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並轡千裏情自迷

章節字數:4033  更新時間:17-09-07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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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煦和木琴美正在官道上走著,忽聽有人問話,這才注意到路上有江湖人物,三三兩兩,順官道往前走著,與自己的方向相反。說話的那人,四十多歲,長相粗豪,背上插了兩把單刀,兩眼正盯著方煦。

    方煦愕然不答。其實這句話也用不著回答,不回答便是默認,不過招呼還是要打的,方煦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那人又說:“藤花山莊方少莊主要去飛龍山莊和莊主黃龍飛決戰,江湖人物都去觀戰了。小哥,這一架驚天動地,不可不看!”

    方煦既吃驚又好笑:我是方煦,怎麼反不知道?他忍住笑順著那人的語氣問:“他們為什麼要打架?”

    那人答:“聽說黃龍飛是方少莊主的殺父仇人,方少莊主約鬥黃龍飛是要為父報仇!”

    方煦看看木琴美,說道:“這是從何說起?這又是從何說起?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突然,方煦哈哈大笑起來。那人品不出方煦大笑的含意,嘴裏咕嚕了聲“神經病”,自顧自走了。

    木琴美反陪了個小心,問方煦:“方大哥,我們也看熱鬧去?”

    方煦笑道:“去,為什麼不去?準點子能不到場嗎?”

    木琴美又說:“依我看,那個黃龍飛也是浪得虛名,用不著方大哥出手,我先和他戰三百合!”

    方煦說道:“我和黃龍飛無怨無仇,打什麼架?江湖上鬧出這麼大動靜,這是有人希望我們打架,我會上人家的當?我隻是有點好奇,想看看是些什麼人在鬧!”

    當方煦和木琴美在三棵鬆鎮客店門口的人叢中策馬而過,他們並沒有停留,甚至連話也沒有說一句。木琴美本想大喊一聲:“藤花山莊方少莊主在此,黃龍飛前來納命!”她沒有喊出口。她知道,她這一喊,事情可能沒法收拾,她也沒法再待在方煦身邊了,不僅僅因為方煦要她不要說出他的身份。她可不願離開方煦,在方煦的身邊,她感到溫馨,而且有點意亂神迷,她喜歡這個感覺。

    方煦在經過客店門口的時候,沈麗花見到了方煦,方煦也見到了沈麗花。

    當時相距三十步,看得不算真切,是以沈麗花沒敢認方煦,方煦也不敢認沈麗花。

    因為現實中的形象與記憶中的形象相距太大,因為他們兩人都在迅速抹掉銀龍山莊留給他們的痕跡,迅速的回歸自我。

    銀龍山莊地獄般的折磨,所喪失的文明和靈氣漸漸又回到了他們身上。與其說方煦變化大,不如說沈麗花變化大,抑或是說兩人變化都大。

    青山寂寂,長路漫漫,方煦和木琴美踏上歸程。

    回藤花山莊,他們的心情要輕鬆得多。火神派不明不白的被挑,不過是在他查究殺父仇人時多了一層迷霧,甚至是反過來給了他一點啟示,甚至可以看作是對身邊人的查究。至於江湖流傳的與黃龍飛的恩怨,此刻也並不影響方煦的心情,他反而覺得有點滑稽,說是陰謀,又像是惡作劇。木琴美見方煦一臉的晴日春風,笑得更加燦爛。按她的想法,或者說是願望,她想和方煦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歸途越長越好,甚至不再回到藤花山莊,更不用去見她的“頭”。

    雲合玉宇,朔風舉袂。

    “下雪了!”木琴美語聲中帶著驚喜。

    開始,還隻見數片雪花飛揚飄搖,如落花而比落花輕盈。木琴美捕捉雪花,猶如捕捉蝴蝶。漸漸的越下越密,仿佛撒鹽扯絮般的下著,無窮無盡,不一會,便積了一地瓊屑。

    “六出之花,飄揚於空中,是盛開還是凋謝?”與其說是方煦在問木琴美,不如說是方煦自己問自己。

    “既是盛開,也是凋謝。”木琴美答。

    “那麼,下到地麵,是裝點還是粉飾?”方煦又問了一句。

    “是裝點,也是粉飾。”聽到方煦提出這樣的問題,木琴美有點興奮,

    忽然,一陣兵器的撞擊聲傳入耳中。略一凝眸,便見前麵雪中,在官道上,在迷蒙的雪花飄舞之中,三個人在鬥劍。雖然是二打一,因一人武功高出很多,兩人已落下風,而且已很危險。一招不慎,便要血濺當場。

    三人鬥劍擋了方煦和木琴美的道,方煦跳下馬來。

    “都是同僚,不必打了!”方煦已看出,這三人都是錦衣衛,木琴美的臉上也露出驚異的神色。

    三人沒有停手,因為先停手的人很危險。或者,他們沒聽到方煦的話,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對方的招式上。再說,即便聽到了也不放在心上:為什麼要聽一個不相幹的人的話?這個人還是一個青年?

    “嗆!”方煦突然出手。隻聽到利劍出鞘聲和雪花飛舞中劍光一閃,三人手腕中劍,三柄劍跌落在地。力度恰到好處,三人並沒受傷。再看方煦,劍已入匣。仿佛從沒有拔過劍,因為沒有人——連同站在身旁的木琴美在內——能看清,方煦的劍是如何出鞘和入鞘的。隻有方煦自己知道,他的劍尖先點向武功高的一人,然後才另兩人。仿佛沒事人似的,方煦說道:“遍地瓊瑤,灑上些血可就煞風景了。”

    “好快!”三人由衷稱讚。其中一人仔細看看方煦,笑道:“原來是方公子和木姑娘!”說完拱了拱手。方煦和木琴美這時也看出,這人卻是在銀龍山莊打過交道的淩以祿。淩以祿和方煦一招呼,另兩錦衣衛武士快步走了。

    方煦笑道:“莫非錦衣衛內起了內訌了嗎?自己人動起手來了?”

    淩以祿說道:“錦衣衛在江湖上名聲不大好,但驕橫凶狠是有的,也是奉命行事,對犯事的官員敲詐勒索也是有的,那兩個錦衣衛兄弟過於下作了,強姦了一個寡婦,事完之後又把她殺了,甚至連她一個五歲的女兒也不放過,龍指揮這才命我追殺他們。”

    方煦說道:“原來如此,倒是我多事了!——銀龍山莊之事如何了的?我老遠隻見黑煙四起,秦繼宗和陸兆良都死了?”

    若是別人相問,淩以祿自然不會多講,因方煦在銀龍山莊把他救出水牢,其實也是救了他的命,此時倒不好不多講幾句。他應了聲說道:“都死了!那間石屋子的確是藏金窟,上層的牆是活動的,下層放了好幾萬兩銀子……”

    方煦對多少銀子不感興趣,插問:“秦繼宗的兒子叫秦什麼,死了嗎?”

    淩以祿說道:“名叫秦升,當時我正和秦繼宗打著,秦升剛要向我出手,劉恭禮帶人趕到,也就差那麼幾步,給他跑了。”說完,向方煦和木琴美一抱拳:“頭還在等著我,告辭了!”說完扭頭就走。方煦與銀龍山莊的恩仇也算是了了,秦升如何,不過是順嘴問一句,聽說跑了,若有所思。

    風停了,雪卻是越下越大。天地一片混沌,仿佛天上的瓊樓玉宇都成了碎片,紛紛灑向地麵。這種天也不適合行路,何況已近午時,該找地方打尖了。

    幾聲爆竹,因為雪,聲音有點沉悶。嗩呐聲在雪花的縫隙中穿行,進入了他們的耳中時,也帶了點濕音,渾厚中略顯咽啞。他們判斷,村子離他們很近,而且村上有人家辦喜事。

    木琴美滿臉喜色,對方煦說:“有喜酒吃了!”

    確實有人家辦喜事。方煦和木琴美到時,新娘子已入了洞房,酒宴已開席。

    胡亂在門外的樹上拴了馬,木琴美在前,方煦在後,剛走進大門,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顯然這家的主人迎了出來。方煦作了個揖,說:“老丈大喜!”

    老者名叫王老庚,今日兒子結婚,鄉村小戶,隻圖個安寧。忽見兩個陌生人,本有點意外。因見男的俊朗,女的嬌媚,又都是年輕人,也就放下心來,還了一揖說:“同喜、同喜,你們……”

    木琴美笑嘻嘻的說:“滿天滿地的大雪,走了半天,肚子也餓了,正遇上你家辦喜事,我們一來是賀喜,二來想吃頓飽飯。”說著話,取出一錠五兩左右的銀元寶,遞給老者。

    王老庚連忙推辭,說:“誰還能頭頂著房子,腳上綁著行灶走路?小兒大喜,有兩位登門作賀,小老兒高興都來不及,如何還肯讓兩位破費?別站著說話,請進屋坐地。”

    方煦舉目一瞥,進大門是院子,迎麵三間草房,一明兩暗,兩邊各兩間廂房。此時,正房中的客廳和廂房中,人頭攢動,都是吃喜宴的人。

    廂房裏已拾掇了一個空桌,木琴美把銀子硬塞在老者的手裏,笑說:“這叫添喜,不興不收,你隻叫新郎新娘來倒酒便了。”

    木琴美話剛說完,門外有人接口說:“叫新郎、新娘倒酒嗎?好得很啊,也給我們倒一杯!”隨著話音,從大門外走進兩人,又徑直走進廂房。

    這兩人也是錦衣衛,其中一人便是在雪地裏打架時占上風的那個。另一人五十左右年紀,容色淡然,雙目炯炯,身上不見兵刃。顯見他的武功修為已達上乘。木琴美見到來人,心裏一驚,輕輕對方煦說:“錦衣衛指揮龍行天!”

    方煦也輕輕的說:“這兩人臉有殺氣,剛才雪地上遇見的打架的兩人恐怕已死於非命!”

    方煦見龍行天進門,出於尊重,站了起來,抱拳說道:“原來是兩位官爺,失敬失敬!”

    龍行天抱拳還禮。同行的錦衣衛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方公子和木姑娘,在下淩以祿有禮,想不到在這裏我們又見麵了。”或許淩以祿已對龍行天說起過方煦,是以龍行天盯著方煦打量了一會。方煦問道:“在下臉上有什麼古怪嗎?”

    龍行天笑說:“公子軒眉朗目,臉如敷粉,在下多看了一眼,失禮了!”遂又問木琴美:“姑娘臉生得很,何以認識在下?”

    木琴美笑說:“聽人說起的,還說龍指揮武功天下第一,長得又是虎背熊腰什麼的,今日一見,果然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小女子噤若寒蟬了。”

    龍行天笑笑:“天下還有這樣會叫的寒蟬嗎?若論天下武功,十名之內或許排得,要說第一,”他把“一”字拖得很長,仿佛是在思考,又如征求方煦的意見,或則觀看方煦的反應,他接著說,“要貽笑大方了!”

    王老庚給龍行天和淩以祿換了杯筷,木琴美說:“兩位官爺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快叫新郎、新娘來叩頭,也好沾點官氣!”

    王老庚連說三個“是”,又加了句:“小姐和公子也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

    新郎、新娘叩頭,那是要見麵錢的。龍行天出手一小錠金子,嚇得新郎堅不肯收,反是木琴美收下再給了新娘。

    酒過三巡,龍行天笑說:“在下薄名,方公子已知,最近江湖上盛傳,藤花山莊方少莊主挑戰飛龍山莊莊主黃龍飛,說是要報殺父之仇。方公子既安然在此地,莫非勝負已分,那黃龍飛已傷於公子劍下?”

    方煦苦笑一聲,說:“挑戰黃龍飛之事,真不知從何說起。或者說,這江湖上的風浪不知從何而起。我曾從三棵鬆鎮悄悄而過,親見百十名江湖人物齊集哄鬧,我是避之猶恐不及。還不知黃龍飛當作何想,因此結怨,可笑可惱!”

    龍行天笑道:“這就叫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你不想為,偏有人推著你去為。後麵的推手,實在可慮!”

    方煦點點頭,深表同意。問:“天寒地凍,大人不在京城納福,到此窮鄉僻壤?”

    龍行天說:“奉命前去查看,順便查一個舊年積案。”他笑了一笑,又說:“他日路過藤花山莊,在下欲討杯茶吃,方公子不會拒人於千裏之外吧!”

    方煦站起來拱手笑說:“大人言重了,大人玉趾光降,敝莊篷蓽生輝,何來相拒之理!”

    話說到這份上,正可往深一步交談,忽聽大門口一人喝道:“王老庚,你有錢聚媳婦,沒錢還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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