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87 更新時間：17-05-21 23:46
花朝節在林漾翹首以盼中終於到來了。他一早就裝扮好，戴上麵具和林蔚上街遊玩去。
當天，路上街市繁華，席棚錯三落五地搭著，有耍百戲打莽式的、測字打卦的、鑼鼓、灘簧、對白、道情、評話、打十番鼓的…。更有販賣各類花燈的。此刻正有幾位少女在結伴挑選。其中穿鵝黃的一位拿起了一盞女媧造人走馬燈。
離她們幾步遠，又有幾位俊朗少年正打鬧嬉戲。其中一個被推攘出來，羞澀地走過去打算替少女買燈。少女見此，一哄而笑地又走遠了。隻剩小販重新擦拭那盞走馬燈。
這裏的人對女媧崇敬非常，連畫像上的灰也不能讓其染上。隻是女媧當真如此值得尊崇嗎？
林漾看著燈上慈悲的女媧，麵具下的臉泛出一個冷冷的笑，聲音卻依舊甜膩地喚著：“哥哥，你快看那邊！”
原來因為有花王掌管人間生育之說，花朝節是一年一度男男女女出遊賞花戀愛的盛大節日，妓院青樓也來湊熱鬧地進行花魁選舉。
他們在街上人口最多的繁華地帶搭起了舞台，上麵正有各色美人翩翩起舞。林漾興奮地拉著林蔚的衣袖，將他帶到一位紅衣少婦前。這位少婦麵前的花籃中已有滿滿一籃蘭花，對比其他女子零零星星幾支，可以稱作花魁了。
少婦內穿一件霞影紗玫瑰香胸衣，外隻披一件透明紗衣，胸渾圓傲人，舞動間衝林漾二人莞爾一笑，態出自然，氣韻動人。
林漾欣賞了半響美人，轉頭看自己哥哥，卻發現林蔚正呆呆地看著少婦。林漾伸出手在林蔚眼前晃了晃，嘴角撇下來，是個不高興的模樣，他哪裏知道林蔚看著少婦，心裏卻想的是讓自家弟弟穿那胸衣的風情呢？林蔚當然不可能透露腦海裏那些畫麵給林漾，他麵容嚴肅英俊，看著就是個正人君子。
沒一會兒，隻見舞台前人越來越少，整條街上的人都朝著東邊湧過去，林漾二人也隨大流往東走。越走花香越濃，風中也漸漸飄來點點花瓣，隱約能看見天空中伸展著宛如手臂般的桃花枝幹，枝幹繁密，上麵綴滿了深紅、淺紅、淡粉、白色的桃花和各式宮燈。
越往裏走，人群越多，桃花也越濃密，抬頭望，竟看不見天空，全是一片片紅雲粉霞，陽光從桃枝間灑落，在地上鋪著的軟軟的花瓣地毯上投下光斑，人走在裏麵，暖風一吹，頓時就醉得不知身在何處了。然而倘若還存有幾分神智，仔細賞花，會發現桃花朵朵都不一樣，各有風姿，讓看著的人從心裏隨之綻放小小喜悅。
桃樹下有文人雅士設席賦詩、彈琴吹簫，正當年華的少女歌舞對吟、傳花令、抽花簽。林漾正將一條彩綢係上桃樹枝丫時，有一隻在花枝上飛舞的彩蝶，順著花枝停到了他手上。林漾大喜，準備撲蝶，可蝴蝶又撲扇著兩片夢也似的蝶翼，飛遠了。
林漾追著那彩蝶，不顧林蔚呼喚，在人群間穿梭，竟是越跑越遠，把林蔚一個人甩在身後。
林漾不覺，他周遭的喧鬧人聲漸漸小了下來，腳下的灌叢草木也悄悄為他讓道，令他越走越偏僻，漸漸地風裏隱約傳來歌聲。兩側樹木紛紛開花，又轉瞬間凋零，飄落花瓣。花瓣也並不落地，簇成暖霧，逐著蝴蝶，朝西飛去。
那隻彩蝶永遠都在林漾觸手可及的地方東飛飛、西飛飛，林漾簡直以為這蝶是故意逗他，他心裏暗氣，越發發誓要捉住這隻彩蝶。那彩蝶牽引著他的視線，令他越走越快，竟是小跑了起來，周遭的風景也拉長成一幅長卷畫，到了最後，模糊成一片花霧。
林漾大驚，舉目所見，盡是粉色花霧，他不知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彩蝶也莫名消失了，他隻好硬著頭皮一邊叫著“有人嗎”一邊往前走。
不一會兒，花霧旋轉、濃縮聚集成綢帶狀，綢帶花霧長達七八裏，延伸至遠方，圍著一根竹竿飛旋，飛著飛著便紛紛化成一隻又一隻的蝴蝶，有百萬隻，回翔在山坳樹隙。
林漾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半響，才看清蝶群中的竹竿是被一個七十歲老叟持在手中。
林漾噓了一口氣，道：“看來那隻彩蝶是您喂的啊。”林漾伸手，想去抓夢一般飛舞著的蝴蝶。老叟阻止了林漾動作，眼睛盯著林漾覆著麵具的臉上，發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道：“爰自混沌譜中，別開天地；華胥國裏，早見春秋。莊生夢蝶，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老朽這蝴蝶，非同凡物，能堪時運，辨真邪。”
林漾不以為然道：“你知道我是誰？一隻蝴蝶也能預測我的命運？”
老叟見這樣無禮之舉也不生氣，笑著不語，手指輕抬，百萬隻蝴蝶便分成無數小隊，繞著他手指在空中飛出一個又一個圓圈。
林漾大奇，握住老叟如樹幹般幹枯的手指。刹那間，林漾隻覺自己渾身被某種輕盈替代，有花香從內心最微妙的地方滲出，再抬頭一望，蝶群中翩翩飛出一隻披著金色鱗粉的鳳尾蝶，姿態優雅地棲在他手指上。
老爺爺見狀，也很是感歎地道：“老朽倒是幾百年也沒見過這位好友了，它名為惑國，見則天下將有妹喜褒姒之禍。”
林漾指上的鳳尾蝶扇動起翅膀，緩緩朝來時的方向飛去。
林漾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幾眼蝶群，告別老叟，一路跟著鳳尾蝶，走回了之前的桃花樹下。樹下依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突然，林漾感到有人從後麵狠拽了他一下，他踉蹌地倒入一個懷抱中，氣味熟悉，抬頭，果然是哥哥林蔚擔心焦灼的麵容。
林蔚真生氣了，他吼道：“你跑哪裏去了？嚇死我了，你有沒有想過外麵人這麼多，發生點意外可怎麼辦？天，我是不是不該……。”
林漾不耐煩聽他念叨，伸出一根白皙纖長如蔥管的手指，停在他唇上。林蔚果然受了極大刺激似地漲紅了臉，不再說話。林漾也無暇顧及他，仍將視線追在那鳳尾蝶上。
那隻鳳尾蝶在桃花枝幹間飛舞著，遍體金輝，十分美麗。林漾不自覺地就看呆了。
半響，蝴蝶不再飛翔，而是停留在枝頭一朵開得豔麗的桃花上，這朵桃花比之周圍的，大得出奇，紅得出奇。林漾走至花下，驚豔地看著這朵桃花。忽然，一縷奇異的風吹來，這隻結結實實開在枝頭上的桃花竟就隨風掉落了下來，正好落在林漾發間。
林漾碰觸著柔軟的花瓣，將它輕輕取下，捧在手心。那花像一本書似地慢慢打開。細細的香氣是通道，連接著林漾和花語，他似乎能聽懂這朵花想述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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