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87 更新時間:17-07-24 06:06
馬老二最先到的醫院,還是算命先生那副打扮——戴墨鏡,留著小胡子,仿古的排扣半截袖,寬鬆的大褲頭,還拿一把扇子。是楊漓給她打了電話。前麵說了,薑軍是宋漸的好哥們,但不是最好的,那麼誰是最好的呢?當然是馬老二。套用那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馬老二就是能讓宋漸足矣的那個人。
宋漸的哥們兒圈裏還真沒有同學發小之類的,他是在外省上的大學,然後回到本省省城就業的,所以大學同學身邊找不見一個。而那些發小和初高中同學,自打他上大學後就開始疏遠了,雖然現在偶爾也有聯係,但已不親近。
馬老二是宋漸雜誌社的同事,負責古玩收藏版麵的采寫與編排,整個雜誌社懂這個的就他老哥一個,狂狷之士,脾氣秉性桀驁不馴,單身在所難免。馬老二曾自白:非我自視清高,奈何這周遭的俗花俗草,進不了山人的法眼。主編和社長都不太喜歡他,可又不能把他怎樣,無可替換。他也時常自詡:我就喜歡他們恨我又殺不了我的樣子。
馬老二本名叫馬賽克,很洋氣的名字,有健康遮擋功能,因為大家都吹噓他與馬未都有一拚,所以人送綽號——馬老二。馬老二很難與人相處,在雜誌社幾乎沒有朋友,卻與宋漸磁鐵般的瓷實,宋漸也確實入了他法眼了,他評價宋漸“為文人而不迂腐,處俗世卻有情懷”,這評價讓宋漸也很受用。
宋漸和馬老二經常小飲對酌,要不是路邊燒烤,要不就是特色小館,兩人無話不說無事不談,興致來了還要去KTV把妹,然後再找家洗浴泡上一通。基本也就這套程序。當然這也一切宋漸都要和楊漓彙報的,也經過楊漓允許。古代文人雅士尚有藝妓撫琴助興呢,隻要不越過底線。楊漓所謂的底線就是別脫就成。
馬老二的體態倒是與自拍視頻裏的男人很像,但宋漸壓根兒就沒往他的身上合計。馬老二曾端著酒杯神情嚴肅地表過態:一、不趁女性之危,二、兔子不吃窩邊草,三、不動朋友的女人。他的這份清高,宋漸還是相信的。馬老二說出了這麼大事兒怎麼不打電話啊,還讓楊漓打真是的,宋漸就搪塞說這不蒙B了嗎?差點沒把自己都忘了。
兩人說著,楊漓和薑軍就到了,她是搭薑軍的車來的。得知宋漸撞了人,楊漓也慌亂,跑到樓下簽字拿了特快專遞又跑回四樓,跟秦可說你帶著兩個孩子去你家吧,我得去醫院,宋漸開車撞人了,秦可驚訝:怎麼個情況啊?楊漓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在醫院呢。楊漓讓秦可給薑軍打電話,她知道薑軍在二院有熟人,秦可說你還是自己打吧。她這陣子正跟薑軍冷戰呢。
秦可就自己給薑軍打了電話,誰想薑軍正好在附近辦事呢,薑軍說:你別急啊,你也別打車去了,我馬上去接你,我也去醫院。在等候薑軍的時間裏,楊漓又想起馬老二,於是也給馬老二打了電話。秦可一旁安慰她,說應該沒多大事,要不宋漸早給你打電話了。秦可還說要不她帶著倆孩子也去醫院吧,反正她也開車。楊漓說不用,醫院那環境還是別讓孩子去了,有薑軍去就行了。
楊漓見到宋漸本想埋怨幾句,一是開車也不注意點兒,二是為啥不早點給她打電話,可看著宋漸那魂不守舍垂頭喪氣的狀態,她隻好忍了。隻問:人呢?怎麼樣啊?宋漸沒說話,扭臉向手術室示意了一下。嚴重不啊?楊漓很焦急。馬老二卻插話:沒多大事,輕微腦震蕩,肋骨斷了三根,人昏迷不醒。這還沒多大事?楊漓說著,又看了眼手術室:手術多長時間了?馬老二搖搖頭:這你得問他。馬老二指的宋漸,可宋漸跟沒聽見似的。
怎麼個情況啊?薑軍看著宋漸問,闖紅燈在人行橫道撞的啊?馬老二說哪啊,在馬路上正常行駛。薑軍說正常行駛那行人是全責啊。馬老二說正常個屁啊,他走的是公交車專用道。馬老二倒是都了解清楚了。薑軍:我去!他又看了眼宋漸又看了眼馬老二,說:這樣吧,我先上去找找熟人。
薑軍和馬老二的相識當然緣結宋漸,那年薑軍花十幾萬從廣東買回來一沉香木手串,想找行家鑒定一下,宋漸便推薦了馬老二。馬老二原本不屑鑒定手串的,因為那是文玩而不是古玩,可畢竟是宋漸的朋友。馬老二一上手就說也真也假,原來那手串裏摻了幾顆贗品。馬老二還當場以那串手串為教具,教了薑軍鑒別沉香木手串的方法,什麼觀其形、辨其色、聞其香、感其質。盡管鑒定結果讓人沮喪,但薑軍對馬老二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馬老二骨子裏壓根沒看上薑軍,說他暴發戶、土豪,沒文化,有錢卻沒含金量,所以兩人也就宋漸在場時能偶爾湊一起喝喝酒,平時也不怎麼接觸。
薑軍說去找熟人,可沒走幾步卻又轉過身來看著宋漸:
傷者男的女的?
女的。宋漸說。
叫什麼名啊?
宋漸搖搖頭。
不是,那……她家屬呢?薑軍四處張望著。
宋漸又搖了搖頭。
就是啊,她們家人呢?楊漓插話。
宋漸:她就穿個睡衣,身上手機錢包什麼都沒有,人又昏迷不醒,你問我我問誰去?
薑軍點點頭,又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走了。
宋漸有千種語言對著楊漓的,也有萬般情緒對著楊漓的,可礙著朋友在場,他什麼都不能做。
其實找不找熟人都沒有太大意義,該手術還得手術,該花多少錢也都保險公司擔著,可中國人就這樣,凡事總想圖個心裏安穩。薑軍是找了醫院的副院長的,他也是幾年前通過父親住院認識的,之後幫副院長辦過幾件事,逢年過節也沒少送東西。在生意場上混,這樣的人脈是少不了的。等薑軍回來,大家又等了差不多半小時,手術終於結束了。
女人被推出手術室時,果然已清醒過來,盡管唇色和麵色都很蒼白,但仍掩不住那姣好的容顏——幾分嫵媚又不失幾分高貴,馬老二在一旁看著不禁兩眼放光。楊漓問主刀醫生情況,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住院治療一階段再好好養一養就行了。自打被推出手術室,女人就表情呆滯地盯著花板,眼睛似乎連眨都不眨的。宋漸本想搭訕主動說句話,可看她這狀態也沒開了口。
女人被直接推進住院病房,護士是要病房登記和填寫病人名牌的,卻一連問了幾次都沒反應。楊漓和薑軍也幫著問,宋漸趁機也說了聲對不起,說我知道你心裏恨著我呢,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總得開口說話吧,要不你殺了我也成。可女人還是那樣呆滯地盯著天花板,旁若無人,病房裏的人都不禁麵麵相覷。薑軍把宋漸拽到走廊裏,楊漓和馬老二也跟了出來。
薑軍:這個女人我怎麼好像在哪見過呢?
楊漓:你認識她?
大家都看著薑軍,薑軍費勁地想著,然後又搖了搖頭:想不起來了,好像……也不認識。
馬老二:你再好好想想。
真想不起來了。薑軍說完又看著宋漸:看她那樣兒,是不被你撞傻了啊?
宋漸有些茫然:不能吧,可……大夫說她是有點輕微腦震蕩。
薑軍:你得找大夫問清楚,要真是大腦撞出了問題,那你可就麻煩了。
楊漓:不能吧,輕微腦震蕩,至於嗎?
幾個人一起去找了主治大夫,剛才的手術也是他主的刀。大夫一聽就笑了,說不會的放心吧,手術過程中人就醒過來了,大腦不會有問題的。至於她現在為何如此狀態,大夫說他也搞不清楚,除非她原先就是個傻子,當然,最大的可能還是受了驚嚇,靜一靜緩一緩也就好了。聽大夫這麼一說,宋漸和楊漓那兩顆懸著的心又落回了肚子裏。
可不知道姓名,這住院手續也沒辦法補辦啊,還得麻煩薑軍找了副院長。副院長親自下樓安排了一下,讓宋漸先用他自己的名字代替登記,等女人開口說話了,知道了姓名,再改過來。辦完手續回到病房。宋漸試探著又問了兩句,問她需不需要打個電話,出了這事怎麼也得讓家裏知道,也免得家裏人牽掛。可女人還是那樣不動聲色,宋漸就不敢再囉嗦了。
既然病人需要靜一靜緩一緩,也沒別的事的了,薑軍說他還有事得先走,走前囑咐一定要與傷者家屬聯係上,並說有事電話及時溝通。宋漸讓馬老二也不用陪著了,誰知馬老二又把宋漸拽到走廊裏,很有些心花怒放地說,病床上的女人是老天安排好了送給他的。宋漸很詫異:什麼啊就送給你的。馬老二說:就是老天給我的,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認定了,肯定沒錯。宋漸就覺得不可思議了。
馬老二說他那雙眼睛絕對不白給,一搭眼就知道真品贗品,很毒的。宋漸就說那你給我看看她的身份,叫什麼。馬老二說你少扯,我告訴你我可是認真的。並說這是我的女人,你可得幫我盯緊了。宋漸說放心吧,不用我盯著,她現在這樣子想跑也跑不了。要換做平常,這事宋漸一定會當笑話聽,可他現在卻沒這個心情。不過終於有女人能入馬老二的法眼了,真不容易。
那間病房算是迷你的,隻有兩個床位,另一個床位躺著一個老太太,是不小心摔的大腿骨折,陪護她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是她的女兒。老太太應該沒幾天就出院了。畢竟不熟,再加上心裏都裝著事,所以宋漸和楊漓和那母女倆幾乎沒什麼溝通。而兩個人也拿不準此時就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真傻還是清醒,所以也不方便說什麼。更多的時候兩人都靜靜地坐在那兒,默默地看著她,女人竟然一直都紋絲不動。
有時楊漓也會看著女人發起呆來,宋漸就那樣看著楊漓,細挑而又豐滿的側景。楊漓生完女兒後體型沒有多大變化,這也一直讓宋漸引以為傲,可現在麵對這一幕卻心情複雜,五味雜陳。一個背叛了丈夫的女人怎能這樣安然自若?宋漸倒願相信那個發現是一個錯覺。而事實上,回憶過往和搜索最近,感覺楊漓還是愛這個家並維護這個家的。可那根能捅破這一切美好的刺卻掌握在宋漸的手裏,不捅破吧,一個男人的自尊和為人夫君的尊嚴就掃地了。捅破吧,萬一……不是萬一,是肯定的……宋漸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女人三天不能翻身,也不能喝水進食,暫時又聯係不上她家人。看來晚上得留人守夜了。楊漓讓宋漸回去,她晚上守著。宋漸下意識有點心疼地說還是你回去吧,明天周日我又不上班,你上午舞蹈班還得開課。楊漓卻堅持說一個大老爺們照看一個女人不方便,再者看你狀態不好,還是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早再來替我,不耽誤舞蹈課的。宋漸沒再堅持,他確實感覺不好,他從來都沒覺得這麼疲憊過,他就想躺在某個地方,哪怕是棺材裏,不再起來。
宋漸到樓下的超市買了兩個洗臉盆、一塊香皂、兩條毛巾,外加一條薄毯子,還租了張折疊床,楊漓累的時候可以在上麵眯一會。把這些東西都送上樓,宋漸就打車回了家。
這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中午和晚上都沒有吃飯,他也不覺得餓,可又睡不著。他忽然想起應該把那個該死的視頻備份一下,好留作證據,等進了Q群好不容易翻到了視頻,卻點不開,被和諧了。於是他就想讓那個該死的男人再發一遍,至於這個男人是誰,先保存證據再說吧,他就給他發了留言:
好,哥們兒在不?
不一會兒男人竟回了:忙呢,喝酒呢,有時間再聊。
好吧。
宋漸就覺得自己有病,竟然還能這樣和平地和敵人相處。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9點,宋漸又給她發了留言:現在有時間了嗎?卻好半天沒回。宋漸就又接連發了兩個問號,可還是都沒有回。人渣!宋漸恨恨地罵了一句,估計人渣是喝多了。這一夜宋漸輾轉反複,思緒萬千。
第二天一早,宋漸買了早餐趕去醫院替換楊漓,一見宋漸那通紅的雙眼楊漓就問怎麼沒睡好啊,宋漸卻沒搭這個茬兒,看了眼病床上的女人,反問:她說話了嗎?楊漓搖了搖頭。楊漓因為趕時間去舞蹈班,沒再和宋漸囉嗦什麼,就拿了早餐急三火四地下了樓。
楊漓趕到超市舞蹈班的時已經遲到了,助教小黃正帶著孩子們練習基本動作,秦可已經把兩個孩子送來了,就在孩子們當中。楊漓示意大家繼續,自己走到儲物櫃前,打開櫃門放進包去,就看見了昨天寄來的特快專遞,她還沒來得及看呢。她拿起來看了看,就覺得奇怪,因為收信人的地址和寄信人的地址竟都是這個超市,這麼近直接送來不得了,還用寄快遞?有病吧!楊漓心裏哼了一句。
快遞很輕,楊漓以為是文件之類的,打開卻一條黑色半透明的蕾絲內褲,一看商標,楊漓不禁眼睛放亮,雖然沒穿過,但她認識那是法國品牌仙黛爾,價格應該不便宜。包裝裏還留有一張紙條,上麵畫了一個笑臉。肯定不是宋漸搞的鬼,又不生日又不過節,她了解宋漸的。那會是誰呢?楊漓不禁四處張望了幾眼。她把超市裏巴結過她的男人都過了一遍,覺得都是又覺得都不是。難道會是那個內衣專櫃的老板許大馬棒?不會的,他感興趣的隻會是彩票,不會是女人,何況他也沒有這品牌。
漂亮的女人總會有男人追,尤其是學舞蹈的楊漓,身材和氣質俱佳,她總會莫名其妙地收到騷擾短信,也常有半生不熟的男人要約她吃飯,她大多置之不理或委婉拒絕。可竟然有人寄內褲給她,多少讓她有些驚訝。真有病!楊漓小聲罵了一句,順手把蕾絲內褲扔進了紙簍裏。可剛扔進去,她又附身撿了起來。
舞蹈班下課的時候,秦可來接女兒,楊漓就拿起蕾絲內褲遞給了她:嗯,送你的!秦可接過內褲比量了一下:得吧你,又忽悠我,這麼貴,還這麼小,你自己買著穿的吧。看來秦可也是識貨的。楊漓笑了:真是送你的,期盼你瘦下來,等你瘦了再穿。
等我瘦了?
對啊,我相信你,會瘦的。
好吧。秦可說著收起內褲,然後就問醫院裏的女人開口說話了嗎,她已經從薑軍口裏了解了情況。楊漓搖了搖頭說沒有。她向秦可又簡單說了一些,然後就說不跟你擱這磨嘰了,我媽可能在家門口等著呢,沒有鑰匙她進不去。早上來舞蹈班的路上,楊漓給老媽打了個電話,雖然住得不近,但畢竟在同一個城市,讓她來家裏照顧幾天小藝,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楊漓暫時已經顧不上孩子了。
楊漓把女兒小藝送回家便去了醫院,見到宋漸她第一句話就問:怎麼樣?宋漸也搖了搖頭。宋漸和楊漓交接完,便出了醫院,然後打車直奔事故現場。既然女人不開口說話,也不能就這麼耗著呀,事故發生地也許就會有線索。宋漸已經用手機給女人拍了照,女人是穿著睡衣出來的,應該住得不會太遠,到附近的商鋪或者小區問一問,或許就能問出個眉目來。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呢?
那個男人又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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