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58 更新時間:17-05-22 14:39
代理保正引包縣令來到尹家,事先派人通知過了,尹劉氏站在大門口恭迎。一進大門,便看見懸在門洞上邊的貞節牌匾,這是由縣衙報請府衙審批,並向禮部備案,才得到的殊榮,也是尹劉氏站穩腳跟的靠山。進了客廳,請縣令老爺上座,保正對麵相陪,尹劉氏謙遜恭謹,一直站著,不肯落座。
包縣令先將三人街頭鬥毆,拘押待審等等講了一遍。接下去,便問起尹少純的言談中、相貌上,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這,啟稟老爺,兄嫂走的時候,這孩子還在懷裏抱著呢。事隔十五年,哪裏還能從麵貌上看得出像不像?至於言談話語中麼……因為民婦開始沒存疑心,也就沒有盤問。他來的那天,走得疲乏,歇息得早,第二天一起來,他就說文書丟失了。”尹劉氏不緊不慢地作了以上回答,她自己覺得還算得體,可是縣令老爺卻覺得這女人很是圓滑,似乎在躲避著什麼。其實,縣令所以有這個感覺,是受了“先入為主”的影響。方才包拯一見到尹家這所大宅院,以及院外樁上拴著的那十來匹大牲口,立即掠過一個念頭——如果尹少純真的執有文書,就要合理合法地占有這片產業的一半啊!按理推論,尹劉氏比任小翠,更應觸發“作案動機”。
又問了幾句,包拯提出到尹少純前天住過一夜的屋裏去看一看。尹劉氏立即引縣令等人出了客廳,指著南房東頭,說:“最裏邊那一間,就是客房。”
包拯說:“你們不必陪著,回屋喝茶吧,我一人去看看就成。”
眾人知趣止步,包拯走過去,推開門,見屋裏隻有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被褥淩亂,顯然是尹少純起身後尋找文書時翻騰的,至今還未收拾整理。他緩緩掃視一遍,回身關上門,見門閂不僅嚴緊合縫,且有別頭兒,從外邊是根本撥不開的;再看窗戶,也是別得嚴嚴實實的——可就在這時,包拯心裏“咯噔”動了一下,按照常規慣例,窗上的別閂,往往都是隨手別上一兩個,不予重視,而這扇窗戶邊上的四枚別閂(下邊兩枚、兩旁各一枚),怎全都別得端端正正、規規矩矩?這樣,倒使人覺得是特意的表示,外邊人是不可能從窗戶爬進來的,豈不正應了“做賊心虛”、“欲蓋彌彰”那兩句俗話?
包拯坐在椅上,看著窗戶思慮著:難道說,是尹劉氏在夜深人靜之後,從窗戶爬進來,把侄兒的文書盜走了?不成吧,她一個婦道人家,幹不了這種活兒,因為不但要從外邊登高,鑽進窗戶,還要跳進屋裏!但是,要派別人,她就不怕有把柄落在那人手中嗎?這把柄大得很,可以用來做任何要挾的啊!
包拯將椅子搬到窗前,踩上去,輕輕地將窗戶拉開,見窗欞的塵土上有好幾處手印兒,仔細觀察,其中兩三處是食指旁邊還有一小指,六指兒!
包拯心裏亮堂了,他揣摩著:那管家準是在尹少純還在同嬸娘說話時,先進了客房,將窗邊的別閂移開了一點兒,夜裏推開窗戶,跳進屋來,竊走小藍布包。第二天清晨,尹少純醒來,一摸小包不見了!正在這時,管家來叫他快些起床,年輕人開開門,一邊向管家訴苦,一邊心慌意亂地東覓西找(說不定還會鑽到床下),就在這時,管家悄悄地別上了窗栓(先別上一個即可),待尹少純去客廳見嬸娘、族長、保正時,管家再溜進客房,將四個窗閂全都規規矩矩地別好,使誰人見了,都不會懷疑能從窗戶跳進人來。早飯後陪同尹少純去任家小店,趁他二人吵嘴打架、不注意時,將那小塊藍布丟在地上一一至此,利利落落地完成了全部任務。隻是還不清楚,管家幹這事兒,是不是受主人指使?如果是,那他二人的關係,就很難講了,尹劉氏是掛了匾的貞節烈女,能做那種下三濫的事?
包拯回到客廳,向主人和保正告辭。尹劉氏送出院來,請求縣令老爺早日了結此事,眼下場院裏的活兒正忙,還有冬小麥的播種,全都依仗著管家操持呢!
包拯沉吟片刻,說:“好吧,這案子不難處置,我會盡快將貴管家放回來。”
尹劉氏襝衽行禮、鄭重道謝。
縣令這麼說,並不是為了穩住尹劉氏而故意騙她。包拯確實計劃明後天,就真的將尹慶來放回。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包拯剛才發現窗欞上有六指的手印兒,別提多興奮了,甚至想以此便可定案。可又一想,不成,他方才那番揣摩,隻能是自己的推理,不能作為證據。尹慶來完全可以講,這屋裏好多日子不曾住人,門窗緊閉,客人來了,他先打開窗戶過過風,留下手印兒是很正常的嘛!當然,也可用刑逼供,但是,這不僅顯得自己無能,而且屈打成招,極易鑄成錯案,到府裏他再一翻供,那麻煩可就太大了!再者說,又怎見得任小翠就一準沒有行竊,尹少純就一準不是冒名行騙呢?按理說,應該先派人去趟河北,調查一番,將這個年輕後生的身份,確定下來。但是往返三千裏,至少也得一個月,把管家拘留這麼久,實在於理不合,說不過去。而且,尹劉氏所講的、眼下正忙,也確是實情,她一個婦道人家,操持偌大家業,也著實不易啊!所以,縣令老爺就滿口答應了那位節婦的要求。
其實,包拯這麼做,還有一番打算:此案以及魯保正之死案,若真的是這個六指兒所為,他出來之後,聽到縣衙曾來人調查,必然有所活動,這要比死死地關在牢房裏,反倒容易露出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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