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08 更新時間:18-02-11 10:50
自古後宮是非多。
女人多的地方容易無故生出事端,妙伯尚且有自己要做的事,不想因為幾個女人的爭風吃醋而打亂了計劃。既然有人誇他貌美,他便欣然承受就是。一來皇帝看在眼裏,以為他安分懂事,二來能少一場鬧劇煩心。
再者看那話語裏藏不住驕橫的容妃,後宮裏無人不知,更是無人敢惹。
容妃本姓燕,燕氏是與沮梁家齊名的望族,幾代都人才輩出且世代忠良。燕父亦是個身經百戰的虎將,被封了世襲的爵位享盡皇寵。
按理這將軍府的千金應當是大家閨秀,端莊賢淑。可惜容妃是個庶出,親母又死得早,從小缺了教養,竟養成了一身刁蠻善妒的性子。
後來也不知幸也不幸,因生得一副姣好容貌,代替嫡姐入宮選秀時被色昏出名的皇帝選中,專寵一時,叫她那本來刁蠻的性子更甚了幾分。
由於性格刻薄,長久以來,身邊沒個貼心提點之人,有時說話不分輕重,不時惱了皇帝受了冷落,卻不見她減那氣焰半分。
素來以美貌自恃的容妃最見不得的,莫過於有人比她漂亮。若是叫她見了,動不得的便罷,動得的,恐怕日子不長久。
據說,容妃身邊一名伺候的宮女,就因模樣出落得標致了些,便被容妃用簪子劃花了臉,又用冷烙弄瞎了一隻眼睛。
事後有人瞧見那宮女的慘相,非慘不忍睹不能形容。不過同情歸同情,卻沒人去管這破事,畢竟一條賤命,誰願意引火燒身?後來便再也沒人見過那名宮女了,大家心照不宣,對此絕口不提,宮中便如從來沒這個人似的。
這樁事之後,各宮貴人無論位份高低,都有意避開容妃,調▕教新晉佳人的嬤嬤們也會多提醒幾句,沒事別去招惹夕清殿那位。好在之後各家都相安無事,便橋歸橋路歸路了。
等到這位不好惹的主子再鬧騰起來,便是妙伯入宮的消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時。
那陣子關於連妙伯的說法各宮版本不一,也不知哪個版本入了容妃的耳,竟叫她接連派了幾撥奴仆去打聽底細。
打那以後,容妃便時常提起連妙伯的名字,每每咬牙切齒,似是不共戴天,時而又發出幾聲怵人的冷笑,毫無理緒,身邊伺候的侍人們都越發戰戰兢兢。
今早一接到“各宮嬪妃於明日酉時至眾興園夜宴”的旨意,容妃立馬命人翻箱倒櫃,替她著裝打扮,意欲一出席就豔壓群芳。
現下自剛才容妃一番話說出口後,幾個在身邊伺候的侍者都把頭壓得極低。心想妙伯盛寵如此,必定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連妙伯自然不會任人揉圓掐扁,隻不過他不屑起一場不必要的爭執。
兩人對視片刻,一個眉眼含笑,一個目中無人。
轉而,容妃看連妙伯的眼神又增了幾分挑釁和輕蔑。再轉頭,目光看向席座中右排起第二個位置。
右側為尊。右手邊第一個位置是留給皇後的,原本其次應是四皇子亓灝和六皇子亓敏賢,但因兩人守疆未歸,第二座便由亓傲乾補上。
連妙伯當即心下一沉,眼睛裏滿滿都是警惕,目光明顯銳利起來。
再看當事者,垂眸收頷,麵色如常,不停地倒酒顧自喝,沒有在看此時呈於台上的表演,甚至連頭也沒抬一下,似乎根本不知道有兩道目光正盯著他。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勾起翡翠鏤花壺柄,亓傲乾提壺倒酒,有幾滴晶瑩的酒液濺了出來,毫不介意。
持酒,仰頭,喉結滾動一飲而盡。看似陶醉愜意的動作,然,緊蹙的英眉出賣了他。
待曲畢,亓傲乾倏而站起來,手中端著翡翠酒盅,目光膠在首席上,不知是在看皇帝還是連妙伯,眼神透著淩厲,劍眉緊蹙著。
低沉而磁性的聲音響起:“父皇,兒臣敬您!”短短幾字,咬字極重,非常幹脆,也沒有什麼華麗的賀辭修飾,說完便將盅中酒一飲而盡。
老皇帝心情極佳,並未在意亓傲乾的反常,連說了幾個“好”以作敷衍,繼續逗弄懷中美人。
亓傲乾的眼神更淩厲,垂於身側的手暗暗在繡金卷紋衣袖中握起了拳,掌中酒盅似要被捏碎。
連妙伯眼神遊移不定,強忍不看。
一場宮宴,龍顏大悅之下,老皇帝賞賜妙伯不少奇珍異寶,借著酒足飯飽的餘興又賞賜給了各宮不少稀罕玩意兒。
期間容妃離席,繞席而出時,目光瞥了一眼中座上的連妙伯。
妙伯轉頭見身旁的老皇帝已然醉了七八分,以醒酒為由,也離了席。
眾興園偏殿——
“連公子?男卿?”容妃的聲音有些細,若是軟言細語著說話應當十分沁人心脾。而恰恰此時話語裏帶著兩分威脅,三分嘲弄,五分挑釁。
容妃回身看連妙伯,譏諷之聲更甚:“你如今的身份該如何與你昔日的身份匹配?”
連妙伯站在離她五尺遠處,一半身子隱在黑暗裏,一半身子暴露在月光下。大紅舞衣襯得他多出幾分妖豔,卻顯得有些單薄。身姿依舊挺拔,是在女子身上絕沒辦法找到的那種挺拔,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見連妙伯沒有接話的意思,容妃接著道:“不過也是,一襲紅衣一曲舞,便能哄得陛下大悅,”容妃一步步靠近妙伯,“連妙伯,你道後宮中哪個女人能同你匹敵?”
剛才同妙伯一起出來的墨書擋在他身前,止住容妃的腳步:“容妃娘娘,請您注意連公子是男子而非……”
“放肆!主子講話輪得到你這賤婢插嘴?!”容妃慍道。
“墨書。”妙伯道,“不知娘娘尋卿所為何事?”
容妃冷笑,極其高傲地微揚著頭:“連妙伯,裝什麼清高?你和九殿下之間的事,當真以為沒有人知曉?”
果然。
連妙伯剛才就已經猜到,這個人知道不少事情。
連妙伯靜默不語,須臾,才開口道:“目的?”
容妃似乎很得意,笑得張揚,令精致的妝容有些扭曲:“你為何入宮?一個亡國奴,竟還有如此好的待遇,陛下難道無所圖?”
她接著道:“他好色是一,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你達族地宮的那批寶藏吧?”
妙伯皺起了眉,不語。
“橫豎都有人覬覦那些東西,你一人保能保多久?我若是你,定會尋個靠山小心經營。”
目的一目了然。
容妃想拉攏連妙伯,不,準確來說是她也想要那批寶藏。
不等容妃繼續說下去,妙伯喚了聲墨書抬腳欲離開。
“說的難聽一點,達族已經斷了後,你說不定是最後一人,你能守多久?你以為你是誰?”
走到門口時,妙伯仍能聽到身後的容妃說道:
“你也是皇子,從前如何而今如何?你甘心麼?!”她自始至終都沒能從連妙伯的臉上看到絲毫她想要的表情,然而她仍然不死心地說。
妙伯似乎並沒有在意。
走在中眾興園外的花園裏,墨書在後頭靜靜地跟著。
妙伯還是不說話,墨書憋不住了,跨出兩步靠得妙伯近了些:“公子,那容妃著實可惡!”她想到剛才容妃話中有意將妙伯比作女子就忍不住來氣。
妙伯側頭,他尚不生氣,身邊的小丫頭倒替他十分不平,妙伯淺笑著順應道:“確實可惡。”
“公子,您都不生氣?”
“尚可。”連妙伯想了想,答道。
墨書無話可說了,泄氣似的。她家公子都不計較,她更沒理由生悶氣,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急急地喚:“公子!那事……她知道,怎麼辦?”
“那事”自然是指“地宮”和“九殿下”的事。
今晚的月好美。
“無礙。她既用此來威脅我而非把事捅出去,了然,她並不打算除我,再者她的話雖然說得漂亮,而行為卻極愚蠢,想必也是受差遣之人。今晚她應當是擅自要與我結盟,並非受幕後之人指使,所以此事可當做沒發生,不必在意。”
墨書聽得似懂非懂,良久,木木地“哦”了一聲。
又走了一小段,妙伯不想回眾興園,便道:“墨書,你先回昭明宮,我想一個人走走。”
墨書思量了一會兒,有些猶豫。
但見妙伯心事重重不便打擾,終是作一揖道:“公子小心。”便離開了。
墨書走遠後,妙伯身邊更靜了。
時不時有掌聲和嬉笑聲從遠處的宴廳傳來,透著奢靡的味道。
妙伯轉過身背對那燈火通明的地方,企圖暫離令人厭棄的風景。
月亮好美,他有一點想哭。
可惜
哭不出來了。
他記得自己以前不是個喜歡清靜的人,但是很喜歡看月亮,可是那個“以前”好遠。
疲憊感如同寄生的藤蔓,無形間環繞著他的脊骨往上爬,根,紮在骨血裏,芽,生在肺腑間。
小徑旁有一條湖,月光映在湖裏,深秋的晚風掠過湖麵,勾起一圈圈漣漪打碎了月,也打在妙伯的臉上。妙伯感到微微的刺痛。
然而,他卻笑了。
原來,他還能感覺到痛的。
出聲而又不敢太放肆地歎了一口氣,妙伯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反而更添落寞。
妙伯走到湖邊,湖麵上倒映出一個晃動不定的影子。
一襲大紅舞衣,內綢外緞披輕紗,身段修長纖細,薄妝精致絕倫,媚眼如斯,要是能再笑一笑,定是非“隻應天上有”不能形容。
而,影子的主人卻用在看陌生人的臉的神情注視著。
定定地,眼神裏有嫌惡。
“你看你……隻有孤影作伴了……”妙伯對著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語,語氣倒是輕柔,然語氣裏卻滿是自嘲。
湖麵上的那個他也用同樣的神情回望著。
“誰說的?”
一個低沉醇厚而不失磁性的聲音接道。
一抹身影附了上來,依在妙伯身後。
湖麵上,兩個身影相貼。
妙伯脊背一僵,動作停滯了,不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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