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57 更新時間:17-07-31 15:30
那本是個月朗星燦的夜晚,卻來了一陣風,不知從哪刮來一團雲來,於是就稀裏嘩啦地下了一場雨,幸虧兩人的露天燒烤是吃在一席遮陽棚下。當時馬老二端著杯也哭得稀裏嘩啦的,所以宋漸就覺得那頓酒也喝得非常稀裏嘩啦。
看著平時自侍清高的馬老二淚如雨下,宋漸想想楊漓,也不禁悲從中來,眼眶子一濕,就掉下幾顆淚來,但他強憋了回去,並沒有造成泄洪之勢。有些時候,一個人的心裏話對親人講不得,對好友也講不得,反倒能對陌生人講。有一次去探望艾咪,他就忽然有想講一講的欲望,但還是忍住了。
再者,燒烤店就在宋漸和楊漓所在小區的門口,宋漸和店老板早已相熟,馬老二可以不管不顧,情緒可以隨意失控,這讓店老板和食客們看在眼裏已經很詫異了,可宋漸卻不得不礙點情麵。他知道馬老二大老遠來找他喝酒就是來發泄的,那就發泄吧。醉端離人盞,話出多心聲。
馬老二當然是向艾咪表白了,而艾咪也肯定是拒絕了,這馬老二不說宋漸都能猜到。馬老二的表白應該早有預謀,他前一天就得知與艾咪同房的病人,今天下午要去樓下拍片子做檢查,所以他就買了一大束玫瑰花去了醫院,但並沒有把花拿上去,而是放在了車裏的副駕駛位置上,等那病人同家屬一起去做檢查,他才又下樓又把花取了上來。畢竟有別人在,他也會覺得難為情。
當那束鮮豔的玫瑰出現在艾咪麵前時,艾咪表現得很詫異,她明知故問地說:你這是要做什麼?馬老二緊張加激動,說話就有些磕巴:我,那個,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艾咪打斷了馬老二:你不用說了,我當然知道,你喜歡我,也對我好,但你也知道,我們倆是不可能的!馬老二就想問為什麼,但這還有必要問嗎?
艾咪說你了解我嗎?馬老二搖了搖頭,艾咪又說你甚至連我有沒有男友都不知道,馬老二點點頭。
艾咪就說:你這人不錯,我們做好朋友吧,認識你我真的很高興。馬老二就把那束玫瑰又往前一遞:是啊,我一直都拿你當朋友呢,祝女神天天快樂,早日康複!馬老二順坡下驢,這倒讓艾咪有些尷尬了。艾咪笑著接過玫瑰,還嗅了嗅,說:謝謝!其實她已經看到了,馬老二的眼圈裏已含有了淚光。
遇到真愛,著實不易,也難怪馬老二如此動情。馬老二之所以眼眶子高,不單單源於他的秉性,這也跟他的成長經曆有關。以前掏心窩子喝酒時,馬老二和宋漸交換過青春話題。馬老二打小就生活在文聯的大院裏,真到現在。他老爹是個書畫家,而他家對門就住著一個鋼琴演奏家。那演奏家的妻子是個職業拉小提琴的,要比演奏家小上十五歲,據說他們曾是師生關係,至於一個彈鋼琴的怎麼教的拉小提琴,馬老二就不得而知了。
話說那拉小提琴的女人可謂人間尤物,外貌和氣質俱佳,但最讓小小年紀的馬老二心動的,還是她時不時就表現出來的那種少婦的幽怨。鋼琴演奏家畢竟年齡大,又動不動總出國,少則倆月仨月,多則半年一年,幽怨在所難免。在青春萌動的私人空間裏,馬老二曾無數次把她當成幻想的對象。而真正讓馬老二圓了夢,是在他十七歲的時候,那時他已經上了高中。
那也是一個夏季,每次周末都回趟家的馬老二,那天正好獨自在家。那女人忽然敲門求他去家裏幫忙搬點東西,具體搬什麼,馬老二沒對宋漸講。反正搬完東西那女人就一把把他抱住了,兩隻奶瓶就緊貼在他後背上,那時的馬老二已經脫落成一個身強體壯的大小夥子了,家夥事兒已很敏感,一有碰觸立馬雄起。然後呢,然後就夢想照進了現實。
盡管那是馬老二的第一次,但美麗的成熟和技術的純熟,讓馬老二一點都不後悔。那之後兩人又有過幾次,再後來女人和鋼琴演奏家離了婚,賣了房子就搬走了。馬老二現在回想起來都恨恨地說最狠不過婦人心,走的時候連招呼都沒跟他打,也沒說聚上最後一麵,搞得他相思了好長一陣子。馬老二說後來沒考上大學跟她有直接關係,他是靠了老爹的關係又花了錢才進了藝術院校。
經曆了那樣一個優秀的女人,馬老二的胃口當然就很挑剔了。他先後也處過幾個女朋友,但他都沒太當真,用它的話說也就無聊寂寞閑得蛋疼的時候解解悶。也許人家也都沒當真吧。分了就分了,不是人家甩他,就是他甩人家,都無關痛癢。那些女孩對馬老二來說,青澀,稚嫩、懵懂、無措,也確實讓他覺得索然無味。但自打遇到艾咪,馬老二就認真了,他是真想拿她當初戀對待。
馬老二的憂傷無疑感染了宋漸,也讓他五味雜陳。他一直視楊漓為真愛,可現在楊漓還視他為真愛嗎?他沒有馬老二那樣令人羨慕的有深厚文化背景的成長經曆,他的父母都是本份的農民。對於藝術家,對於鋼琴、小提琴,他小的時候都無法想象,他能想象的也隻有苞米地,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鑽過。他的第一次是啥樣的呢?那是和高中女生,在那間彌漫著衛生巾味的女生宿舍裏,紅色的驚悸讓他瞬間跑了馬,毫無樂趣。
馬老二顯然醉了,趴在酒桌上睡著了。宋漸也醉了,但還算清醒,這麼晚送馬老二回家已不現實,他招呼正準備打烊的老板過來幫把手,兩人就攙著一灘泥似的馬老二進了小區,好不容易拖著上了樓,來到家門前,宋漸謝了老板就讓他回去了。宋漸敲了門,裏麵傳來了楊漓的聲音:誰啊?宋漸說:我,你先穿上點衣服吧。宋漸和楊漓都有裸睡的習慣。
過一會門開了,現出穿了睡衣的楊漓來,酒氣撲鼻,楊漓忙抬手捂鼻子:這都怎麼了?喝成這樣!宋漸拖著馬老二進屋:失戀了。楊漓笑:跟誰啊?艾咪啊?宋漸吃力地把馬老二扔在了沙發上,楊漓幫馬老二脫了鞋:那你呢,你也失戀了啊?宋漸看著楊漓:我啊,我快絕戀了。楊漓當宋漸說笑,也沒往心裏去,卻白了他一眼,轉身進了臥室。宋漸跟進去,也不脫衣服就倒在了楊漓旁邊,楊漓不禁又捂鼻子,索性起身去了女兒小藝的房間,而宋漸鼾聲已起。
第二天早上,楊漓煮了八寶粥,又出去買了生煎包。已醒酒的馬老二很不好意思,一個勁兒地跟楊漓道歉,宋漸在一旁就說你道歉的對象應該是我,我現在頭還痛呢。馬老二說活該,我失戀了你也沒失戀,我喝多了你也喝多啊?馬老二還一個勁兒地誇楊漓煮粥香,說她買的生煎包也好吃。問楊漓還有嗎,他想給艾咪打包送去一份。楊漓忙說有有,說她早上一般隻喝點粥,她是把自己那份讓了出來。
楊漓問宋漸還上班嗎,宋漸說得去。昨晚的酒到現在還難受,何況晚上要請薑軍夫婦,還有一場硬仗呢,宋漸想想就更頭疼了,應該多休息一會,可不去單位不行啊,明天他和楊漓的假裝蜜月旅行就啟程了,單位的工作怎麼也得交接一下。楊漓白天也要把女兒小藝送到母親家去,小藝剛放了暑假,之後還要去銀行換些泰銖。之前楊漓已把培訓班的事安排好了,而宋漸之前也跟艾咪達成了約定。
艾咪現在已經能下地走了,基本不用攙扶了,自己順著牆上的圍欄就能去走廊逛一逛。盡管行動還不太靈便,可醫生說再住一周左右的院就可以出院,回家養著了。宋漸就和艾咪約定,等他和楊漓五天的泰國之行回來也就一周了,他會陪艾咪一起回家拿護照,然後辦理出院啊保險啊等一切手續。艾咪說好的,並祝宋漸旅途愉快。
請薑軍和秦可吃飯,宋漸把地點定在了“水雲間”,那是一家粵菜館,有情侶和幾人台的小包間。記得當初在楊漓組織下,宋漸就是在這家飯店與薑軍和秦可相識的。他選這兒當然是有深意的,雖然看薑軍和秦可的狀態,地點選哪都無濟於事,但死馬當活馬醫吧。誰知當宋漸和楊漓打車往飯店趕的時候,薑軍忽然打來了電話,說別去飯店了,趕緊去他家,說秦可正覓死覓活地要跳樓呢。
宋漸和楊漓改道直奔薑軍家。
兩人在房門前就能聽見裏麵的爭吵聲,似乎秦可讓薑軍放開什麼,可薑軍就是不放,敲了好半天,也喊了好半天,薑軍才把房門打開,手裏卻還死拽著秦可。秦可眼睛紅腫,看樣子哭了不是一時半會了。秦可看著楊漓和宋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說:你放開我!薑軍說:你要不跳樓了我就放開你。楊漓走進去一把拉起秦可的手,卻衝薑軍說:行了,你放開吧。薑軍就放開了。
宋漸隨後也進了屋,客廳裏混亂了一些,但沒有想象的打雜的場麵。靠南的一扇窗子連紗窗都開著,下麵擺著一張小凳子,這大概就是秦可欲跳樓的現場。宋漸看了眼秦可,她又抽泣起來,他又環顧了一下,還朝裏屋看了一眼。
陽陽呢?宋漸問。
不放暑假了嗎?昨天就送我媽那兒去了。薑軍說。
楊漓拉著秦可在沙發上坐下來,他看著宋漸和薑軍說:你倆出去坐坐吧,我陪秦可待會兒。
薑軍:不是,你可看住了,她可真跳。
楊漓:放心吧,不會的!
宋漸拽著薑軍出了房門。兩人就在附近找了家生意冷清的小館子,總共就兩個包間還都空著。宋漸就對老板說:我們倆就在包間裏邊吃邊談點事,來客人想用我們就讓出來。老板說:行行行,沒問題。點了四個小菜,又要了一打啤酒,等待的時間裏,薑軍看著宋漸忽然笑了,是苦笑,宋漸就說真服你了,還笑得出來。薑軍卻說:咱倆認識也有七年了吧?宋漸點了點頭:有了,應該七年多了。
薑軍:宋漸,我想問你件事兒。
宋漸:問吧。
薑軍:我和秦可離了婚,咱倆還能做哥們兒不?
宋漸:能啊,怎麼不能呢?
薑軍:我想也能,我畢竟還是你女兒的幹爹,你還是我女兒的幹爹呢,這層關係咱斷不了。
宋漸:是是,不是,你還非要跟秦可離婚啊?你就沒想想孩子?
這時那打啤酒先拎上來了,薑軍示意服務員都起開。
薑軍:想了,都想過,可我們倆已鬧成這樣了,再過下去還有意思嗎?薑軍邊說邊倒酒,宋漸想說什麼,薑軍卻端起了杯:來,為我們永遠的友誼,幹一杯。宋漸也隻好端起杯。
宋漸:你說你們倆,就不能……宋漸話說一半,就被薑軍打斷了:得,打住,你今天別再勸我了,行不?,我知道無論我怎麼解釋,你和楊漓都會認為是我的錯,我認這個錯,我自罰三杯,但這個婚,我必須得離!
薑軍就自倒自幹地連了三杯。
薑軍:其實我挺羨慕你們倆的,你小子是真有福氣,能找到楊漓這麼優秀的女人。薑軍說著還朝宋漸豎了大拇哥。
宋漸:你家秦可不也挺好嗎?
薑軍:拉倒吧,我可沒你那麼好的命,宋漸你看我現在挺風光的,其實我真的很不容易。
薑軍就掏心窩子地講了起來。宋漸原本以為他會講他和秦可,誰知薑軍卻講了自己的創業史,怎麼靠十幾萬元起的家,怎麼低三下四地拉業務,怎麼想法設法巴結位高權重,怎麼和競爭對手無底線地血拚。而這些種種,薑軍以前從未向宋漸如此詳盡的劇透和黑幕過。商場上的光怪陸離讓宋漸腦洞大開,也驚心動魄。薑軍講的時候有些憂傷,一杯一杯地自顧自的喝酒,似乎忘記了宋漸的存在,就像麵對一個虛設的陳述對象。
實際上宋漸也插不上嘴,隻能不斷地點頭或嗯啊地附和。
這過程中又要了打啤酒。一個人能把自己灌醉,顯然是走了心,薑軍最後瞪著有些血紅的雙眼對宋漸說:你知道,一個人在,在外麵打拚,承受了那麼大的壓力,回到家卻……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是啥,啥滋味嗎?
宋漸:不是有秦可嗎?她不能陪你說說話?
薑軍:就她?說……說啥?說啥她,她都不懂。
宋漸:不是你讓人家在家相夫教子的嗎?
薑軍:是,相夫教子,嗬女人相,相夫教子,男人做事賺錢,可生活遠遠,遠遠不是你想要的……那種,那種理想,不是嗎?薑軍說著衝宋漸端起了杯。這話宋漸也讚同,他也端起了杯,兩人碰了一下一幹而盡。
薑軍:宋漸,你知道,你能碰到一個,一個在事業上能幫助你的……女人,你知道那種感覺有,有多好嗎?
薑軍終於提到了他外邊的那個小三。
宋漸:你是說你那個總經理助理?
薑軍:對,就,就她。
宋漸:我聽說不就一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嗎?
薑軍:你,你可別小瞧這個……女孩,她厲,可厲害了呢。
宋漸:她厲害?
薑軍:其實,我也不是太喜歡她,可她對我太,太特麼好了,我要是不娶她,那我虧欠她太多了。
宋漸:可,那你同秦可離婚,你就不覺得虧欠秦可嗎?
薑軍已經大舌頭了:虧欠,我知道我……對不起秦可,可我要是不離婚,不離婚不娶這個女孩,我虧欠她,比,比虧欠秦可還多,她為我犧牲得太……太多了。
宋漸有些詫異:為你犧牲?她,怎麼犧牲了?
薑軍又瞪著血紅的眼看著宋漸,然後就嘿嘿地笑了起來,說:你,想套我話是吧?跟你說,那些事不能說……不能說的,那些事都不好……好說。
宋漸:我們都是好哥們兒,有什麼不好說的?
薑軍:對,我們是,好,好哥們兒。
宋漸:對,好哥們嘛,無話不講。
薑軍:對,無話不講,沒,沒什麼不能說的,那咱倆先幹,幹了這一杯,我,我再……再……
薑軍話還沒說完,一杯酒就澆再了菜盤子裏,人一歪就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宋漸忙起身推搡薑軍:薑軍!薑軍!
他很想知道,那女人到底犧牲了什麼,能讓薑軍如此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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