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

正文  第十三章：江濱有柳，雲之為凡

章節字數：3209  更新時間：17-05-27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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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新生的迎新晚會推到了年底和元旦晚會一起舉辦。我們學校的劇院是市級規格，每次晚會學校都會搞的很隆重，這次更是要求每個班都必須上報節目。各大社團為了宣傳自己的名氣，都積極參於節目競選。我在校外住，跟班裏同學交集很少，所以能躲懶不參與班裏的活動。但是杜威要求我參加輪滑社節目並且給了我一小段solo的機會，我本來想以腳傷還沒好敷衍過去，但趙光不同意，他在很多事上會縱容我任性的逃避，但有些事他又很喜歡強推我去麵對。

    腳傷之後我拒絕繼續參加校外拉練，杜威本來就有歉意，對我的要求也沒辦法反對了。我把重心放在了平滑上，喜歡在夜色朦朧中圍著空曠的輪滑場兜圈，久而久之平滑技術已經在輪滑社拔尖，正滑、倒滑、急刹、速起這些常規動作的不同形式被我穿插整合，連貫起來如行雲流水般暢快，倒也很有欣賞性。每次自由滑的時候，我腦海裏回想最多的就是高中寒假，和趙光在老家結了冰的河上滑冰的場景，真如那時那般輕鬆自在。

    趙光作為男一號參加話劇社的節目《暗戀桃花源》，出演青年江濱柳。我之前大概看過這部劇情，本身很不喜歡江濱柳這個角色，那個時候我的觀點很激進，認為作為男人，對一個女人一定要從一而終的負責任，我恨透了江濱柳娶了江太太卻還虛情假意的愛著雲之凡，所以每次趙光要求我和他對台詞的時候，我都很敷衍。趙光知道我的想法，他卻沒有拒絕這個角色，我也隱約有些生他的氣。他課業繁重，排練時間短，作為新人壓力也大，我即使生氣也不好發作。

    晚會開始前的下午趙光還需要最終彩排一次，他把劇本落在家裏了，上午還有四節課，就讓我回去幫他拿。我在家做完午飯打包過去和他一起吃。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上了妝的“江濱柳”，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一刻的感受，有種新郎看到穿著婚紗的新娘緩步走來的悸動感。

    趙光在不遠處的人群中，靠著記憶跟一個女生在對台本，我手裏拎著餐盒，站在校劇院的門口呆呆地望著他，他的一步一影像極了我印象中的江濱柳。那一刻，我突然間覺得我變成了江太太，同樣手裏拎著餐盒，同樣的呆立在病房門口，隻是那病房裏，我看到的不是風燭殘年的江濱柳，而是英姿勃發，器宇軒昂的他，眉眼間落寞又堅定，舉手抬足中無盡風華。

    我似乎明白為什麼江太太明知道江濱柳愛著另一個女人，卻仍舊不顧一切的嫁給他，也似乎明白了，對於那樣的江濱柳來說，愛情就是生命，是淩駕在生命的所有之上的信仰，丟了愛情也就等於沒了一切，沒了江濱柳這麼個鮮明的角色。

    那一刻，我突然很害怕失去趙光，如果沒了趙光，我會怎樣？

    眼淚落下來我卻不自知，趙光朝我這邊走了過來。我趕緊擦掉臉上的淚痕，朝他笑笑，揚了揚手裏的飯盒，可是心思還沒有在江太太的角色中回轉過來，壓抑的情緒全寫在臉上，笑的自然也很難看。

    “怎麼了，臉色那麼不好？”趙光拉著我到一邊的餐桌，“你吃沒吃？”

    “吃過了。”我一時沒心情吃飯。

    “那你打包這麼多幹嘛？看著倒像咱倆的量，”趙光遞給我一雙筷子，“再陪我吃點，不看著你吃，我沒胃口。”

    趙光的話讓我心裏開朗了不少，但還是沒什麼食欲。隨便吃了幾口，就呆呆的看著趙光狼吞虎咽，他的妝化的很細致，沒有過重但是把他的臉部原本好看的線條修飾的更加立體了些，還微微加了眼線，眼睛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有神。

    “你們話劇社都可以開化妝培訓班了。”我托著下巴癡癡地看著他。

    “那個，”趙光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女生，“她幫忙化的。”

    這時候那個女生恰好回頭看了我們這邊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我不自然的正了正身，坐直了回應給她一個微笑。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李晨，明媚的雙眸，俏麗的身姿，渾身散發著一股瀟灑的氣質。嘴角眉梢掛著笑，看上去很是溫和從容的女生。有時候我會想起那天她笑的樣子，眼睛裏始終有一些我看不透的東西。

    “吃飽了。”趙光一隻手摸著肚子，一隻手接過我遞給他的紙巾擦嘴。

    “你小心點，美女給你化的妝都讓你擦壞了，”我揶揄他，“是不是想讓大美女再給你補一遍啊？”

    “別胡說！”趙光的語氣讓我突然心裏一緊，平時他也會說些重話，但很少有這次的嚴肅感，“你留下來看我彩排，對了，給你搞到一張前排的票。”他遞給我，我心有旁騖的接過來，有些煩悶，杜威給過我一張前排的票，被我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我不坐前排，鬧的慌，我們班有票，我跟班長要了最後排的一張。”我賭氣似得語氣讓他微微皺了皺眉，趙光了解我的個性，不過這次沒有由著我任性。

    “坐前麵，看我看的清楚。”他雖然換了溫柔點的語氣，但還是和平時不太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角色裏的原因。

    趙光的節目排在中間段，他彩排完就沒事兒了，一直坐我旁邊玩手機。這個是社團裏的票，周圍全是他們團裏的人，李晨坐在前麵一排，也在玩著手機，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我們這邊，趙光也不抬頭看她。

    “哎，人家似乎想和你說話呢。”我推了推趙光。

    “誰？”趙光跟著我的眼睛看過去，正好李晨像有感應似得回過頭來，禮貌性的笑笑，還沒有開口，趙光就扭過頭來，皺著眉頭對我說：“你別那麼些心思！”

    趙光的表現讓我特別難受，除了吃醋和吵架的時候，他對我都是嬉笑的。我一時堵得無話可說，訕訕的掏出手機來玩，可心裏煩亂的要命。

    輪滑社的節目作為整場晚會的開場，我頭一個上場格外緊張，平息了下心情，我把自己拿手的幾個動作穿插著來回做了幾遍，統共也就半分鍾左右的時間，觀眾的掌聲和讚歎的聲讓我的虛榮心大大的滿足了一下，我明白趙光為什麼堅持讓我參加節目了，有時候人沉寂久了，確實需要這樣的鼓勵。我表演完就換了鞋跑回趙光身邊，悄悄的在底下拉住他的手，他使勁兒攥了攥，算是安慰我。

    杜威理所當然的作為壓軸出場，他的動作無與倫比的華麗，揪著觀眾的心做完每一個技術，贏得潮海般的掌聲。他在台上看到我跟趙光坐一起，眼睛斜瞟著露出一絲曖昧的笑，趙光黑著臉沒做任何表情，他待會還要表演，我怕影響他的情緒，隨即假裝沒看到杜威，轉過頭去看著他玩手機上的遊戲。

    “別搞暗度陳倉，老子不吃這套。”趙光把身子歪向另一邊，不肯理我。

    話劇社比較正規而且龐大，是學校的老牌老牌社團，而且美女帥哥雲集，擁有一眾花癡粉，所以節目一報幕就是一片如雷般掌聲，羨煞了其他有斤無兩的組織。節目一開始劇場燈光全部熄滅，隻有兩束追光分別打在舞台兩邊，一邊是江濱柳，一邊是雲之凡，我才知道女主角就是李晨。

    李晨和趙光的形象氣質般配極了，而且整個半場節目下來他倆表演如高山配流水，情感渲染的深入人心。我身邊有幾個女生在看到後半場步履蹣跚的老年江濱柳出來的時候，已經淚水泛濫。

    趙光對作品很尊重，下了很大工夫，於細節處精心打磨，他沒有過度表演劇本裏描述的男主角的深情，而更偏重於表現他對戰爭的厭惡。他濃墨重彩的表現最後一麵別離時的彷徨，台灣望海時他的情人不再的恍惚，和他守望無愛生活的時無奈，真真切切又不漏痕跡的表現出出江濱柳身上愛的重量。當江濱柳的角色即將進入風燭殘年的時候，青年時的他在舞台上的一舉一動都牽動了觀眾的情緒，直到最後一幕全場的燈光熄滅，隻有他的一隻手在追光裏搖搖擺擺。

    李晨的表演功底更見深厚，雲之凡的精靈透徹被她表現的淋漓盡致，老年時的雲之凡還是由她扮演，那舊時名媛的風度和氣場，一顰一笑皆是韻味。當她來到病房看到多年未見的江濱柳，那克製又即將爆發的情緒似乎要把她整個人掀翻在舞台上。李晨對舞台的掌控自如的像個久經戰場的老將揮舞著寶刀，刀刀見血封喉，直抵人心。

    劇情結束後，趙光和李晨牽手走上前來謝幕，觀眾掌聲如雷。我雖然知道這隻是表演，可是仍舊心裏掀翻了醬料壇子，五味陳雜。

    趙光沒有卸妝就跑了回來，一句話也不說，拉著我往外走。我心情很糟糕，也正想著他表演一結束就鬧著他回家呢。跑出劇場，趙光把我拉到個黑暗的角落，一把抱住我。

    “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他抱的很緊，我有點沒辦法呼吸。

    “恩，我在，一直都在。”他急促的呼吸頂的我胸腔格外疼痛。

    那是我們唯一一次極其深情的對話，《暗戀桃花源》帶來的感觸太大，以至於他和我都久久沒辦法平息。

    江濱柳和雲之凡是因為戰爭而被迫分開，那麼未來對於我們來說，又何嚐會比戰爭仁慈一丁點兒？

    作者閑話：

    李晨從來沒有掩飾過她對趙光的愛慕，她愛的明目張膽毫無顧忌，但卻不招人討厭，連我都喜歡她的肆無忌憚。她任性活潑又沉穩幹練，有時候我會想，如果趙光對我少那麼一點點愛，是不是也沒有辦法拒絕一個那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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