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6 更新時間：17-08-18 19:12
雨下得小了，偶然一聲雷，也仿佛移向了天邊。王阿根不敢隱瞞，凡所知道的，一句不留。臨了他說：“我知道當了幾十年牢頭，也作了不少孽，好漢要殺我，我也不敢討饒，務請好漢不要殺我家人！”
逍遙子問：“還有哪些牢實作踐過溫玉娘的，一並告訴我。”
王阿根說道：“當時在職的牢頭沒一個未作踐溫玉娘，牢裏哪裏見過這樣的美人？皮膚白嫩得能掐出水來……”因見逍遙子眼睛瞪著他似乎在冒出火來，連忙截住話頭，說：“牢裏連我六人，已死了一人，我不算還有四人。”接著把這四人的名字住址告訴了逍遙子。
逍遙子說道：“縣令賈複成現在何處？”
王阿根說道：“賈複成在這裏做了兩任縣令，升任府台大人，據說也是第二任了，住在衙門，也極容易找的。”
逍遙子抽出劍來，忽然又想起一事，問王阿根：“你可知道溫玉娘兒子的事？後來到哪裏去了？”
王阿根說道：“溫玉娘在牢裏一直念叨兒子，所以我們也知她有一個兒子，名叫方煦，方煦沒有到縣衙來，或許是給虎嘯林賣掉了也說不定。你可以去問陳春，小陳莊人，出鎮向東五裏地，門口有棗樹的那家，他可能知道。”
按逍遙子的本性，他本想把凡觸犯到姐姐溫玉娘的人，一概滿門殺光，此時見王阿根必竟提供了不少信息。還有，如此一夜之間把五個牢子家全部殺光，在地方上也過於轟動。他對王阿根說：“我答應不傷你家人，也留你個全屍！”說畢，用重手法在王阿根頭上一拍，王阿根倒地死去。
逍遙子對另外四個牢子也用重手法一掌拍死，再找到陳春家時，已經二更天了。此時雨已停了，四周一片蛙聲。他按王阿根說的路徑，倒也並不難找。鄉村民房，牆用土和磚屑夯成，屋麵上好的蓋一層薄瓦，一般也就苫了些草，門窗本不結實，自然擋不了逍遙子。他先躍進院子，直闖臥室，站在陳春的床前。
陳春剛迷迷糊糊的睡著，忽覺人影一閃，睜眼見床前站著一人，黑暗中來人麵目雖看不真切，但見身材高大，一身白衣，左手拿劍，正盯著自己。陳春嚇得亡魂直冒，語不成聲，問道：“你……你……你是誰？找我幹……幹什麼？”
逍遙子說道：“把衣服穿起來，前麵客廳去，我有話問你！”說畢先走出臥室。
陳春披了衣服，把燈點了，老婆也已醒了，問陳春：“剛才有人和你說話，怎的不見了？什麼人夜裏闖來，也不聽見門響動，就站在床前了？”
陳春說道：“此人素未見過，找我必有要事。我做的事有好些是損陰德的，但我還知道分寸，料想無大礙。你也起來，悄悄的燒點水，好歹是客人，別連口茶都沒吃。”
陳春走進客廳，燈光下見逍遙子四十多歲年紀，兩眼灼灼有光，一柄劍放在桌上，神情氣度，一看便知是江湖人物。陳春在外行走，也見過一些世麵，知道這類江湖人，隻要一句話不稱意，便會人頭落地。但隻要招呼得好，也有不少好處。於是把燈放在桌上，向逍遙子拱拱手，問道：“好漢黑夜到此，有何貴幹？若說是為財，家中勉強留得幾十個銅錢，隻怕好漢還看不上；若是有事，不妨直說。”
逍遙子說道：“正是有事找你！——十二年前，有一個小娘子帶著兒子被虎嘯林強留家中，這事你可知道？”
陳春說道：“此事街坊都知，隻沒人敢管虎嘯林的閑事，背地裏議論也不少。”
逍遙子又問：“半年後，小娘子被送進縣衙，那孩子哪裏去了？”
話說到這裏，陳春知道，逍遙子是找孩子來了。略一轉念，回答道：“好漢，我若是說不知道，你總不能一劍把我殺掉吧？我若是說知道呢？是否就自找麻煩了？”
逍遙子說道：“我既來找你，便知你一定知道，而且頗有牽連。你若推說不知道，我非但要一劍殺了你，還要把你全家殺掉！”
聽逍遙子這樣說，陳春知道已有人先告訴了逍遙子，自己絕不能混賴，別真把命丟了。他說道：“小娘子一送到縣衙，那孩子便被虎嘯林賣掉了！”
逍遙子一拍桌子，喝道：“虎嘯林是經你手把孩子賣掉的？”說畢，“嗆”的一聲拔出劍來。
“啪”的一聲，什麼東西掉地下。逍遙子和陳春看時，卻是陳春的老婆端了一杯茶正走來客廳，恰見逍遙子拔劍，心裏一驚，茶杯掉在地下。陳春見逍遙子動怒，本也吃驚，但生就光棍脾氣，老婆一打岔，忙說道：“一杯茶都端不好，快重新倒來，想必好漢也口渴了。”待老婆一走，陳春反問逍遙子：“敢問好漢，你今天找我，是為那孩子報仇的，還是要我找回孩子的？若是為孩子報仇，你也得先殺了虎嘯林再來殺我，若是要我找回孩子，那就不能殺我。你想，我若死了，還有誰能找回孩子？”
逍遙子說道：“當然是找回孩子！虎嘯林的帳另算，找不回孩子，你得死；找回孩子，送你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多大的數目！陳春三輩子都吃穿不愁了。陳春心中念了兩遍“祖宗積德”怕逍遙子翻悔，追了一句：“好漢此話當真？”
逍遙子聽陳春這樣說，仿佛是在一片黑暗中見到了一星火光，這是一種希望，稍縱即逝，必須抓住！他答道：“千真萬確！”
陳春見老婆重新端了一杯茶來，遂從老婆手中接過，放到逍遙子麵前，說道：“好漢請喝茶，我要找一樣東西！”說畢，回到臥室，在床頂上取了一個小木匣，又從小木匣中取出一個小紙本來，這才回到客廳，就著燈光翻看。
這是十幾張不同大小顏色的紙片釘在一起的，陳春看了一遍，低頭不語。逍遙子見狀，眉毛擰起，麵露怒意。問：“怎麼說？紙片上沒有嗎？”
陳春說道：“好漢先別急，且聽我說。買賣兒童，尤其是采取‘拍花’拐騙手段的，最是喪德。我是個正經人，太喪德的事不會幹，我不過是道上認識幾個人，中間過過手，賺幾十個錢化化。當年虎嘯林的管家不來找我，我與這孩子互不相幹，好漢今夜也不用來找我了。誰家丟了孩子不急？不滿世界去找？我也知道總會有人找上門來，是以每賣一個孩子，我都詳細記著，到時好有個交代。好漢說的這孩子，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名字叫方煦，不知是也不是？”
逍遙子答道：“不錯，正是叫方煦！”
陳春說道：“我的下家姓陸，名叫陸孝，家住在鴉鵲鎮，找到他就能打聽到孩子的下落了。隻是鴉鵲鎮遠在五百裏之外，這可就要出一趟遠門了！”
逍遙子說道：“不錯，你得陪我出一趟遠門，隻要找到陸孝，就能知孩子的下落。”
陳春又說：“路上翻山越嶺，又有陰晴雨雪，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找到，依我的主意，我明天就跟隨好漢上路，好漢先給我一百兩銀子安家。若是找到了孩子，你再給我餘下的九百兩，若是找不到，你就一劍把我殺了，我也怨不得你！”
陳春是硬著頭皮說完這一番話的，他也是豁出去了。孩子先不說，陸孝是容易找的？時間過去了十二年，萬一死了或者離開了鴉鵲鎮呢？陳春卻也不能不去，一來在逍遙子麵前打不了馬虎眼，無法推脫；再說，一千兩銀子也實在誘人，陳春也是想賭一賭運氣。
當晚，陳春回床睡覺，卻是翻來複去睡不著，眼睛裏晃來晃去的是白花花的銀子和明晃晃的寶劍。逍遙子就在客廳裏坐功運氣，有了方煦的消息，心裏也寬慰了些。他也曾想去臥虎山莊殺掉虎嘯林和管家虎有德，因想這兩人和賈複成是殘害玉娘的正主兒，有道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該由方煦來報，若真找不到方煦，再來殺他們也不遲。突然，逍遙子雙目圓睜，眼中精光大盛。他聽到了屋頂上有動靜，這是夜行人不慎發出的聲息，極其輕微，若非內功深厚之人是萬不能聽到的。不過逍遙子並沒有追出去，因為他聽出這是遠去的聲音。也就是說，他在和陳春說話時，屋頂上有人偷聽。能夠在屋頂上偷聽又能不被逍遙子發覺，武功一定極高，甚至可以說不在逍遙子以下。逍遙子和陳春話說完了，夜行人便走了。
草草吃了點早飯，逍遙子從褡褳裏取出一百兩銀子，給了陳春。陳春把銀子交給老婆，悄悄說道：“你把五十兩埋在地下，別給人知道，帶五十兩回你娘家，我回來了去你娘家接你，你一個人先別回家。”陳春是有一個萬一的想法：若是找不到孩子，也不能伸長脖子給逍遙子砍，總得設法先溜走，又怕逍遙子找上門來，是以有這番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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