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而求其次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平息（上）

章節字數：3867  更新時間：17-08-26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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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曦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做什麼，隻是那樣半躺在車底，等著更多消息。“莫曦，可以出來了，下麵的事情還得交給你去做。”楊禮樂語氣很沉重，“江辰我們已經送走了，送到了最近的民屬醫院，脫離危險之後馬上轉到A區。出發很久了，現在應該已經快到了，留給你的車裏有定位，你抓緊去看看，我們這邊警方不便出手。”韓曦應了一聲，頭腦放空地上了肖思遠留的車，聽著ATTENTION技術部收拾殘局的聲音，一路按著定位上的路開了過去。

    韓曦趕到的時候，紀以辰依然在搶救。走廊裏空蕩蕩的，沒留下任何一個ATTENTION的人。韓曦呆呆地找了個位置坐下，良久，什麼都沒有做。“樂樂，現在有空嗎？”韓曦坐了十多分鍾，才問了句話，語氣平靜得可怕。楊禮樂守在電腦前等著他等了很久了，聽到他問話就連忙回答：“有空！有什麼想知道的事兒嗎？”韓曦屏住呼吸，緩緩道：“江辰到底是受了什麼傷？怎麼受的傷？”楊禮樂思索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定才堪堪開口：“具體情況我們也沒看清楚，但是我們的人趕到的時候，他就把你藏到了車下，自己和剩下的幾個人對峙了。警員剛剛和他們交火沒多久，辰哥就倒下了，頭部中槍，子彈已經射入頭部，傷得很重。”韓曦倒吸一口涼氣，“醫生怎麼說？”“醫生說···救回來的幾率很小，就算能救回來，他能醒來的幾率也很小。”

    韓曦感覺到心裏有什麼東西瞬間崩塌了，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在他的眸子裏碎落，飛散，土崩瓦解。楊禮樂等了很久，見他實在沒有反應，才小心翼翼道：“你放心，醫生和徐哥很熟，他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既然他說有希望，我們要做的就是等著辰哥做完手術能好好地回來，和我們一起走下去！”韓曦笑笑，嘴角劃過了個艱澀無比的軌跡：“我知道，我等他就是了。”楊禮樂聽得心裏頗不是滋味，“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隨時問我，我隨時都在跟蹤這塊。”韓曦笑道：“行，謝謝啊兄弟。”楊禮樂聽著那邊韓曦很不均勻的呼吸聲，猛然泛起一陣難過。

    韓曦就在那等著，沒有吃飯，沒有睡覺，沒有包紮，隻是在那裏坐著。恍然間，韓曦淒涼卻不失快樂地覺得，這個走廊，這個急救室，就是世界的盡頭了。世界的喧囂，苦樂，悲歡，離合，仿佛都在這裏歸零，沉寂，化作烏有。韓曦想哭，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流淚，不知道自己允不允許被流淚。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是，不是警員，不是臥底，甚至不是那個婦孺皆知的漫畫家，他隻是莫曦，他左手邊急救室裏那位病人的愛人，冠以虛名也好，粉墨世間也好，他隻是這個小小的角色，無關其他。曾經的他們渴求的是什麼，在此刻似乎統統都變得蒼白無力。歲月靜好也好，年歲久長也罷，萬事順意也好，歲歲安康也罷，統統不重要了。此刻的他隻想跟在這裏守著他，隻要沒有人來打破這份寧靜，就已經是幸福無比了。

    他不期待明天。明天是玩弄帽子戲法的個騙子，它從帽子裏放飛白鴿，告訴你明天一定會無限美好，卻沒告訴你，連帽子裏變出的是鴿子還是兔子都是由他來等閑揀擇。時間總是那麼的不可靠，昨天最美好，可他抓不住，明天最夢幻，可他說不得，今天最殘酷，可他走不出。所謂人生，怕是也不過爾爾。韓曦笑笑，輕輕地靠在了後牆上，長出了一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大門被一把推開，主刀醫師緩緩走過來，微笑著問道：“您是江辰的什麼人？”韓曦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氣：“我是他弟弟。”醫生笑得很和善：“手術很成功，彈片已經成功取出，但他的腦組織損傷比較嚴重，您要做好他病情加重或者是變成植物人的準備。”韓曦很平靜，平靜地超過了他自己的設想，他點點頭，說道：“辛苦您了。”醫生很和藹地笑笑：“病人的求生欲望很強烈，到這裏的時候還算是清醒，這是好兆頭，好好休養一定會康複的。之後的的一些手續好請您抓緊為他辦好，之後的事情醫院才好做安排。”韓曦點頭謝過醫生，拖著步子去雲裏霧裏地辦了一係列手續。

    辦完手續，韓曦到紀以辰的重症監護室外站了許久。重症監護室不許家屬進入，護士看著他身上的血跡覺得揪心得很：“先生，您先去處理一下您身上的傷吧，紀先生的生命體征穩定下來之後馬上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的，您就別太擔心了。”韓曦轉過頭來，燦爛地一笑：“謝謝，我就是想多看他兩眼。”護士的眼神裏多出些憐憫來，簡單地例行公事之後就快步離開了，直到站在電梯裏的時候才敢抬起頭來看一看。

    那個背影，不單薄，不矮小，卻有種無端的落寞。

    看著監控的楊禮樂幾乎落淚。他默默離開座位，敲了敲徐澈辦公室的門。徐澈叫人進來，看到是楊禮樂，大吃一驚：“樂樂？你這是怎麼了？”楊禮樂深呼吸了好一陣子，緩緩道：“徐哥，你去勸勸莫曦吧。”徐澈臉色一沉，“他還沒走嗎？”楊禮樂搖頭：“和隻是沒走，他身上的傷現在都沒做任何處理，整整半天啊···”徐澈狠狠皺眉，“他是要看著阿辰到什麼時候？看到自己留些休克致死嗎？”楊禮樂深吸一口氣：“我沒敢問他，總之您快勸勸吧，他也就能聽聽你的話了。”徐澈低下頭，不知是在思索什麼。良久，徐澈低聲道：“交給我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強製放假，兩天之後再回來。”楊禮樂倒也是沒拒絕，隻點了點頭，就出了辦公室。

    徐澈點起一根煙，狠吸了一口，才慢慢地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徐哥，你找我？”韓曦的聲音裏透著種無以言表的疲憊。徐澈心裏一緊：“就知道撥他的號碼能找到你···你身上的傷處理完了沒有？”韓曦沉默良久，“還沒有···我就是想多在這兒站一會兒。”徐澈歎氣：“江辰睡著，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吧。你好好處理傷口，以後看他的時間還有很多。”韓曦在那麼一瞬間，忽然有些哽咽，他平穩著呼吸，卻依然一直聲音裏的顫抖。“徐哥···”韓曦抽了口氣，“我怕我轉身走開，他就不在這兒兒了···”徐澈心裏狠狠一疼，“沒事，我們這邊有人在醫院裏，會隨時關注他的情況，你就不要擔心了，先去把傷處理一下。”韓曦思索良久，沉聲道：“好，麻煩你了。”

    徐澈不敢聽他的聲音，直到忙音響起來，一直悶在心裏的一口氣才放過他，讓他心裏不再那麼痛苦。從任務啟動到現在，離開的人實屬不少。他看著對麵牆上的幾排照片，忽然生出了股物是人非的感覺來。五年，五年之間，太多事情在改變，太多人在離去，太多忘不掉的事情在心裏盤旋壯大，擾得心口悶痛。韓曦不是第一個讓他掛懷的人，確是最然他掛懷的人。他永遠也忘不了紀以辰在交易之前，在電話裏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要保護好莫曦，千萬要讓他好好地活下去，永遠也忘不了自己問及緣由的時候那驕傲的一句“因為他已經是我的人了”。他現在是什麼心情呢···

    徐澈痛苦地閉上眼睛，因為他實在不忍去想。

    韓曦這邊掛了電話之後，就安靜地去找值班醫生去處理了一下傷口。醫生問，這傷口是不是槍傷？他點了點頭。醫生說，在這裏處理不了，得動個小手術。他點了點頭。醫生說，請跟著護士一起到手術室去。他點了點頭。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

    處理完傷口，辦完了後續的小手續，韓曦直接回了A區，去向傅曉報告情況。傅曉聽到紀以辰現在的狀況，倒是默默了良久。“你們兩個都辛苦了。”傅曉沉聲道，手上晃杯子的動作漸漸凝滯下來，“放你幾天假，等江辰脫離危險你再來吧。”韓曦沒客套，默默地應了下來。傅曉神色沉重得很，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交代他回去休假了。韓曦從公司出來，望著闌珊夜色，忽然覺得自己無處可去。開車回家，洗漱，睡覺，活脫脫的例行公事。

    第二天一早四點鍾，韓曦忽然從夢裏驚醒，然後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再沒睡著。他呆愣著坐在床上，就那樣坐著，坐到了天空放亮。然後，好像自然醒一樣的，他點了外賣，吃了早餐，拿上包就開車到了醫院。

    韓曦到重症監護室外看了看，瞬間愣在了原地——

    紀以辰···不在這裏···

    仿佛有驚雷炸開，接著就是一番狂風驟雨，淋得他通體冰涼。

    肖思遠從遠處走過來，看著一臉驚愕的韓曦，突然有些不忍。韓曦緩緩轉過身去，良久才發出聲音：“你是···”肖思遠一皺眉，“我是肖思遠，來看看阿辰。”韓曦心裏仿佛突然有什麼東西猛然繃斷，眼淚嘩啦啦地倒了下來，衝得他聲音顫抖起來：“肖哥，江辰他怎麼了？他是不是···是不是醒不過來了？”肖思遠看著他的眼淚，頓時慌張起來：“沒有，你別亂想！他隻是換了個地方而已，我帶你···”韓曦顯然會錯了意，瞬間痛哭出聲。肖思遠看著他慢慢蹲下去，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話被他誤會了，手忙腳亂地解釋道：“你別誤會！阿辰隻是轉到了專屬病房而已！他沒事！”韓曦驚詫地瞪大眼睛，眼睛裏的淚水卻沒因這個動作停滯一分一毫。

    肖思遠心疼得難以形容，他扶起莫曦，帶著他走進電梯，又領著他一路到了紀以辰的新病房。“徐哥囑咐說，一定要換到最好的病房，讓你能守在邊兒上，讓你在這兒休息的。”韓曦點頭，坐在自己的床上，默默地隔著玻璃牆看著紀以辰，什麼都沒說。肖思遠穩了穩心神，說道：“這裏還是重症監護室，你不能進江辰的那一間，隻能在這個小隔間裏活動。牆上那個電話，你如果和他對話的話能用得上，如果你想讓他聽見你說話的話，樂樂應該能幫得上你。還有···”肖思遠深吸一口氣，“徐哥囑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i，別把自己熬垮了。”韓曦低著頭，平靜道：“謝謝，我會注意。肖哥你也好好回去歇一歇吧，這個任務你也辛苦了。”肖思遠皺著眉擔憂道：“你···你不要太擔心了，一定沒有問題的···”

    韓曦轉頭看向詞窮的肖思遠，微微笑了笑：“放心吧肖哥，有時間我請你吃飯。”肖思遠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不用了，回頭我請你！警署裏還有事，我得先回去了。”韓曦把他送到門口，看著他消失在電梯口，才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床邊坐了下來。

    暖黃色的陽光，白色的房間，微藍色的藥水味。

    韓曦深吸一口氣，走到了牆邊。他微笑著拿起了電話聽筒，輕聲道：“你好，紀以辰。”

    作者閑話：

    藍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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