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秒

章節字數:3975  更新時間:17-06-20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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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現在應該是白天了。

    他還沒有走,一直坐在我的床邊。

    我忽然看見床頭多了一個花瓶,裏麵是一把滿天星。

    “喜歡嗎?”他抽出其中一朵,遞給了我笑著說道“說實話,我不喜歡滿天星。”

    他將花遞給我,見我沒有反應,笑了笑,塞進了我的手裏。動作熟稔得根本看不出一天前他給我注射了試劑,還想要殺死我。

    “周教授。”我沒有耐心繼續這個沒有意義的遊戲了。

    “叫我離就好。”他偏了偏頭,將我不小心落在地上的花撿起,插進了花瓶。

    “周離…教授”

    “您到底想要做什麼?”我冷冷地望著他,他卻眯著眼,把玩著手指。

    “我說了,”他指了指我“我想知道,關於你。”

    想知道什麼呢?我幾乎要笑出聲。

    死死掐住我,說我沒有任何權利說“不”

    然後看著我,說“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不可否認,在他開口的一瞬間是有過希望的…

    我就是這麼悲哀,明明就快要死了。還在想著會不會有希望,會不會有可能…

    我早就說過,跳下懸崖的人一開始就決定了要死

    所以他很灑脫

    可他一旦發現自己沒死,就會比真正的死亡更痛苦…

    我現在就是這樣,而且不止沒死

    還總會有人給我廉價的同情和希望。

    總是大聲在我耳邊叫著“加油啊,你能活下去的,你一定會活下去。”

    而我總會相信這些謊言,總覺得會美好起來的,會活下來的。

    去他媽的希望和活著…

    明明一開始,我就決定好要死了…

    可是…人最怕的就是一個“可是”。

    而雲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一個“可是”…任何關於雲雙這個名字的,都是最大的“可是”。

    是我摔得頭破血流也能活下去的唯一“可是”。

    周離不是那個可是,但我還是沒有放手…

    可能這就是犯賤吧?

    求著騙子再騙你一次,把故事編得好聽些。編得生動繪色,編得如你所願。

    然後你聽著假的故事,想著真的人…不要說自欺欺人,你連白日做夢都是會堅信不疑的…

    在這個故事裏,周離是騙子。

    但我又何嚐不是被騙得心甘情願呢?

    我了解自己一定會相信的,但一直在殊死抵抗

    “你想了解什麼呢?周教授。”我無不譏諷地笑了笑,麵上的表情做的完美,可聲音在顫。

    他慢慢戴上了別在胸口的眼鏡,輕輕歎氣。半響,才慢慢伸出食指在桌上叩了叩

    “從你的名字開始…到全部…”

    “我都要知道。”

    目光忍不住被他叩在桌上的手吸引。

    那是和雲雙一樣幹淨的手,骨節分明,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

    我從前最愛牽他的手,從指尖開始的牽連。

    人說十指連心。

    我總覺得,好像手拉得緊些,他的心就會離我近些,心的牽連近了,他就永遠是我的,不會丟了…

    後來…

    沒有後來了。

    “我叫顧錫。”

    我知道我還是會相信的,不管這個故事編得有多拙劣。我都會相信。

    拖著自己四散淩亂的軀體,捧著自己血肉模糊的真心。我還是會相信這個謊,不是因為抱有希望,因為是他…隻是因為與他有關。

    僅此而已。

    “沒有其他想說的了麼?”他眼鏡背後的目光平靜,我看不出情緒。

    “算了…”看見我沉默,他似乎已經習慣這種交流,自顧自地說下去“顧錫?就叫你錫好了…”

    “不知道怎麼開始麼?”

    “就從那個死去的實驗品開始吧”他忽然開口“那個實驗品…你是認識的吧?”

    “他叫什麼名字,錫?”

    他的言語是帶著蠱惑的,我刻意扭頭避開他的視線。

    他知道我沒有辦法對他說謊。

    “他叫諾爾。”我咽了咽口水,慢慢開口。“沒什麼好說的,他是我的部下和朋友。”

    “他是個很好的人…”

    回憶起來才發現,原來所有人的人生在被複述起來時,也隻概括為寥寥數字。當年的雲雙亦是如此,墓碑上的名字,一枚勳章,就好像囊括了他的一生。

    對諾爾的一切該從何說起,又該如何描述。我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講述者。

    “看來你不太願意講這個?”他端來一杯水遞給了我,“錫?”

    “那就換個講吧…”他伸手遞出了一杯水,我下意識接住。

    他的袖口稍稍往上縮了縮,我無意瞟了一眼,看見右手手腕有一圈纏繞的紋身。

    沒怎麼看清,好像是一圈樹藤…

    我忽然想起了雲雙的右手。

    雲雙的右手有一圈割傷,那是在很早以前參加突擊隊時被人用細膠絲一寸一寸箍出的傷。

    我們趕到時已經差不多割進去了肉裏,血順著吊起來的胳膊浸入衣襟。傷口隻是細細一條線,處理過後隻有一圈紅色的傷痕,突兀而刺眼。

    傷口很深,取出膠絲時,細絲連同他腕上的皮肉一起翻出,像是齊齊切開挑斷。

    我之所以如此記憶深刻,是因為那次他是因我而被俘,也是因為我而受的傷。

    “顧錫,”我至今還記得他綁著繃帶,笑著捏住我的臉“補償呢?我可是傷員。”

    我們之間有過很多吻,可相比起吻和親熱。

    我最愛牽他的手。

    “你看我手上這一圈,是最牢的紅線了。”

    其實現在看來,紅線係得真的很牢。

    無論生死,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雲雙…不,是周離。他略帶詫異地看著我,因為我才反應過來手裏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

    “你右手上…紋了什麼?”我控製不住自己已經顫抖變調的聲音,主動開口。

    “這個嗎?”他晃了晃右手,紋身上還有一小圈編得很細的紅繩。

    我死死盯著那一圈紅繩…

    “這一定是最牢的紅線。”

    雲雙是這麼說的…

    我一直不敢忘。

    因為紅線的那一頭有他,所以我拚死抓住紅線一端。連他死都不肯放開的執念。

    雲雙的線是刻在腕上的,鮮血淋漓,刻骨銘心。

    而我的線是係在心尖上的,稍一牽扯,不是怦然而動,就是四分五裂…

    “我小時候被刀劃傷吧…記不清了。”他慢慢挽起袖子,“手上一直有這麼一個傷口,為了遮傷,就紋了一圈花紋。”

    “怎麼了嗎?”他輕輕摩挲著右腕上微微凸出的疤印處。

    “我…”我想要告訴他什麼呢?

    我忽然有些想笑,告訴他其實你和我的愛人一樣,幾乎什麼都一樣嗎?還是告訴他我覺得你是我死了七年的愛人?

    無論哪一種,都愚蠢至極。

    如果…他真的是雲雙呢?

    有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會像瘋長的野草一樣紮根,除不幹淨,也清理不掉。

    我七年的絕望和被澆灌的那點希望,讓我渴望他是。可摔碎骨頭的疼痛和甜膩的謊言告訴我,他不是…矛盾而且糾結。

    他不是的,他什麼都不記得。

    但不可能會有兩個人如此相似,連身上的疤痕都一樣。

    意外而已。

    不是的,他明明和雲雙一樣…

    “我有一個朋友。他手上也有傷…”醞釀許久,我才開口。

    “是沈雲雙麼?”他挑挑眉,對上我閃避的眼神。

    我沒有回答,隻是繼續自己的講述。

    “雲雙他…手上有一個和你一樣的傷口。”

    他似乎很感興趣,傾身向前。

    “雲雙是因為我受的傷,我猜你也知道了…”

    “在那場該死的反擊戰裏。”

    那時我和雲雙是地下戀情進行時,正是進學院的第二年,從“安德魯之森”裏生還。

    我們過了幾周清閑日子,但任務還是在三周之後來了。命令沒有推拒的餘地。雲雙的胃是在過去就有的毛病,一直拖著沒有好好治療。

    在“安德魯之森”的時候又再一次刺激到了腸胃。加之身上的多處修複期的骨折和骨裂,他當時的狀態很差。

    任務內容是在一個信號塔發射警報。

    我負責埋伏狙擊和清理障礙,他負責發射信號和屏蔽幹擾。

    我們是搭檔,我們是戀人。

    我們的關係遠比一般的搭檔複雜,生死與共的戰友也是相識相知的愛人。

    我記得搭檔訓練的第一句就是

    “你們互相背負著彼此的命運。”

    可我做不到…

    我害怕背負著愛人生命的代價,我害怕這種承擔和責任。

    他是我愛的人

    可說到底,我們在戰爭裏也隻不過是綁在一起的兩隻螞蚱。互相依附前進,可想活著就必須放棄某種聯係。

    我不願意放棄,所以我們走得艱難。

    後來我們抓得緊緊的繩子,發誓不放開。

    可這樣就會死掉兩隻螞蚱…

    當時我沒有意識到死死不放手的紅繩會帶來什麼。我隻是死死地抓住,以為抓住希望。

    信號塔上來了一小群“蜜蜂”,這種有些過時但規模極大的小幹擾器一隻隻“飛”向塔尖。

    塔尖是雲雙的任務點!

    於是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我開槍擊中了其中一隻“蜜蜂”。幾乎在一瞬間我就後悔了。

    “蜜蜂”們順著彈道軌跡快速向我聚攏。掃射擊落的“蜜蜂”不足三分之一。

    一旦暴露埋伏點,我就會死…

    這我和雲雙都知道。

    所以在我開槍的一刻,塔尖的幹擾就撤銷了。

    我真是個傻瓜!整個塔都是在雲雙控製之下的。那些低等的“蜜蜂”群根本無法攻破這種信號幹擾,在接近塔尖的一米範圍內就會係統故障墜落…

    而現在我自己暴露了自己。

    “錫,你是不信任我麼?”耳間的通訊器傳來一聲歎息。

    “不是的!”我顫抖著看著原本向我靠近的“蜜蜂”向那個撤銷保護的塔尖飛去。

    鐵青色的高級監察器“獵鷹”低低繞高塔盤旋一陣,它在監察是否有幹擾。

    我在塔底望著塔間高高的十字,灰色剝落的牆皮,和已經進入高塔的處理機器。

    通訊器傳來沙沙的故障聲。任我怎麼死命呼叫,都沒有反應…

    其實我從來沒有不信任雲雙,我比任何人都信任他。

    我沒有辦法理智麵對一切關於他的不利因素。就像實戰課上總會下意識將子彈打向那些最先對雲雙出手的人一樣。

    那天我是被諾爾一路拖回基地的。沒辦法,我滿心滿眼都是那駕已經駛離的駕駛器。我知道裏麵是我的雲雙…

    那是我的雲雙…

    “冷靜,錫!”諾爾拉住我的胳膊,狠命給了我一巴掌,眼眶紅紅的。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和雲雙關係的人。

    我看著他憋不住的哭臉,想要拍拍他說真丟人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現在的樣子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

    “諾爾,”我苦笑著望向他,感覺身上的力氣一點一點被抽離,全身的血都冷下來“雲雙是科研組的,抓住他的人是k國的部隊兵…”

    “他胃病還沒好呢…諾爾…”我喃喃著,幾乎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諾爾憋不住,哭出聲來。

    “我不應該開槍的…”

    “諾爾你應該知道的…雲雙的利用價值”

    “逼供俘虜的方法你也見過的…”

    我幾乎快要瘋了,雲雙的價值遠遠高於一個普通俘虜。他是一個高級的技術兵,所知道的機密太多了。

    雲雙才從一場戰爭中生還,我們也才剛剛確定關係…

    “錫,雲雙本事很大的,他會沒事”諾爾吸了吸鼻子,想要安慰我。

    “諾爾”我機械的轉頭看了看他“你試過電刑吧…在我們反刑訊逼供的時候?”

    “錫?”他望著我,“我知道那滋味兒…但你不是也試過麼?痛不欲生,但活下來了。”

    “錫,他一定會活下來的。雲雙不是…”

    “諾爾”我打斷了他的話,靜靜看著他“電刑在k國被取消了。”

    “這是好事啊…錫?”

    “原因是他們覺得電刑太輕了…最終選擇用毒品和精神類藥物代替。”

    我看著呆愣在原地的諾爾

    眼淚似乎流出來了…模糊得我看不清前麵的路

    “諾爾,雲雙如果出事了”

    “我會殺了我自己的。”

    我死死盯著一顆樹,想要把眼淚憋回去

    “我發誓我會的…”

    作者閑話:

    最近更得比較少還有慢…

    因為要考試orz

    回來保證大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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