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36 更新時間：17-07-18 21:43
那一年，有著兩個幾乎是同一時，在同一家醫院裏出生的男嬰。
兩個男嬰的父母是老相識。他們的父親是生意夥伴，母親是同所企業的同事。兼著這兩層的關係，已經讓兩個小男孩的關係很深很濃了，親得堪稱手足。
六歲那一年，他們上了同一所小學。憑著兩家父母和校長的關係好，兩人理所當然的進了同一個班級，做了彼此的小同桌，日日過著暢所欲言、海闊天空、不亦樂乎的小學時光。
其間，因著家庭環境的不同，加上各自長大，性格幾乎是大相徑庭。未來時光裏，白白瘦瘦的那個男孩，安靜內向；而那個後來變得又高又壯的男孩，活潑外向。
對於一些不了解他們的外人而言，怎麼看，這兩個男孩也不會成為最好的朋友，而且是特別依賴對方的“親密朋友”。就連他們小學的班主任也費解：如此乖巧懂事的柳見笙怎麼會和一個天天給她惹事的薑亦流做朋友，而且關係非常好。
又是六年過去後，在陌生人眼裏看似關係好的他們，那年終於做了各自的敵人，老死不相往來的那一種。而他們的友誼也因那一年，開始走向了衰竭。
那麼，多年以後，他們各自的身邊都有了形形色色的朋友們，踏進了深似海的社會人際圈時，他們還會想起彼此嗎？
“你自己說，如果這事敗露了，你會不會進去，然後就再也出不來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怎麼辦？”柳見笙剛入了夢鄉，便被屋外極近瘋狂的嘶吼聲吵醒了，無論怎麼合上眼想要再睡去，都不大可能。
於是，他將被子再次蓋上，小心翼翼地偷聽著屋外的一舉一動。
但是門外再次有聲音發出時，其中的內容卻牽扯出了他父親的公司內做賬一事，不大像是父母在吵架。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們一家隻有去喝西北風，與其過著那般難堪的生活，我倒不如試一試，冒些風險的話還能讓我們繼續過原來的生活。而且小笙很懂事，如果我進去了的話，他也不會像其他的孩子那樣受不了打擊……”
他能隱隱察覺出，自己的父親欲言又止了。
他雖然還小，才剛滿十二歲，但是一些事情還是知曉的，譬如父母言中的“進去了”實則就是蹲牢飯。
翌日清早，母親帶著疲憊的身子，腫著一雙像是大哭過的雙眼叫醒了他。
他昨晚偷聽到了太多的信息，以至於他沒有睡的很好、睡的很深，母親一叫他，他便很快地下了床。
“爸爸呢？他怎麼沒過來吃早餐？”
柳見笙那無比稚嫩的聲音刺痛著他母親的心，因為他的父親在昨晚就被警察抓走了——因為他的父親私自挪用公司巨額資金，並未得到董事會的批準。
但他的母親於心不忍，還是沒有選擇告訴他真相，淡淡回道：“你爸爸他很早就出門了，走得急，就沒吃早餐”。
其實柳見笙昨晚隻偷聽到了深夜十二點以前的父母對話，而後便困意洶湧，沉沉睡去了，並未聽到後來淩晨三點多警察的到來，將他的父親逮捕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離開了。
他以為父親會對這個家好，一輩子。
他以為父親會像大樹一樣嗬護他，一輩子。
他也以為父親是絕不會做出錯誤舉動的，一輩子。
他有非常強烈的預感：家裏最近會發鬧出一場大風大浪。他還發現了，今天早上家裏的電視機沒開，媽媽沒讓他看早間新聞。
來到學校後，班上的同學對他指指點點，說著一些難聽的話語。但他沒有太在意，因為說的都是一些虛假的事情。
“小笙，你看了今天早上的新聞嗎？”他在班上唯一的朋友及同桌薑亦流，故作若無其事地問到她。
“沒有，今天起得有點晚，而且媽媽忘記開了……怎麼了？”柳見笙覺得很奇怪，難道今早新聞中播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嗎？莫不是這樣的話，亦流是絕不會問他是否看新聞。因為亦流是從不關注新聞的。
“你的父親和我的父親上電視了，而且現在班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有那麼短暫的片刻，笙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難怪我進班時一直聽見他們在背後議論我們的爸爸呢，聽他們說這麼多幹嘛啊……”
向來安靜本分、說話隻說半截，有半截會無故哽在喉嚨裏的笙，一直是同桌亦流喜歡的模樣。
但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空氣瞬間凍結，笙卻被亦流在心裏討厭了個遍……
“我們？你別裝了，難道你不覺得你現在很虧欠我們一家嗎？你爸幹的那些破事，我爸為你爸頂了些，才沒有判四十年的刑”
說著說著，衝動的怒氣支配了本原本情緒打昨晚就不大穩定的亦流，適時正要將拳頭揮在阿笙那張白嫩嫩，讓人看了就想使勁“蹂躪”的臉上，雖然亦流曾經也那麼幹過。
碰巧，他們的班主任張老師走了進來，見狀指著亦流怒吼道：“亦流我喊你收手，怎麼打人了呢，打的還是你最好的朋友……難道沒見到老師進來了嗎？”
亦流這才收住了一隻格外憤怒的拳頭，但抑製不住怒氣，還是狠狠地砸了下桌子。
張老師很是驚詫，亦流這孩子才六年級，脾氣不會無端就這麼暴躁，必定跟他要打的人有莫大的關聯。
為了預防亦流下課再一次出手打人，張老師下課將阿笙叫到了辦公室，認真地詢問了怎麼回事，見笙便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
張老師這才恍悟今早新聞采訪的兩位犯人原來是他們倆的父親。
張老師不敢給如此懂事的孩子講述事實，隻好帶著安慰的語氣，說道：“既然沒事就好，回班吧，快上課了”
這一日，窗外陰雨綿綿，落葉窸窸窣窣。他和現在的同桌、曾經的夥伴亦流口角的紛爭斷斷續續。
他相信那些都不是事實。自己的父親今天放學以後還是要來接他的。
但是很快時間衝淡了他的一切相信。父親再也沒來接過他回家、再也沒回家過、甚至再也沒有任何的電話打進家裏的座機過……
自父親走了快三年過去後，母親傷心過度，辭了工作，家裏的生活和原來相比，簡直一塌糊塗，無比拮據。他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得到肉吃了。大概近來營養不足的他，今天就要餓暈了。
就在此時，他看見同桌亦流的手裏拿著牛肉幹，正津津樂道地享受著手裏的美味，可他的口水卻情不自禁地流淌了下來。
“亦流，我真的餓，就給我一小塊牛肉，好不好……”
“我暫時不想和你說話……不過話說回來，這牛肉幹是我的東西，憑什麼給你……哎呀，惡心！”亦流直接衝著兩眼放金光、口水直流的阿笙大喊道。
“為什麼，難道我們曾經不是朋友嗎？”
“可惜現在不是了……你可能還不知道真相吧，想來也是，你這麼‘弱不禁風’……那就讓我來一字一句說給你聽吧”
亦流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說著過去三年前令他傷心的那件事，“你的父親因挪用公司巨額公款被董事會發現了，董事會便將此事告到了警察局。本來這事就應該由你父親一人做事一人當，但我的父親為了讓你的父親免於遭受入獄四十年的刑，生生頂了一半的罪……你爸爸被判二十年，我爸爸也被判了二十年，這一切，都要怪你爸爸！我討厭你爸爸，所以我討厭你！現在我恨不得你們一家馬上消失，永遠不要再出現！”
原來這就是真相。
不知情時還特別地難受，恨自己的父親拋棄他和母親，想象父親早已“離家出走”，不再返家。但當他真正知曉實情後，反而更多的卻是釋然和排解，看來父親沒有拋棄他和母親，隻不過是要二十年以後才能相見了。
小笙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班，跑出了學校。本來方才已經清醒的他卻又有些彷徨不定了……自己的父親明明是那樣一個站在雲端、精明能幹的好男人，一定不會那麼傻、那麼傻的。
他也不知道眼下要跑去哪裏，但也隻能一直跑一直跑。現在的他，悲傷以及衝動成功地戰勝了過往的理智本分。正當他跑過學校大門前的那條大馬路之時，卻稍不留神，沒有看見紅燈亮堂堂的閃著，對麵的卡車即將疾馳而過……
“小心！”正指揮著交通的警察一把猛的抓住了小笙，說教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冒失啊，下次過馬路時要看紅綠燈，知道嗎？”幸得這位警察，小笙才逃過了一場出車禍的意外。
沒過幾天，小笙很快辦理了退學手續，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學校，離開了曾經的好朋友亦流。亦流的母親給他說這事時，亦流滿滿全是不在乎。他現在恨死小笙了，哪還有時間和心思去確定阿笙有沒有離開。不過阿笙離開了最好，省得他花功夫討厭阿笙。
周末，天空還是一片淺藍色，帶著一種淡淡的愁緒，太陽的小半邊臉映在了亦流的臉頰邊，那一抹紅是真紅，可是卻沒有一縷亮光。
亦流今日沒有補課，便宅在家看電視。他做是這樣做，但其實是在認真的看著電視機上的時鍾。
他回想起自己的母親，昨日在他睡覺前，推心置腹地向他說道：“小笙是明天下午兩點四十的火車離開南京，他坐第十三號車廂，去不去你自己掂量，反正你也閑著沒事，你和他玩得又那麼好……”
此時的火車站，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但卻不失一種喧嚷之中的靜謐。
小笙上了十三號車廂後便探出個頭來。
他的媽媽耐心而又依戀不舍地說：“小笙，到北京後用奶奶家的座機給媽媽來一個電話，報個平安，到時候奶奶會去火車站接你的……還有，你在北京有什麼急事，打個電話到家裏，媽媽會去看你的，有些話一言難盡，“總之，到了北京你要一切安好……”
“嗯嗯，媽媽，你要多多保重身體，不要把自己累垮了，我會照顧好自己，請您放心，我也會經常給您打電話，我會……”小笙沒有感覺了，也不知是不是哽咽了，淚水不知不覺間便劃過臉頰，原來淚水不是甜的，是鹹的、是苦的、是悲傷的。
當眼淚流下來的時候，笙才知道，離開也是一種明白。
火車瞬間開動了，如雷貫耳般的轟鳴聲響起，幾乎覆蓋住這世界的一切，以及他最希望能來的那個人——亦流的聲音。
“柳見笙，你在哪……快給我出來……我保證以後……一輩子隻對你好……”找不到笙，氣急敗壞的亦流各種情緒崩潰，千鈞一發。
原來離開的不是見笙，而是他身體裏的一部分。
冥冥之中，似乎注定著，阿笙不會看見亦流在茫茫人海中四處尋覓著他的那焦急的模樣，亦流也不會看見小笙探出頭來心切等待他的模樣。看來，離去並不代表放棄，而是象征著以另一種方式去生活。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無奈，既無法改變，也無力更改。那麼何不退一步，海闊天空，興許這樣還可減少些無奈。
從不哭泣的薑亦流，這次卻哭得以淚洗麵。他很後悔自己和見笙耍脾氣，沒想到竟鬧得這樣的曲終人散場。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