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1 更新時間：17-11-27 20:03
小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的第一劍樓，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與劍十一在門口打鬥了起來。他隻知道，他的思緒亂極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師尊，他最崇敬的師尊會像少劍天說的那般。他一定要親自看，親自否定那可笑至極的謠言。
他依稀記得二師兄拚命阻攔他闖進去，還對他吼著什麼。吼了什麼他記不清了，他隻知道他硬往裏闖，然後兩人便動起了手。
賀舍陽炎聽到外麵的動靜，歎了聲氣，他在為太一護法，實在脫不開身，便指使跟在身邊的兒子出去解決一下‘問題’。
賀舍鳳生出來卻看到劍十一紅了眼圈，正與神情猙獰的小白纏鬥在一起，雙方似是都打紅了眼。賀舍鳳生是看不慣小白的，故而無論他做什麼，在他的眼中都是錯的。他冷笑一聲，卻道：“十一樓主，我來助你。”
於是，待九陽君趕來的時候，便見三個人大成一團。而前一刻還在跟他一起飲酒吃桃子的少年，此時宛若受傷的野獸，嘶吼著，反抗著。
九陽君拿出腰間的滄瀾扇加入了戰圈。
三人費了一番力氣，才將小白質押住。
往日總是板著臉的少次，此時麵上滿是淚，他對他們嘶吼著，讓他們放開自己，他要去見他師尊。他說，他師尊是天下最厲害的人；他說，他師尊不會被魔武砍掉手臂；他說，他們在騙他……
劍十一心疼極了，卻也氣狠了，如今裏麵的人都在全力醫治太一，就為了那麼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而本該最懂事小師弟，卻在門口發瘋。劍十一鬼使神差的揚起了手，九陽君雙手都按在小白的肩膀上，卻是阻擋不及。
隻聽，‘啪’的一聲，小白神情一怔，臉被扇歪到一側。
九陽君蹙眉低喝道：“十一樓主！”
劍十一打下去的那隻手還在顫，他一手將小白帶大，卻是從沒這般打過他。他將還在顫抖的手背到背後，對著九陽君道：“你閉嘴！”
後又赤紅著雙目對小白道：“你厲害，就你能鬧，你繼續吵！讓裏麵的人都出來看看太一最疼愛的小弟子，是怎麼把他往死裏逼的！”
人氣急了的時候，總會惡語傷人，說的時候十分解氣，但說完後，卻又萬分後悔。
九陽君明顯感覺到自己不用再費力按著小白了。
小白懂事後，便沒有哭過。練功再苦再累，他都不會掉一滴眼淚，但此時，眼淚卻不知道怎麼了，宛若斷線的珠子，爭先恐後的自眼眶落下。
見小白這副樣子，劍十一縱使鐵打的心也看不下去了，他重重歎了口氣道：“太一此前怕你見到他這樣子，才吩咐不要告訴你的。你此時進去，他若看見你便會影響心神。你……且在這裏等吧。”
說完，劍十一便走進了第一劍樓。賀舍鳳生見這廝安靜了，便也緊隨劍十一回去向他父親複命了。隻有九陽君，站在小白身後，臉上滿是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疼惜。
九陽君想為他擦幹臉上的淚，卻發現，縱是擦幹淨了以前留下的，新的淚水又會落下來。於是，他隻能沉默的看著這人在哀傷與痛苦中‘掙紮’。
小白雙膝一軟，卻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看樣子，是要這樣一直跪到他能進去的時候了。
九陽君發現，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此時也說不出一句勸慰的話，也沒法分擔這人一絲一毫的痛苦。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這般站在他身邊，沉默的看著他在這裏受煎熬。
將斷臂傷口上的魔氣剔除幹淨是一件及其精細又耗費時間、精力的事。期間，少劍天與老閣主更是耗損自身以保太一的心脈不受自傷口出侵入體內的魔氣侵擾。
當初太一為小白療傷，耗費了幾乎一天一夜。如今，三天已過，緊閉著的第一劍樓卻是不見打開。這三天，每次九陽君拿來茶水、飯菜，小白都不曾用過一口。他就像是在跟自己生氣的小孩子，用這樣的方式懲罰著自己。有幾次，九陽君都恨不能將他打暈了扛回去，再這樣耗下去，太一醒來，也不會想看自己的小弟子這副樣子。
終於，一直緊閉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走出來的人皆是麵帶倦容，少劍天看見小白跪在這裏，有些驚訝，還不待他詢問小白是如何得知的，便聽九陽君‘善意’的解惑道：“虧得天澤奔走相告。”
少劍天：“……”
少劍天真是氣的說不出話了，隻是黑著臉，跟老閣主等人告辭，然後火燒火燎的跑回去揍兒子了。
老閣主看著失魂落魄的小白，卻是知道安慰什麼，這孩子怕是都聽不進去了，隻開口道：“你師傅喝了安神湯已經休息了，你若想進去看看他，便去吧。”
小白的喉嚨沙啞的問道：“師父他……”
老閣主道：“等他醒了，你自己去問吧。”
小白想站起來，卻是發現膝蓋麻木的根本站不起來。九陽君料到會是這個樣子，想要攙他，卻被他躲開了。今天，小白就是用爬的，也要自己親自爬進去給師尊謝罪。
幾個長輩是看不得這孩子這樣，紛紛歎息一聲，留空間給這師徒兩人獨處。
小白本以為這三天，他已經把眼淚哭幹了，但是當他看見太一那空蕩蕩的袖子，眼淚又流了下來。他咬著自己的手，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宛若一隻孤零零、可憐兮兮的幼獸。跟進來的九陽君，卻是看不下去這個樣子的小白了，他悄悄的退了出去，為他們掩上了門。
他還沒轉過身，肩膀便被一隻手死死按住。
九陽君縱是不回頭去看，也知道這是誰。
隻聽劍十一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給我離他遠點！”
九陽君歎了口氣，問道：“十一樓主，我們之間可是有什麼誤會？樓主為何偏偏對我成見如此之深？若是真有誤會，我們說開化幹戈為玉帛如何？”
劍十一冷笑一聲道：“你自己是什麼人打的什麼主意，你自己清楚！我懶得去管你是不是坑別人，但是離他遠點，你要是讓他一點不如意，我便要你好看！”
九陽君想起這人此前扇小白的巴掌與說的那些話，不由怒上心頭，本來這樣的事他往常都會陪個笑臉把人對付走，今天卻說什麼也忍不了了。他道：“十一樓主，你若總是這般行事，縱是小白這般性子的人，也總有一天會與你離心反目的。”
劍十一剛要嘲諷九陽君的這一番言語，卻又聽他不急不緩道：“畢竟，人不是狗。打一巴掌、罵一頓，過一會兒，還能搖尾巴的討好主人。有的話，刀子在心上，可是拔不走的。”
這話，字字誅心，劍十一臉色發白。九陽君拂開肩頭的手，看也不看劍十一一眼，轉身離去了。
太一睜開眼睛的時候，便感覺不到自己的右手。他思緒回轉，記起在他施行碎空術之時，那魔頭狡猾至極，一早便在等那個時機出手，一擊必中，斷了他接招的右臂……
他想起身，卻驚動了趴在床沿的小白。
小白驚醒，愣愣的看著披散著銀發的太一。太一看見自己的小弟子並不意外，但看見那一雙腫成桃核一般的眼睛時，忍俊不禁的輕笑了一聲。
小白眼圈又紅了，他哽咽道：“師尊，你怎麼還能笑？”
太一聲音低沉的問：“為何不能笑？養了你這麼久，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是會哭的。”
小白聞言，眼淚便掉了下來，他哭著說：“師尊，我把我的手賠給你好不好？”
太一這次笑是讓這傻小子氣笑的，他道：“再說渾話，自己會寒潭，泡一個月。”
他看他說完，這拿起劍便是個劍瘋子，放下劍便是個小麵癱，平日一點人情世故不通曉的孩子，此時跪在他床邊，一個勁的掉金豆子，也不禁緩和了說話的語氣，道：“吾說過，你之資質，卻是勝過吾的。假以時日，定能超過為師今日之成就。”
小白道：“我隻要師尊，我要師尊登仙劍道大成！我不要……”
他本想說他不要他的劍道了，但是這話他卻說不出，此時，他才發現，他愛他手上的劍，愛他心中的劍道，竟是超過了他對他師尊的敬愛。
太一道：“你若將那話說出來，便等同於告訴為師，為師這一臂是白白被人斷去了。”
小白不懂，他師傅為什麼要去，別人說是為他報仇，但是他覺得不是。
太一道：“小白，你不用對為師這一臂有任何愧疚。有舍便有得，今日吾舍一臂，焉知他日，不會有更大的所得？”
他走這一趟，用計使得魔尊與神劍乾正坤一定契。未來神魔交戰之時，誰勝誰負便不可了得了。
太一現在無論說什麼，小白便是認定了他害他師尊斷了右臂，無緣仙途。太一勸了兩句也拿這個鑽牛角尖的小徒弟沒辦法了。
他氣笑了，道：“莫不是為師當年看錯了，撿了個女娃回去？你這麼能哭，幹脆去仙樂天府宗算了！”
太一從未這般耐著性子哄過他的這個小弟子。自這小子被他抱回來，便放在他其他弟子那裏養大。那時，他除了將這小子沒事就往寒潭裏扔以外，幾乎跟這小子沒什麼接觸。因為登仙道寡七情六欲，師徒情，也算在其中。如今他仙途無望，反倒比往常輕鬆了。
想著，太一將手附在了小白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
窗外蟬鳴，屋內靜默，師徒兩人不再交談，但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暖。
九陽君推開門，便看到這副美好的有些刺眼的畫麵。
他臉上刮起了往日的笑，開口道：“太一尊者，您和白弟一起用些飯吧。”
太一聞聲望去，便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他逆光而立，手上端著放著一些口味清淡的飯菜。這人談吐得體，舉止優雅，腳步穩健，無論怎們看都可以算是這一代四宗弟子中的佼佼者了。隻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太一隻覺得這個人他看不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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