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53 更新時間:17-04-14 22:44
站在陵寧路街角,夏朗望著裏頭幹得熱火朝天的裝修工人摸了摸下巴。
這個地段在他毒辣的眼光看來也算是C市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了,更何況聽說這裏要開一家小資情調的咖啡館。看來這個黎昕小朋友不僅捉迷藏玩兒得好,對於做生意似乎也有一套啊,敏銳老練得根本不像個十八九歲的半大孩子。不否認這其中也許有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可能,不過夏朗深深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離開了街角店麵,夏朗隨即驅車前往好不容易打聽到的黎昕目前的住所而去。
順著地址找到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老社區裏的一棟六層高的居民樓,夏朗從車窗裏頭抬頭望了望三層的某扇窗戶。這些年C市的房價還沒有像A市和B市被炒高膨脹得那麼誇張,所以黎昕現在租住的地方雖然老舊,但也比在A市的那個貧民窟條件好了不少。
夏朗耐著性子坐在車裏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人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略顯吃力地從遠處走近。
透過暗色的車窗,夏朗眯著眼,看著那個比資料照片上更顯蒼白瘦弱,然而精神卻似乎很不錯的少年繞過他的車頭,步入樓梯,最終消失在居民樓裏,不久後又聽到一聲輕微的關門聲從樓裏傳來,緊接著三樓那扇窗戶裏頭就有人影攢動。
夏朗並沒有下車上樓。
掌握了黎昕的行蹤,他還沒有傻到會去打草驚蛇。畢竟那可是能從他們這些尉遲集團精英中的精英們眼皮子底下隱藏逃匿了一個多月的人物,其狡猾程度簡直不可估量。他要是這麼單槍匹馬地上去了,再把人嚇跑了,隻怕總裁和少主會剝掉他一層皮。
於是,黎昕就這樣幸福而無知地度過了又一個忙碌充實而平靜安逸的日子。
黎昕當前住的屋子是一間已經超過了十五年的老房子,不過因為主人的修繕妥當,房子內部看起來還是相當明亮。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六十平米的空間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晚餐是玉米蓮藕煲龍骨,配上一小碟蘑菇菜心和一碗米飯。豐富又簡單的單人餐,黎昕吃得分外滿足。剩下的龍骨湯頭可以留著明天一早煲個粥,飽肚暖胃又營養。
以前,外界隻道尉遲家的大少爺溫文爾雅年少有為,舉手投足一派大家風範,卻從來沒人知道,錦衣玉食的尉遲大少在家裏竟然還會洗手作羹湯。
究其根源,大約是當年在孤兒院的時候曾在後廚幫傭打雜耳濡目染了一些,後來又嫌外頭高級餐廳的山珍海味膩味,家裏廚娘的美食珍饈也太過奢華精細,所以偶爾自己下廚開開小灶,換換清淡粗獷的口味。大概他也是真的有這個天分,這麼一來二去竟然也練就了一手不錯的廚藝。
後來有一回,尉遲簡從歐洲回來,不巧廚娘老家有事不得不離開。尉遲琰本來打算從酒店叫一桌酒菜,他卻嘴賤自告奮勇充當了一回廚子,從此開啟了他在家裏的“夥夫”生涯。雖然並不是頓頓讓他下廚,但是哪怕隻是偶爾應付尉遲家的兩位奴隸主老爺那刁鑽的口味也足夠讓他頭大如鬥。
搖了搖頭想要甩去腦子裏的回憶和輕微的頭疼,黎昕站起來收拾了碗筷,倒了杯水回到臥房,從床頭櫃上拿了幾個藥瓶,分別倒了幾顆不一樣的藥片和水吞了,之後便靠坐在床上緩緩閉上眼睛,以減輕服藥之後的不適感。
在C市安頓下來之後,黎昕去過一次醫院。這裏的醫生當然比不上沈君樊那樣的腦外科權威專家,但是在給他做了一係列檢查之後也知道他的傷著實不輕,於是建議他去A市那樣的大城市就診,在得到“沒有足夠的錢”這樣的回應之後也隻好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開了一堆有用沒用的藥。
黎昕記得當初沈君樊給他開的藥,比對著挑了幾種吃著,傷勢倒也控製得還算不錯,但他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他要是不想枉費這條平白撿回來的性命,而想要健健康康地活著,就正如沈君樊所說的那樣,需要更優越的醫療環境和大量的錢財,前者可以靠後者獲得,而後者正是黎昕目前最缺乏的。
憑著黎昕原本的四十幾萬,要想生錢,最快的方法除了炒股就是投放地下錢莊。而這兩樣風險都太大,並不是目前的他所能承擔得起的。所以他別無選擇,隻能慢慢來。
頭疼漸漸消失,黎昕睜開雙眼,裏頭閃過一絲無奈。
A市,尉遲家大宅。
餐桌上,尉遲琰接過傭人遞上來的手機,原本平靜無波的神色在聽到對方所說的話時裂開了一條縫隙。
“他現在在哪兒?”
一旁的尉遲簡正切著盤子裏的小牛排的手頓了頓,雙眼中泛起一層期冀的神色望向父親。
“C市?”尉遲琰皺了皺眉,顯然是對方的答案離他的猜測有很大的差距。
電話那頭的夏朗請示他該怎麼辦,尉遲琰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已經有些情緒波動的尉遲簡一眼,最終語帶深意地回答:“請他回來。”
尉遲簡在尉遲琰放下電話的瞬間忽然起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知道兒子心中所想的尉遲琰看著他的背影冷冷開口:“小簡,他不是你哥哥。”區區一個黎昕,不值得讓你失去該有的鎮靜。
這後半句尉遲琰沒能說出口。
尉遲簡聞言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了眼父親的餐盤,雙眸中浮起淡淡的嘲諷神色:“我知道他不是。你呢,爸?”
尉遲琰不再出聲,隻望著尉遲簡的背影直到看不見,這才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色澤油亮香氣襲人的南乳燉肉送進嘴裏,卻是味同嚼蠟。
再也沒有了胃口,丟下筷子,尉遲琰起身離開了餐廳。留下老管家俞伯麵對涇渭分明的兩種菜品在心裏深深地歎了口氣。
自從大少爺走了以後,這父子二人,一個餐餐都隻吃從前大少爺在家做過的菜品,卻每次都味同嚼蠟;而另一個則是再也沒有碰過這些。
作孽啊……
早上七點半,黎昕的鬧鍾和生物鍾同時發生作用。睜開眼,外麵天色灰暗,淅淅瀝瀝的聲音敲打某些住戶自行安裝的陽台不鏽鋼棚頂,顯然正在下雨。黎昕心裏因為陰霾的天色有些不高興,更何況陰雨天他的頭也總是疼得特別厲害。
又多躺了五分鍾,黎昕終於起身,拿了昨晚準備好放在床頭的水吞了幾顆藥。在他吃的藥裏有好幾種是每八小時就得準時吃,也因此他會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習慣了每天早上在這個時間準時睜開眼睛。
雖然已經到了十月,過了立秋,但是天氣依舊沒有絲毫轉涼的跡象,一到了雨天就愈顯悶熱。這個老房子什麼都好,就是沒有裝冷氣。房主人隻留了一個老式的吊頂電扇,黎昕隻要在家就讓它吱吱呀呀地轉著,可惜涼快的也就隻有電扇底下的那方寸範圍。
簡單做了洗漱,黎昕望著鏡子裏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蒼白麵孔,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麵頰,而鏡子裏的人也同時跟著做了相同的動作。黎昕見狀深吸了一口氣,撩了點兒冷水拍了拍臉頰清醒清醒頭腦。
有很多時候,他會對鏡子裏的人產生陌生感。而每當這時他就會用這樣的方法驗證,驗證這一切都不是在做夢,驗證自己的存在是真實的。黎昕有時候會怕,怕有一天當他戳臉的時候鏡子裏的人卻紋絲不動。不過每次這樣的念頭冒出來之後,隨即他又會笑自己想太多。
按照計劃用昨晚留的龍骨湯熬了一小鍋皮蛋瘦肉粥,配著從超市裏買來的醬菜熱乎乎美美地吃了,黎昕的心情因此而略微有些好轉,順便在心裏盤算今天晚上的菜單。昨天還買了半隻雞,不如今天回來的時候再順道帶些九層塔和大蒜回來,晚上就可以做個鹹香甜嫩的三杯雞了。
洗洗碗筷理理屋子,很快時間就過了九點半,黎昕隨即收拾妥當準備出門前往自己的店麵。按照進度,今天應該可以鋪地了。昨天選的地板材料約定了今天十點送到店裏,他得親自去驗貨、付尾款。鋪地鋪牆紙,再擺上他老早在家居店看中的家居擺設和一些廚房設備,他的店就可以正式開張了。
這樣想著,黎昕一邊走在淅瀝的小雨中一邊心情卻又變得好了一些,連從起床開始一直板著的臉上也柔軟了幾分。
然而,可惜的是這樣的好心情並沒有能夠持續多久。
事實上,當看到那個站在店麵的玻璃門後正跟自己聘請的工頭老鄭不知說些什麼的男人的時候,黎昕的心情直接晴轉暴雨了。當看見那個男人轉頭瞥見了站在門口的他時露出那一口白牙燦然一笑的時候,黎昕一瞬間幾乎無法遏製拔腿就逃的衝動。
“你好,黎先生,我是尉遲集團的夏朗。初次見麵,冒昧來訪,還請原諒。”夏朗一派商業精英的作風,麵對著似乎有些呆愣地黎昕小朋友露出自以為溫和親切的笑容,一邊上下打量著這個讓他尋找了一個多月的少年。
清秀瘦弱,稱得上精致的臉孔,廉價的衣著掩不住他渾身上下散發的那一種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少年該有的莫名的氣質。
這個黎昕,果然不簡單!夏朗幾乎是立刻在心中有了判斷。
聽到夏朗狀似禮貌但其實架子端得老高的自我介紹,黎昕在心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黎昕”沒有見過夏朗,自己沒有“莫名其妙”地拔腿就跑,非常好!
可是……尉遲琰的私人特助夏朗怎麼會在C市?
還無端端突然出現在他的地盤?!
他好不容易才甩掉了尉遲琰和尉遲簡那兩尊大佛,怎麼又出現一個狐狸一樣的夏朗?!
難道他的行蹤暴露了?
那他請黑客幫忙花的那三千塊錢不是打水漂了麼?!
還有他滿心期待正準備開展的新生活,難不成這次又要他卷鋪蓋落荒而逃?!
黎昕心底幾乎快要抓狂了,毫無表情的麵孔維持得相當吃力,在旁人看來就是有些傻乎乎的。
“黎先生?”夏朗伸出去的金貴的手沒有被立刻握住,隻見對方低垂著眼麵無表情似乎不打算回應他的樣子,麵上的和善笑容隨即有些抽搐,隻能又“善意”地提醒似的開口。
隔了個玻璃門的老鄭似乎發覺外頭的氣氛有些詭異,隨即尾隨出來,對著黎昕說:“小黎啊,這位夏先生在這裏等了你十幾分鍾了,說是你在A市的朋友,難道不是嗎?”
說實話,老鄭起先的確不太相信夏朗,畢竟黎昕看上去絕對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更像是一個受盡了生活磨難的孩子。不過他看夏朗衣冠楚楚儀表不凡,又言語溫和,覺得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人,於是也就任由他等在這裏。不過這會兒老鄭倒覺得不對勁了,難道小黎真遇上壞人了?
老鄭看向夏朗的目光瞬間帶上了幾分警惕和審視。他年過半百,有一個比黎昕大了幾歲的兒子,所以對待這個看起來就吃了不少苦的半大孩子心存庇護。
黎昕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夏朗糾纏不清,於是勉強對老鄭笑了笑:“我認識夏先生的老板。沒事的老鄭,我和夏先生去別處說一些事情。”
黎昕說完又看向夏朗:“夏先生,借一步說話?”說完也不等夏朗反應,就徑自轉身朝著另一間小小的奶茶鋪走去,實際上是不斷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夏朗從善如流,轉頭對老鄭微微一笑,隨即跟上了黎昕的腳步。
在奶茶鋪簡陋的小桌子前麵對麵坐定,問店裏的小妹點了兩杯奶茶,黎昕這才抬頭看向夏朗。對方依舊如從前一樣一副絕對精英的模樣,而他也的確是尉遲琰手下的一員大將,很多時候甚至能夠代表尉遲琰本人。
黎昕上輩子和這個人的接觸不多,但他是從這個人的口中第一次聽到他的養父領養他的真正目的。
隻憑這一點,黎昕也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
有的時候午夜夢回,黎昕甚至會覺得,如果尉遲晞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就那樣無知地沿著尉遲琰給他設定的軌道前行、隕落,至死都覺得他的父親和弟弟是愛他的,那樣的無知其實很幸福,不是嗎?
回憶刺痛了雙眼,讓黎昕不由皺起眉頭。閉了閉眼眨去其中的酸澀,黎昕這才開口問:“不知道尉遲集團的夏朗先生找我有什麼事?”
他沒有笨到去問夏朗是怎麼找到自己的,畢竟他雖然用了些手段,但是尉遲集團想要找到他,那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自從黎先生離開A市,總裁就一直在找您。”
“找我做什麼?”黎昕挑眉,“如果是想要援助我,讓我能夠繼續接受治療,那我想我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我不需要。”
夏朗有些驚訝黎昕的堅硬拒絕,同時他也覺得更疑惑了:“以黎先生的經濟狀況,尉遲集團既然願意主動承擔您的治療費用,您有什麼理由要拒絕?”
因為我不想看見尉遲琰和尉遲簡。
黎昕在心裏咬牙切齒,然而這樣的理由卻絕對不能說出來,於是出口的解釋就成了:“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尉遲集團這麼大的恩惠我自覺承受不起,我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拖累。現在我在這裏已經對未來有了詳細的規劃,我希望你們,不要來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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