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27 更新時間：18-04-10 06:56
正當嚴正清在衙內和僚屬們對時事大加抨擊，快意恩仇的時候，一個來自京城的信使急匆匆的撞了進來，頗有動靜。
“慌慌張張，有失體統。”嚴正清興致正高，有些惱他失禮，正要回身大加訓斥的時候，卻發現那信使白衣白帽，竟是掛孝而來。要知道，驛差可是官家公差，即使自家有喪，也是不準著官服披掛，如今眼前這信使卻是差服掛孝，這是國家有喪時才有的事。
嚴正清心中一驚，馬上猜到了什麼，有些不太敢問地問道：“你怎麼這身打扮，京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是，是皇太後於五日前薨逝了。”信使知道茲事體大，不敢隱瞞，恭恭敬敬地從懷中掏出朝廷發往各地報喪的邸報。
“什麼？你說誰？”那信使身形健碩，聲音洪亮，嚴正清雖然早已聽清，卻仍不願相信，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邸報，展開一看，頓時昏厥過去。
身旁眾人一見，立時大亂，又是掐人中，又是請郎中，七手八腳，好不容易才弄醒了嚴正清。等嚴正清幽幽醒轉過來，眾人原以為他一定氣息奄奄，急需休息。哪曾想他如遭雷劈了一般，一恢複意識便掙紮著蹦了起來，奪門而出。
“中丞，您要去哪兒呀？”眾人尾隨追了出來。
“我要回神都。這裏的事，就暫時交給你們了。”嚴正清頭也不回地衝進馬廄，竟不顧年老體衰，牽出一匹烈馬就騎上飛奔而去。
“可是，您得把印信留下呀。”僚屬們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此次查訪，事關重大，涉及機密，關乎民情，不是一般禦史可隨意介入。隻有嚴正清以三公之一的禦史中丞職兼領欽差大臣，才有權調閱所有公私賬目，審訊貴賤人犯。如今他這一走，撂下一大挑子事也就罷了，還帶走印信關防，讓這一幹巡閱團頓時淪落成了一個草台班子。
可平時心思縝密的嚴正清此刻早就方寸大亂，五內俱焚，哪有心情去管這些，一個勁的狠蹬馬腹，噠噠的馬蹄由近而遠，聲音逐漸稀落，最終消失在天邊。餘下的眾人也就隻剩下哀歎和失望。
可這世上本就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就在禦史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早在府衙外帶人潛伏的揚州刺史高懷德眼見信使進入，不久就見嚴正清飛馬而出，原本陰鬱的神情一下舒展開來。嚴正清剛一走遠，高懷德就朝後一揮手，領人闖進了欽差府衙。
“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難道不知道這裏是欽差行轅嗎？”年輕的禦史們雖有些血氣之勇，但一見刺史帶著一大群州兵衝了進來，不免有些驚慌。
“這裏既然是欽差行轅，那本官要麵見欽差。”高懷德顯然有備而來。
“欽差不在這兒，有事公幹了。”
“公幹？我看是回京奔喪了吧。”
眾人聞聲一震，默言不語，顯然是默認了這個說法，沉默了一會兒後，有個膽大的禦史抗言道：“欽差行蹤，豈是你管得了的。”
高懷德冷笑兩聲後，說道：“本來，我是管不了的。但他擅離職守，我就有權管他。我是本地的最高長官，有責任調查他的行蹤。”
“誰說中丞擅離職守，再說，我們是禦史，代天巡視，朝廷有法度，你們地方官員無權幹預調查。”眾禦史不服道。
“我是無權幹預禦史調查。可我有責任保護你們安全。”高懷德依舊自信道：“禦史中丞攜印失蹤，即使不是擅離職守，也可能遇到意外。除非你們有加蓋欽差印信的文書證明，否者，本官就要介入調查保護。本來維持地方治安就是本官份內的事。怎麼樣，你們有這樣的文書證明麼？”
嚴正清去時那麼短促，哪有時間寫什麼文書憑證。何況連印信都帶走了，上哪加蓋欽差印信，雖然如此，但還是有敏銳地禦史發覺道：“你怎麼知道欽差攜印出走？”
這一問，一下將眾人疑問的目光落在了揚州刺史身上，高懷德也是一愣，但還是強作鎮靜道：“少廢話，沒有就給老子一邊去。來人，給我將這些人都一一過堂，查問清楚，然後另外找個僻靜的院子保護起來。還有他們的文書，都給我集中整理好，不許少了一片紙一樣東西。”
於是，刺史手下的兵丁衙役就各自心領神會地衝進去，將人和物分開點清處置。一時雞飛狗跳，叫嚷罵街，好不熱鬧。
乘著這股亂勁，一個差頭悄悄的靠上刺史身邊問道：“那些調查報告和證物要怎麼處置呀？難道真讓他們帶回京去。”
“你真是笨！”高懷德用手中的扇子狠敲了對方一個腦袋，罵道：“你不會說出了意外，全部丟失嗎？”
“意外丟失，怎麼個意外丟失？”差頭不敢擅自主張，裝作不懂。
高懷德抬頭望了望天，似有深意地感歎道：“今天日頭這麼毒，應該很容易走水吧。”
差頭馬上領會道意思，附和道：“對，對，這在當地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應該很快就會走水了。”
高懷德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默不作聲，顯然表示了他讚許的態度。
很快被困在院子一側的禦史們就看到院子的另外一側煙霧升騰，很快就有了“走水啦”，“救火啦”的騷動，引起禦史們一陣宦鸞。但奇怪地是看守他們的兵丁衙役卻熟視無睹，並沒有要去救火的意思，甚至連逃走避火的求生本能也沒有，盡管他們到火場隻有一牆之隔。很快，一些機靈的禦史就猜出了這股無名火的由頭，心中不盡的辛酸。這麼久的辛苦努力就此付諸一炬。
當地人望著黑煙都不明所以，猜測紛紛。然而，這一切卻早被身在千裏之外，以中書平章行丞相事的文丞誌猜到。當他突然聽到從宮中傳出的太後薨逝的噩耗，心中立馬咯噔一下，涼了個底透。
“這下要壞事，要壞事了。揚州要出事，京城也要出事。”文丞誌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來回在院中踱步，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隻是深深望向天邊，喃喃自語道：“老王爺，還是你夠狠呀。我千算萬算，就是不敢算你有這樣的眼光和膽量，還是連上天也站在你那一邊麼？你真的是天神在人間的代表麼。”
他想不到，但卻並不是所有人都沒想到。自從阿史那琪瑛走後，就一直渾渾噩噩度日的陳叔軒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忽如晴天霹靂一般，一下就從放浪形骸地自我放逐中醒來。衣冠不整，就踉踉蹌蹌地闖入皇宮，想要見祖母最後一麵。可令他失望的是，死亡來得是這麼突然，沒有留給他任何準備得機會。望著祖母冰冷的遺容，往昔的慈愛與關懷，在腦海中翻滾不息。忽然，他發現了遺體上的一些異樣，立馬癱坐在地上。
“是他，竟然是他。”陳叔軒絮語叨叨，恍若瘋了。
簡單的禦醫會診後，很自然地得出壽終正寢，無疾而終的結論。於是，皇帝遣散眾人，讓宮婢們為太後收拾遺容。遺體終究是不能在宮中久留，到底是要入土為安的，與先帝合葬的陵穴早就準備好了，隻剩承棺入殮
如行屍走肉的陳叔軒走出殿外，一眼瞧見了聞訊而來探視的中書平章文丞誌，便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待文丞誌出言寬慰，他就惡狠狠地說道：“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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