不見麵,那你們的誤會得有多大呀?”

    王連輝表情很憂傷,勉強苦笑,“知道我們為什麼名字裏都有一個連字嗎?”

    餘雷搖頭。

    “因為我們是鄰居,又同一天出生,所以名字裏就都有了個連字,連這個字好啊,就是一衣帶水,聯係結繩的意思,嗬嗬,再後來我們一塊長大,他來當兵,我也來了,他上進,我拖後腿,他當班長,我還是我。”

    “所以,死的那個人不是你的班長,而是你的排長。”晁風冷冷的說。

    王連輝驚訝,又如釋重負的點頭,“在我心裏該死的人是我,如果活下來的是排長,我也同樣不想看到他,因為最該死的是我。”

    “為什麼?”餘雷激動了。

    “因為我倔,沒人能管的了我,除了章子,因為他和我的關係早在入伍前就奠定好了,入伍後就更不用提,他很關心我照顧我,而排長最喜歡捉弄我整我,因為我的脾氣。”

    餘雷看了一眼晁風,又緊鎖眉頭,朝王連輝看去,“你們這樣有意思嗎?沒有一個人說實話,還派我們來當和事老,不當還翻臉,我們冤不冤啊。”

    王連輝表情嚴肅,“他給你們怎麼說的?”

    餘雷直視王連輝的眼睛很真切的把郝連章的話,重複了一遍給他,中間不停的觀看他的眼睛和神情,然而什麼變化也沒有。

    “他說的也不全真。”王連輝直接定論。

    “我知道,”餘雷說:“其實我就是想問,為什麼你們要找我們來當你們的中間人?”

    王連輝哈哈一笑,“不是我找你們來,而是你們自己來的。”

    “是你的好兄弟叫我們來,不也一樣嗎?”

    王連輝鄒眉,“也不是他主動乞求你們來的,是你們自己主動來的。”

    晁風不想過多的糾結在這個問題上,畢竟是他在找麻煩,為的也隻是讓身邊的人好,但他不想讓他知道,於是他打斷了王連輝的話,“那您為什麼還要說?”

    王連輝一震,第一次沒了詞。“我隻是想,隻是想。”

    “隻是想得到寬恕吧,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王連輝沒說話,因為晁風的話讓他更加自責,就是因為沒人怨過,心才更痛苦,所以選擇不見。

    “其實您一開始就知道車上的人都是我找來的演員吧,其實那場戲您一開始就知道是演給趙準的,而真正看戲隻有您一個。”

    餘雷有些糊塗,腦袋轉向晁風,而晁風隻是盯著王連輝。

    “你知道多少?”

    “全部,一開始就知道,所以連長才讓我來見您。”

    “晁風?”餘雷推了推晁風。

    王連輝敲敲桌子,示意晁風繼續說。

    “從一開始我就調查過整件事,當連長您還排長的時候,周永標曾經說過當時連長您不走的原因,是您的班長保護您而犧牲,後來我調查是您的排長死了,於是我又繼續調查,發現當時還有人在場,那個人就是郝連長,我想,當時應該是你們接到了一項任務,而您的排長為了保護您或者郝連長死了,而活著的你們沒辦法麵對死亡,所以選擇了不見,當然細節隻有你們自己知道,我隻是猜想,而當時整你的那出戲我就已經清楚,要想打動連長您,就必須讓趙準和周永斌演一場真的假戲,而且要和你們當時三人的情況不一樣,因為一樣就假了,隻有假的才是真的,所以我布的不是局,是給您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讓您走,留在部隊。”

    “不錯,你們給我設的圈套,一開始我就知道全是假的,不過趙準那小子真的打動了我,真性情的他就像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還有從前的我們。”王連輝的話音越來越小,隨即又點了一隻煙,整個人都隨煙飄忽起來。

    餘雷突然感覺到害怕,不知道為什麼的害怕,他看著晁風說:“連長,您該說故事了。”

    王連輝又開始笑,仿佛是在嘲笑餘雷的不耐煩,“好,不過你們知道的也都差不多了,我就說那天的事吧!我們隊接到任務要剿滅一個犯罪團夥,然而我被綁了,章子不顧一切的救了我,但是排長因為我們,死在了我的麵前,結果就是我和章子這麼多年不見,完了。”

    餘雷傻眼,什麼破故事,沒有情節,好像是在聽節目主持人幹癟癟的報幕。

    “那您為什麼不見他?”

    王連輝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都能清楚的聽見桌子的裂痕聲,“因為我恨,說好的三個人永遠在一起,永遠是朋友,結果他媽的全是狗屁。”

    晁風問:“為什麼救了你,排長死了?”

    王連輝眼睛紅了,“因為,歹徒搶指著我,章子指著歹徒,我讓章子開槍不要管我,章子沒動,這時,排長衝過來把我抱在了懷裏,章子了開槍,歹徒也開槍了,之後,”王連輝開始哽咽,一口把煙吸了個幹淨,“排長死在了我的懷裏,而明明死的人應該是我。”

    晁風餘雷啞然,又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死人就是一瞬間,隻是一瞬間,最重要的人就陰陽相隔,而留在人世間的人備受心裏的折磨。

    “你們說,是不是我該死?”王連輝含淚而笑,戰戰兢兢地手挪到嘴邊,結果打火機就是打不著。

    晁風心裏打著微顫,不是嚇的而是怕的,“我想問您,現在您還恨郝連長嗎?”

    王連輝吐出濃密的煙圈,“雖然當時我的確說了很多狠話,但我從來沒有恨過他,不見他是沒臉見,我欠他的和排長的太多,用這條賤命也還不了。”

    “那如果他來找你了?”餘雷問。

    “我是不會見他的。”

    這時,門被踢開,怒吼聲在整個辦公室回蕩,“老子寧願你恨我。”

    王連輝手裏的杯子落在地上,砸的地動山搖。

    “這麼多年了,你就憋著和自己慪氣不來見我,我他媽的寧願你恨我,舉著槍來要老子的命,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慫貨。”郝連章脫下他一貫的偽裝,露出了真真正正的樣子。

    餘雷和晁風站起來躲在一邊,現在已經沒他們的事了,他們奉命問出王連輝心裏的真心話,使命已經達到。

    而此時的王連輝不敢動,隨即便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不想看我的慫樣,還來?”眼淚已經流出來,卻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郝連章死死地摟著王連輝,“我是來笑話你的,四年多了,你還是像個女人一樣,嘰嘰歪歪心胸狹窄。”

    王連輝的脖子濕了,溫熱的東西讓他的心生疼,而眼皮這道閘門也再也收不住,憋在心裏的淚水,現在順著對方的脖子,流進了對方的心中。

    “你比我狠,我說永遠不見,你就一直不來找我。”

    “現在不是來了嗎?”

    王連輝笑笑,當時的愧疚,已讓他們蹉跎掉了千山萬水,或許真的過了太久了。“其實第二天,我就不恨你了,而你一直不來找我,我以為你恨我,所以我一直不敢見你。”

    郝連章把王連輝扶正笑笑,然後一拳掃上麵門,“我以為你恨我,所以不來找我,要不是那兩個愛管閑事的小子給我打開了一個契機,讓你移了個窩,我還真以為你這輩子都恨我到死。”

    王連輝倒在地上,看了一眼餘雷和晁風,“謝謝你們了哈!”

    哈字讓晁風餘雷毛骨悚然,餘雷一把抓住晁風的手,“二位連長沒什麼事,我們先回去了。”

    “滾吧!”郝連章說完,王連輝就還了一拳。

    “從小都是這樣,你的麵子最重要,我讓你不來找我,你他媽的還真聽話。”

    “好啊,敢打我了。”

    作者閑話:

    有時候,我覺得知音、兄弟、朋友都比不過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鄰居家小孩,因為最美好的童年少年都是他在陪我,所以鄰居家的小孩就是知音、兄弟、朋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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