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52 更新時間：17-04-20 08:22
窗外的狂風卷起層層烏雲，堆積在皇宮的殿角。天空灰撲撲的，陰的似是要滴出水來。我站住碧璽宮的廊下看著被烏雲覆頂的曜光殿，想著當年小姨娘是以怎樣的一種心情從那高處跳了下來。
靜萍姨娘真是一個悲苦的女人，她至死血淚長流，高聲吟唱，可又有誰知道那隻曲子呢？她一生幾乎都活在這個騙局裏，讓她入局的就是那首古琴曲。一個神秘部族的幺女，至情至性，唯心唯願，為了一個偽君子傾其所有，終其一生，高逾手段非常，不知如何騙得癡情的靜萍進入北額宮廷，怕是歹毒之心人皆可惡。
靜萍自小養了一隻情人蠱，當日在雲嵐行館，靜萍聞得琴音以為蠱覓，放出了情人蠱給彈奏之人，蠱自是尋音覓人，爬向高薪，此蠱可互通情人生死，以示同生共死之意。靜萍以鮮血毒草所豢養成的識毒蟲，不斷向高薪下毒，奇毒雖然緩慢入骨，可我父皇一直受此毒所累，雖有母後日夜調理，無奈當年奇毒入骨太深，我母後拚盡所學日夜為父皇驅毒也未曾延續更長的壽命。不論高逾的騙術多高，靜萍為他付出多少，隨著高薪的轟然離世，靜萍的情人蠱回到了靜萍身邊，同時回來的還有定期要飲靜萍鮮血的識毒蟲。
此時的靜萍根本不需任何解釋，情人蠱在我父皇身邊呆了那麼多年，早已沾染了識毒蟲的毒性，靜萍用毒大家，自然全明白了，靜萍日夜哼唱神智瘋癲，不知她心中可是將高逾恨瘋了，還是將自己恨瘋了，直到她爬上了曜光殿，為我父皇做了她可做的最後一件事。靜萍姨娘之所以爬到那麼高的曜光殿頂，怕是最終想看看是不是可以眺望到神秘林，能不能再見見那流淌了她最美麗青春和愛戀的瀑布崖石，這次那崖石上的背影可是良人？
這就是靜萍的故事，我的小姨娘，我從未見過她麵，可我仿佛常能看見她站在殿角看著什麼，唱著什麼。、
“公主，變天了，披件衣服吧。”
“是要變天了，陛下在曜光殿嗎？”我拉緊阿瑾披在我身上的披風道。
“嗯，在曜光殿，陛下正為大軍調度失調大為光火呢。”
“陛下派出的大軍已經有月餘了吧？”我掐著手指算到。
“整整一月，已經按公主指令收到南額傳書了，皇城兵馬調度司也已經送來訊息，公主你看。”
我就著阿瑾手指方向看到從皇城左右兩角飛射出的兩道紅光直衝雲霄，仿佛閃電一樣劃裂天空。
我心中默默算算時間道：“好，是我們去曜光殿看看陛下的時候了。”
曜光殿內噤若寒蟬，殿前的鮮血流淌的如同蜘蛛網一般，血粒一顆一顆的滾在金石地麵上。
我需得仔細的繞開才能不蹭髒我的繡鞋，殿內齊永結了寒冰的聲音喝問道：“朕再問一遍，朕調往邊境的三十萬大軍呢？大司馬袁皓月呢？”
殿中群臣萎縮於地，顫顫不能言。
“淑妃不得入內，陛下正在處理朝政。”內侍尖銳的聲音將我攔下，我稍稍一抬手臂止住內侍喝問，高聲道：“臣妾知陛下疑惑，可否容臣妾殿前稟明？”
齊永正是龍顏震怒之時，聞言抬眼看到淑妃傾城正在殿外廊下站立。傾城火紅披風，黃金步搖，立於殿前看著齊永淡笑不語，殿中群臣紛紛回視，無不覺得殿前之人傾世風華，無限風姿。
“你。。。怎麼來此胡鬧。”齊永果然見過傾城母後風姿，當年南北和談時，那個高薪離開時，躲於攆後的白衣女子，風華絕世，令齊永永世難返，齊永使人查過，那就是後來嫁入南額的明怡皇後。今日傾城一反往日低眉斂目，垂首呆然的樣子，那蹦出的風華閃爍的曜光殿讓人不由側目。
“還不退下。”傾城風姿不遜其母，向阻擋的內侍一揮衣袖，神色更有乃父鏗鏘，齊永不由為其氣勢所攝。
“傾城來回答陛下疑問，陛下莫要再為難這些群臣。”傾城緩移慢動，入得殿來。
“你知大軍動向？”齊永斂目凝神。
“大軍十萬在南額，十萬在邊境，十萬在皇城。”傾城說道。
“再說一遍。”齊永臉黑似鐵。
“陛下已然聽清楚了，何須我再言，至於袁皓月，陛下不妨多等一會兒，即可便到。”傾城侃侃而談，嘴角笑顏淺淡，殿中眾人竟不覺的傾城目光流轉著，似乎每個人都為她詳細的看了個遍。
“陛下莫急，傾城怕陛下苦等，不若先讓傾城呈覽陛下一些陳年舊物，陛下可曾還依稀記得？”傾城從披風內掏出一個錦封，除去外層漆蠟，抖出幾封舊信書文。傾城轉手遞給阿瑾道：“讀與陛下聽聽。”
阿瑾接過書信朗聲讀出，字字擲地有聲，群臣細聽其內容無不變色，卻是當年齊永皇子期間寫與闞粵國君的密信。信中齊永指點闞粵國君如何獻仙草，又如何拒北額，導致南北罅隙，南北額闞粵一戰已然為曠世大陸百般熟知，信雖短，可如引線，這後麵導致的結果，群臣豈會不明，原來始作俑者竟是皇子齊永，那麼當年齊永帶兵，擁立太子也隻是花後結果，水到渠成。齊永榮登大寶，得罪的可以四大家族，齊永母係不旺，位低貴賤，登基實為險中取勝，在位多年，對北額望族裏外桎梏，唯恐生變，今日錦封開啟，重臣多是望族之後，頓時人心晃動，私念百轉，當年如今之事纏繞混雜，明者明之，清者清之，齊永一時竟是百口莫辯，君臣離心。
“你如何得來？”齊永攥緊了龍椅，沉聲問道。此書信闞粵國君當年立誓焚毀，自己派的暗衛幾曾查找均無結果，齊永為保永安，闞粵國君也未得善果，可今日傾城清揮玉手，真相隨即大白，信上齊永私章暗印還在，豈可做得假來。
“偷的。”傾城毫無愧色，收好書信。
“好你個淑妃，南額長公主，偷的？”齊永簡直無言。
“對，重陽殿偷的，傾城原也是猜測闞粵國君也算老辣，若是留有證物又不被人所毀，最好就是燈下黑，藏於此人處，元妃嫁入北額正可行此好事。傾城所來北額多年，若是已然想好了所為何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的道理，陛下說我能不成事嗎！”
“這麼說重陽殿一案。。。”
“我做的，小秀是我殺的，殿中昏暗，我不得不將元妃所藏內層書架的書帶到殿外油光燈下細看，宮女小秀發現了我，我怎可留她，隻能殺了她。。。”傾城搖頭緩了緩道：“殺人之後宮內巡視太多，我來不及將屍體搬走，隻好做成當日情景。。。”
“這麼說殿外《禦蟲花》一書與你無關？”齊永問道。重大臣早已聽的傻在當場，但分剛剛還明白的，似乎也有開始糊塗起來。
傾城在殿中微微一側身道：“陛下聖明，那本《禦蟲花》確實不是我親手扔的，可也與我有關。”
“‘那本，那本’不是你扔的，淑妃用詞果然是大朝公主風範，哪那本是你的呢？”齊永細眼睛幾乎成了兩條縫隙，藏在裏麵的眼球幾乎看不到。
傾城的黃金步搖因她頭部的微微傾斜蕩漾起來，唰啦啦的金子想摩擦的聲音甚是清楚，傾城咬了下唇笑答：“陛下重陽殿藏那本才是我的。如今三部《禦蟲花》都已在陛下手中，陛下必然已經全部看過了。”
傾城說完，殿中不由嘈雜起來，三部《禦蟲花》？這困擾曠世大陸多年的流言皆由《禦蟲花》而起，可這《禦蟲花》竟然是三部。
“我母後並非月氏公主，早年陛下不是已經調查過嗎？母後乃是神秘區域部族長的長女，部族內一直存有三部《禦蟲花》是記述神秘部族的各種奇門法術，豢養蟲花，醫治疾病的寶書，父皇當日為人追殺，進入神秘林，遇見我母後，從此《禦蟲花》現世曠世大陸，闞粵戰爭中作為禮品，我母親那部《禦蟲花》送給了北額宮廷。當年北額宮廷跳殿而亡的靜才人，是我小姨，她所托非人，為情而終，最後拋落《禦蟲花》不過是因為我的靜音姨母來尋過她，告訴了些事情與她，小姨本也無心獨活，死前為我父皇做了最後一事。”
“為你父皇做事？什麼事？”齊永心中暗湧不好，急聲曆問。
傾城略略穩了穩情緒道：“殺你。”
曜光殿瞬間嘩然。
“殺朕？十年前靜才人可就死了。”齊永怒道。
“靜萍小姨擅長什麼，陛下真就不知嗎？”
齊永低眉一想，心中真是大叫不好：“你什麼意思？靜萍到底做了什麼？”
“下毒。”傾城傲然而立，神色嫣然。
齊永聞言，心中一陣猛揪，汗水沿著後衣領一路下滑，麵上卻掩了顏色，腦筋急轉，轉眼細看殿中侍衛，鼻尖的汗水再也掩飾不住，心頭更是冰冷一片。
“陛下最好別動。”傾城兩臂微抬，示意殿中群臣莫動，眼睛瞬間一掃殿中各個角落道：“暗衛也別動，傾城今日敢來，便是抱著必死之心，傾城死不可懼，若是諸位貴胄有何閃失，傾城可要大大的對不起了。”傾城身姿輕轉若柳佛風，傾國傾世。
“妖言惑眾。”齊永牙骨咬出橫棱，狠狠說道：“朕偏偏不信，一個瘋婆子十年前如何下毒與朕，朕這十年也未曾怎樣，如何今日你便如此膽大妄為，殿前如此狅悖。”
傾城無奈的搖搖頭對齊永道：“十年前的毒下在靜萍扔下的《禦蟲花》中，當日之事必引得陛下疑心，陛下細讀靜萍《禦蟲花》，滴滴靜萍血淚寫成，那些血滴便是毒，此毒並不害人，就是一種罕見的藥，陛下請了能人異士也不能怎樣，靜萍就是其中大家，豈能被你們這些凡客勘破，可陛下看了重陽殿前靜音姨娘撕毀的《禦蟲花》，那本才真真是毒，它與十年前靜萍下入血淚中滲入陛下體內的藥相混才可起作用，重陽殿外扔的那本《禦蟲花》才是來鎖陛下的命的。”
“你。。。你如此蛇蠍心腸，你。。。。你到底為何？”齊永覺得一口鮮血湧上喉頭，頭側太陽穴突突直跳。
傾城低垂了美目，用眼角斜睨了齊永道：“陛下可知我父皇為何給我取名——傾城？”
齊永搖頭不答。
“父皇不過是想我有朝一日傾覆你的皇城。”傾城言及至此，恍若天人般淡笑佇立，風姿卓越，傾覆萬世之姿。
“你。。。你個賊婦，你是拖延時間來的。。。。來人，快來人。。。給我拿下。”齊永一口鮮血噴出，倒在龍椅上不停喘息。
傾城步步生蓮向了齊永走去，周圍大臣亦不敢攔，侍衛拔刀護衛，竟然已經不是齊永的殿前內衛，不知何時侍衛已然被傾城換掉了。
“不想齊永死就別動！”傾城一抬手臂，這是對隱藏的暗衛說的。
齊永在龍椅上已然一口一口的鮮血湧出，眼見傾城走近龍椅，站在齊永跟前。
“你換了殿前內衛。”齊永聲音微弱。
“對，可惜換的不多，陛下心思過於縝密，傾城還是不如，可今日夠用了。你看了重陽殿撕毀的《禦蟲花》那可是靜音的奇門遁甲，你才想起了南額消失的十萬神兵，你怕了，你動用了你的皇城兵力部署，確保皇城安危，你若不調用，我還真是根本偷不到你的內衛令符，焉能找到這十萬內衛呀，齊永皇帝，你一生多疑，製衡四大北額望族，真真是熬心費力，光是皇城護衛就是拚了任何一個臣子也無法直接調用。”
“袁皓月，袁皓月。。。”齊永盯著傾城。
“他現在已經拿著你的皇城內衛令符在清掃皇城更多的暗衛和內衛去了，你自己調用皇城護衛，懼怕所謂南額神兵，命令袁皓月領兵鎮守北額隘口，他會好好用這些兵的。你說對了，我就是來拖延時間的，拖住你，抖出你當年登基的內幕，挑起四大家族對你的不滿，陛下，你全說對了，我十歲父皇母後離世，我已經是個記得不少事情的姑娘了！”傾城眼光朦朧的看著宮殿的遠處說道：“傾覆皇城，傾城。”
“我若讓你死，你死都走不出這曜光殿。”齊永從龍椅上探起身來一把拉住傾城的衣袖說道：“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幫袁皓月顛覆我皇朝，現下給我解藥，你依然是淑妃，不，我封你為皇後，我饒你不死。否則曜光殿就是你的墳墓。”
傾城的目光在齊永臉上仔細打量，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在曜光殿內藏有機關。可我不在此拖住你，難保你還有後招，袁皓月那邊壓力就太大了。”
“你為什麼幫他？”齊永氣孔開始血流。
傾城看了齊永流出的血水驚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靜萍小姨的毒已經可以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我原先還道不信這時間過了十年還可以如此之準的毒發，今日總算信了，可惜了當日父皇之毒。。。實在是命中注定。”
齊永氣孔血跡橫流，麵容扭曲猙獰，殿內群臣不由得又怕又懼，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快跑呀，曜光殿內本就糟亂的群臣慌作一團，不是你踩我就是我拌你，互相推搡著往殿外跑去。齊永怒火焚心，躲藏的暗衛哪裏顧得了北額群臣，所有關注都在傾城一人身上，傾城此刻就在王側，暗衛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殺是不殺，皇上已然毒血攻心之症，暗衛全等齊永一人命令。
齊永腦中開始渙散神智，殿中嘈雜他眼見眾人奔馳，隻傾城的紅披風直直立於身側，齊永口中暗咬，一股濃血流出，齊永清了神智，按下龍椅暗藏機括。傾城立於皇帝龍椅之側，眼見群臣內侍全無形象四處奔逃，你摔我倒的樣子，也不為怪，隻是觀看，宛若參看人世紅塵。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北額曜光殿轟然倒塌，騰起萬丈的火光，齊永引爆了曜光殿下的火藥，將整個曜光殿炸的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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