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85 更新時間：18-05-25 13:53
小時候，我聽過這樣一個鬼故事，我外婆講的，她說：“秋天的螢火蟲是鬼魂變的，從另一個世界來尋找親人，找到了就會飛到他的衣服上，等天一亮就會消失，回到另一個世界，而有些鬼愛作弄小孩子，所以晚上不要一個人在有螢火蟲的地方到處瞎晃。”這個故事當然是我外婆臨時編的，她不想讓我晚上在外邊玩太晚，和其他小孩子野慣了容易變壞，隻好拿這種漂亮的小蟲子當借口，的確也是別出心裁了，當然我信了，但沒有妨礙我繼續晚上瞎晃，還帶著朋友一起去研究那些小東西，結果研究來研究去蟲子還是蟲子，根本不是什麼亡者的靈魂，而且第二天清晨，它們不是去另一個世界而是死了不亮了罷了。
11點半，集體回宿舍睡覺，大概是跑出精神來了怎麼也睡不著，倒是夕暮飛的鼾聲此起彼伏的很有節奏，聲音也不大，但鼾聲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大，這點就和拉風箱一樣，風和聲音會隨著時間還有用的力氣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我眯眼看了看床頭的鬧鍾12點半，剛過了一個小時，離六點半起床打鈴還有六個小時，所以輾轉難眠的我決定去上廁所，也許被外邊的風吹一吹就想睡了，結果更精神了。
“大耗子。”
聲音很輕很小，嚇的我手一抖，尿到自己一大半，滿頭的虛汗，以為碰到了什麼，更怕惹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誰呀？”
“嗬嗬，我！你還是一樣膽小，如果有龜殼肯定轉進去了吧！”
“你在廁所門口幹什麼，不上？”
“等你。”
“等我？”
“嗯，我見你在床上翻來覆去，估計也是睡不著。”
我洗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害怕瞬間消失，“你也睡不著？”
“以後我一定不會再和你睡一張床。”
“為什麼？”
他用手指了指我的衣服，“髒。”
“臭美個屁，你小時候還不是隨地大小便不洗手。”
昝鵬突然眼神灰暗，“你都說是小時候，小時候和現在不一樣，什麼都要講規矩按章程，”他又微微一笑，“不能再隨地大小便了。”
“擦個手至於嗎？我就不信用衣服擦手就犯法了！如果憋急了，隨地大小便誰都幹得出來，你也一樣，我不信你敢拉在褲襠裏。”
昝鵬終於被我說的敗下陣來，乘我不注意又在我的頭上撫弄了一把。“有沒有人說，你頭摸起來很舒服，頭發像小刺蝟的軟刺？”
我跳來起揉了一把他的頭說：“有，被我揉頭發的笨兒子。”
昝鵬勾住我的胳膊使勁勒我，“敢整我。”
我咯咯的笑，他的手勁很大我掰不開，“不怕我衣服髒了？”
“Shit！”他趕緊放開我，看自己的衣服，悔的就像苦情劇裏的白癡老太太，冤枉了苦情婦後，疼哭流涕，當然他隻是悔而已，沒有眼淚和鼻涕。
“假洋鬼子，以後我就叫你假洋鬼子了。”
昝鵬憤怒的說：“給我洗衣服，更不準叫我假洋鬼子。”
“哦，假洋鬼子。”
他又想來勒我脖子，但這次他想清楚了，沒敢再靠近我，我笑著摟住他。“反正也要洗了，髒點就髒點吧！”
“你。”
“走，這兒真臭。”
坐在台階後，我問昝鵬幾點了，他說不知道沒帶手機，於是我鼓起勇氣問那些我想知道的事，反正時間都不存在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們隻是回到另一個世界的螢火蟲而已。
“你和譚耀文是怎麼認識的？”
昝鵬怔怔的看著我，“我還以為你想問我些關於我的事，沒想到會是這個，害的我準備了那麼久。”
“這個事也與你有關啊！”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像小時候哥倆好攀著走，相互靠的很緊，嚴絲合縫的仿佛血肉相連，獸類依偎取暖，也許我們就是兩隻可憐巴巴的幼獸。
“的確有關，想聽嗎？”昝鵬笑靨的臉上兩個酒窩很突兀，但百看不厭。
“說吧，莫要跟個女人似的，不用問我些沒用的前戲，直接進入主題。”
昝鵬別拗的一笑，“難怪我覺得齊昊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再像坨冰，改為忽冷忽熱，原來是因為你。”
“又瞎扯，趕緊！你和譚耀文是這麼認識的？”
“你還記得以前我們橋這頭的小孩和橋那頭的小孩打群架吧！”
我點頭說：“不敢忘，年級大的孩子會帶我們一起玩，主要是可以使喚我們，而我們也傻不拉唧的甘心當仆人，總覺得隻要他們帶著我們玩，就能從中獲得無比的快樂，現在想想也的確很快樂。”
“有一次我們兩頭又約架，好像是因為比我們大點的小孩在學校裏發生了爭執。”
“靠！你連這個都記得，我一直以為這是種遊戲，男人天生好鬥，原來都是事出有因。”
昝鵬像看傻子似的看我，搖頭繼續說：“結果被幾個老師逮到了，要抓我們去見家長，告訴他們我們逃學打架，雖然那些老師都不是教我們的，但那時候的我聽到要見家長嚇的臉都白了，如果被抓肯定一頓胖揍，當然大家也都是像慌不擇食的狗四散而逃。”
“哦，這樣的事好像有過好幾次。”
“其中一次，就是那次你和齊昊丟下我不知道跑哪去了，當時我很害怕，因為被抓住我爸媽肯定會打死我，然後我就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等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才想起來看四周是否已經安全，結果回頭就是譚耀文。”
我一驚，“不是吧！我還以為我和譚耀文隻是小學同學，沒想到居然那麼小就認識了，怎麼一點影響都沒用？”
昝鵬低頭看自己的腳跟傻笑，似乎有什麼甜蜜的東西被挖了出來，驚喜和快樂就藏在裏麵，隻要低頭就能嚐到裏邊的甜頭。
“他是橋那頭的孩子自然你沒有印象，包括當時的我都不知道他是誰，於是我問他你追著我跑幹什麼，是不是想打一架？誰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天大口喘氣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跟著你跑了，也不和你打，就是，你和我又無冤無仇的，你知道嗎耗子？他當時特傻，還無冤無仇！於是我說，那我走了，你別跟著我，然後他就站起來問我，你叫什麼？我當時害怕他知道我的名字後會對我不利，於是我告訴他我叫昊齊。”
昝鵬看著我眼睛裏雪亮，裏麵的感情我看不懂。
“為什麼說我的名字？”
“我後悔了，一開始就該報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說我的名字？”我依然咬著不放，總覺得他的答案會露出點什麼蛛絲馬跡，就像他們說的那樣，他很危險。
“因為，大概是因為你過得比我好吧！”
“我過的好？”
“嗯，現在也是，所以你很幸福，不需要再多的幸福了，那時候我自然沒想這麼多這麼深，就是潛意識覺得一點點的小問題對你就不是問題。”
我無奈的也低頭笑，想起奶奶曾經說的：“太幸福是會招人嫉妒的，所以適當的讓自己苦點，也是種幸福。”可是我一點都不幸福，學習差、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還要幫家裏的忙，別的同齡人都往網吧遊戲廳跑的時候，我還要把大把的青春鎖在洗碗池旁邊，所以我哪幸福了？哪裏是適當的苦，明明是很苦。
我又對著漆黑的窗外攬過他的肩，其實是想靠著他，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讓他承擔，這樣或多或少讓他感受到我的不幸，但究竟是男人不是女人，到最後也隻能哦我已經了然的拍打他，安慰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後來，總有後來吧？”
“後來我想去找你們，問你們為什麼丟下我自己跑了，結果他說他叫譚耀文，他從褲兜裏拿出幾顆彈子問我，打嗎？我一怔就說了好，於是一打就是一下午，他還把我輸了的全還給了我，真是傻！說道這我也想強調一下，你們沒來找我，我也忘記了去找你們。”
“你現在是在討伐我們嗎？”
昝鵬側身右手掏了掏褲兜，發現沒有煙，苦笑一聲拌了一下嘴說：“有煙嗎？”
“我不抽，你也別抽了，譚耀文說他不喜歡抽煙，但是他愛喝酒，喝完就發瘋。”
我多餘的幾句惹的昝鵬又是一陣長歎的笑，“他發起瘋來都是什麼樣子？”
我腦子那點模糊的記憶突然變的清晰，很多不敢想的事和畫麵都擁了出來，更多的是和小花冷酷的那個吻，軟軟的很甜。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樣東西，你得讓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邊，它就是屬於你的，如果它不會回來，你就從未擁有過它，大仲馬說的，對我而言又是一句無聊的話，但就是想起了這句，小花冷酷對我而言就是斷了線的風箏。
“會哭，像個孩子。”
“是嗎？”昝鵬不敢自信的高調起來，還是從心底裏發出的聲音。
我聳聳肩，“好像是吧！不記得了，有空你可以請他喝。”
“我想他不會和我出來。”
“你不是很會騙人嗎？騙他一頓酒對你絕對沒問題，而且我相信他願意讓你騙。”
“大耗子，你認為我很會騙人是嗎？”
“是，嗬嗬，還是說說你們的後來吧！我想聽。”
“就不怕我說的都是假話嗎？”
“謊言是這個世界上真美的語言，不但悅耳動聽，而且都是假的，不會驚喜於它帶來的美好，也不用害怕它帶來的災難，因為真相才是一切事物本身的煩惱。”
“好有哲理，沒想到你也說的出這樣的話，和你的性格很不搭。”
我揉揉眼睛催促道：“快說後來。”
“想睡就明天說，我還要在這裏呆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啊！以後還回來嗎？”
“應該會。”
“那就好，我想我也可以去找你，即使要等到畢業，也不過一年半。”
昝鵬似乎再思索，因為他幾乎不動，好半天才從褲袋裏掏出打火機打著玩，哢哢哢，火光一閃一閃的，像個小太陽把他照的透亮。
“後來，我們約定如果兩邊再打架，我倆一定不互打，隻朝對方的夥伴出手，結果第二次約架他就食言了，你知道，小孩子的記憶是有限的總是忘的很快，再他給我一拳後，我大聲說，你不是說不打我的嗎？他看我半天，被誰踢了一腳趴在地上才想起來似的說，下次一定記住這次不算，我口袋裏有很多彈子，分你一半，所以我們快溜吧！當時我很想找你和齊昊一起溜，可惜你打的很認真，齊昊則已經瘋了，撿到什麼扔什麼，根本不敢靠近。”
“哦，原來是你打了譚耀文給他了一半彈子，現在想讓他還，有借必還再借就是一輩子是嗎？”
“看來我騙人的把戲越來越不行了，這麼快就被你識破了。”
我拿過他手裏的打火機放進自己的口袋，“這個看起來很值錢我替你保管到明天上課，因為看上去會給我帶來幸運。”
“什麼？”
“騙人是要分人的，我知道你要騙我，所以反著聽你的話就好了，再說，我記得小時候愛打彈子的是你，每天你的褲兜都是鼓鼓囊囊的，而我如果想騙你，你一定不知道。”
昝鵬自鳴得意居高臨下，像是在說自己是騙子界的鼻祖，我是在班門弄斧，不如知難而退，等著被騙就好。
“你這幾年過的好嗎？我爸媽說你過的很好，原諒我吧！我的信息來源隻有他們，我不相信他們，所以我想聽你說。”
昝鵬點頭，“對，不要相信大人的話。”說完又像發現了什麼要笑不笑，“不過這次你爸媽說的對。”
“你還是不喜歡大人們啊！我記得小時候你說大人們是鬼，他們會把小孩變成影子，還讓我們和你一起離家出人，當時我和齊昊都覺得你有病，現在想想你算是高瞻遠矚了，你比我們看的寬看的遠。”
“我有說過嗎？”
我蓐了一把的昝鵬的頭說：“想起來了嗎？”
昝鵬捋了捋他飄逸的頭說：“從沒忘記，那是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爸媽是鬼，在廚房商量怎麼把我給煮了，還讓你父母和齊昊的父母來吃，嚇的我一身汗，醒來就很害怕，所以就想帶著你們一起走，免得吃了我就吃你們，但是我怕你們不信我不跟我走，而且你肯定還會說，人不可能吃人的話，所以我說他們會把我們變成影子，主要是因為我想起來一部動畫版叫《太陽之子》，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個老巫婆的樣子，很想我媽。”
“我覺得也像，她打起你來就更像了。”
昝鵬突然不笑，眼睛黑黝黝的很亮，“跟我走吧！不要變成他們。”
我點頭說：“等高中畢業，你去哪我去哪，我不怕你不養我。”
“現在，現在就走。”
“你舍得譚耀文嗎？這次放棄，以後回頭就更難了，”而且我也舍不得小花冷酷。
昝鵬欲站起來的身體又坐了下來說：“你知道我爸媽吧，我媽沒生我，她沒生育能力，我一歲的時候生我的媽就已經死了，而我爸一直在外邊有女人，他發財後就更加理直氣壯，但他們不離婚，說是為了我，你信嗎？”
“你不信我就不信。”
“官方！”昝鵬有點激動，“小時候總是挨打，現在終於知道原因了，最近我爸領了一個10歲大的女孩回家，說是我妹妹，她親生媽死了沒去處，我當時想，為什麼這個沒能力生我，隻會打我的媽沒死，你怎麼盡克死一些給你生兒育女的女人，而你為什麼不殉情，不是說孔雀東南飛嗎？不過也幸好，因為我現在的媽沒有生育能力，逼著我爸把家產全劃到了我頭上，她自己也留了些，但意思是以後就靠我了。”
“哈哈哈，”我沒憋住笑著說：“你和齊昊一樣，他多了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你多了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幸福啊！”
昝鵬一瞬間哭笑不得，“你的邏輯真是，這哪幸福了？”
“多了個妹妹就意味著在這個世界又多了個親人，還可以過自己的生活，不用洗碗，不用繼續被罵，更不用因為成績而請家長。”
“哼哼，你洗碗、被罵、成績不好都不是事兒，真正的事比你想到的遇到的還要難。”
“這些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難了，所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你是在抹稀泥嗎？”
我摸摸鼻子揉揉眼睛又扣扣耳朵。“給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吧！也許我就會下定決心，畢竟你說過我比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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